這天，正月初五。

  許是惦記著初五有開業大事，窗外還是蒙蒙亮，程嫣便從夢中驚醒。

  睜開眼睛，一股子燒餅的甜香味鑽入鼻孔，她揉了揉鼻子，一骨碌從被窩坐起來，高聲問道：“媽，早上吃燒餅麽？”

  “啊，今天吃燒餅吧，我煮了豆漿的……”聶三娘聽到閨女醒了，便是應聲道。

  堂屋火爐旁，這個勤勞善良的家庭主婦已經烙了三個燒餅了，手裏拿著火鉗繼續給燒餅翻麵兒，吹去上麵的爐灰渣子，夾起烤熟了的放進旁邊的小鐵盤裏。

  裏屋，程悠悠睡得迷迷糊糊中被兩個聲音吵醒。

  她睜開眼睛就看到二姐已經起來在穿衣服了，連忙伸出小手指，抓住二姐的衣角，說道：“二姐，等等我，咱們一起去吃肯德基。”

  聶三娘都被小丫頭逗樂，“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家養了個好吃狗呢……”

  程嫣回頭看了看小迷糊妹妹，一邊穿衣服，嘲笑道：“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做夢都在吃肯德基？”

  “沒有啦，夢裏沒有肯德基……”小丫頭抱著二姐，撒嬌道，“二姐，幫我穿衣服。”

  “程悠悠你都五歲啦，還讓二姐給你穿衣服？跟你說啊，明年這時候，恐怕二姐都要帶娃了……”程嫣沒好氣推開妹妹暖呼呼的小手，一臉幸福道。

  堂屋，聶三娘也聽到了閨女的話，臉上不由得泛著當姥姥的慈祥笑容。

  “悠悠啊，你二姐說得對，要不是你姐夫看在晚上二姐要帶你睡，才不會讓她回來住這麽破的地方呢！趕緊的，自己把衣服穿好，起來刷牙洗臉！”

  程嫣伸手就把床邊椅子上的一堆衣物抱起來，丟到妹妹麵前，“自己穿！”

  “媽媽，我爸呢？”

  小丫頭躺在被窩耍賴皮，扯著嗓子朝外麵堂屋問道。

  “你爸早班兒，這會兒都快到廠子了吧，自己學著穿吧，你今天沒指望的啊……“

  程嫣麻溜的穿好衣服，走到窗邊抽屜旁，抓起梳子，對著鏡子手忙腳亂的紮頭發，嫻熟地梳了個雙馬尾。

  對著鏡子裏的俏臉臭美了兩下，丟下梳子，抓起牙膏擠了黃豆大點在牙刷上，轉身便是風風火火的去堂屋刷牙洗臉。

  聶三娘看到閨女比平常要著急，正想問她待會兒是自己去前門，還是女婿過來接，堂屋門簾便被掀開，一道爽朗的聲音鑽進來，“媽！烙燒餅呢？”

  “哎呀……雲謙？大清早的你咋回來了呢？”

  丈母娘一臉驚喜，連忙起身招呼道。

  陸雲謙走進堂屋，看到母女倆也在各忙各的，便是笑道：“我過來接嫣嫣。”

  “現在就要去前門？”

  聶三娘拉了一張椅子到火爐邊問道。

  “沒這麽早，這不，咱想著好幾天沒吃到家裏的早飯了嘛，早點過來，蹭個飯，這不趕上了咱家吃燒餅嘛！”陸雲謙走到火爐邊，順手就從鐵盆裏拿起一個熱乎乎的燒餅，咬了一口，“啊！真好吃！”

  肯德基門店有公司的一群高管支援，並且，餐廳每個梯隊都配置了充足人員。

  經過大家一個多月的緊張籌備，終於開業，他這個當老板的反而輕鬆了。

  “喜歡吃燒餅啊？以後想吃了，就回來，媽給你烙燒餅。”

  “嗯，不過，媽，燒餅裏麵可以加點肉餡兒，就像包餃子那樣，裏麵的肉餡兒呢放點調味料，這樣就更好吃了，又有營養！”陸雲謙大口嚼著燒餅說道。

  說這話時，他走到洗臉架旁伸手拽了拽姑娘的馬尾。

  見小嬌妻動作粗暴的在洗臉，“你著啥急呀？慢點洗臉，這麽早咱們過去也沒事，邀請的貴賓十點後才到門店呢。”

  “上海那邊的客人，也是十點才能到四九城？”

  “應該是的吧，我安排了幾個車去機場迎接，畢竟人家不遠千裏來給咱道喜，是應該盡一盡地主之誼……”

  程嫣一邊洗臉，回頭看了看俊朗的男人，一臉興味：“那天在飛機上，你們說陶斐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的。”

  “……”陸雲謙噎住，滿嘴的燒餅渣子都差點掉一地。

  他趕忙回憶那天到底說不說小嬌妻的壞話……

  想了想，好像沒說她壞話。

  他咽下燒餅，咧嘴一笑，“行啊，都會騙我了。”

  “哼！你們男人到一起就瞎聊。”

  程嫣雙手捧著洗臉毛巾，惡作劇似的咯咯咯歡笑起來，“嚇到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當著我麵瞎說八道。”

  “也不算瞎說吧，我和衛紅說的都是正經話，給他的建議也是最實誠的。”

  “好像確實有點道理……”程嫣還想再調侃兩句，回頭看到老媽進來了就沒說。

  “雲謙啊，昨天包餃子還剩了點肉餡兒，你說還要加點什麽？”

  聶三娘端著小半碗肉餡兒過來，笑嘻嘻的打破女兒女婿的說大事的微妙氣氛。

  陸雲謙嗬嗬而笑，揉了一把小嬌妻腦袋，“那就再加點大蔥，薑沫，放點辣椒麵，咱家有辣椒麵兒、花椒粉嗎？”

  “啊？你還喜歡吃麻辣味兒的？辣椒花椒麵都沒有，你要喜歡吃，回頭我去市場買點。要不今天就加點大蔥和薑沫和味精，味道應該不錯的……那我這就現攪拌點新鮮的餡兒，再給你烙兩個有餡兒的燒餅。”

  “那太好了，還是有媽好啊。”

  聶三娘端著肉餡兒轉身走出堂屋，去外邊屋簷下切大蔥和生薑。

  程悠悠聽到姐夫來了，急急忙忙穿了一件襖子跑下床，飛奔到陸雲謙麵前，仰起紅撲撲的臉蛋直嚷嚷：“姐夫！一會兒吃了燒餅，你帶我去前門吃肯德基，好不好？”

  “好，好……”

  咦？小丫頭居然紐扣都歪了。

  這是還不太會穿衣服的節奏麽。

  陸雲謙吃完一個燒餅，牽著小丫頭走到爐子邊上坐下，幫她整理襖子，“你還不會穿衣服啊？”

  小丫頭頓時小臉一滯，低頭看到姐夫在幫她重新係紐扣，小嘴巴一瞥，“二姐不幫我。”

  “程悠悠！你衣服都沒穿好就跑出來幹什麽？”

  程嫣洗完臉，丟下毛巾走過來，牽著妹妹就走進了裏屋。

  裏間那屋，程小冬聽到姐夫來了，趕忙起床跑出來，“姐夫，待會兒，吃了早飯，你們先去前門吧，晚點兒，我帶悠悠一起去前門。”

  “也行。”

  看到小舅子，陸雲謙頓時有想起了那個稿子的事兒。

  心情頓時又爽朗了不少，“你寫的那個稿子，上海那邊給我打電話說，人家雜誌社找了幾遍，愣是沒找著原稿！要不是你地址寫錯了，就是人家稿子太多給弄丟了。”

  程小冬一臉無語，撇撇嘴：“不會吧？這都一個月了，竟然給我弄丟了嗎？”

  “丟了就好！以後你可千萬別寫什麽亂七八糟的故事，要寫，寫你自個兒去，別給你姐夫找事兒啊！”陸雲謙玩笑中帶著幾分警告，這件事總算是讓他踏實了。

  要真是發表出來，這臉恐怕都能丟到上海灘。

  程小冬走到洗臉架子前，一邊洗臉，說道：“……待會兒到了前門，我們就先去新華書店買一本最新一期的《故事會》，看看地址錯沒錯。”

  “最新一期……是正月出版的？”

  “他們是周刊，應該是正月初一要出版這一期。”

  陸雲謙撅著下巴，總覺得小心髒莫名突突突跳得歡。

  不多一會，聶三娘拌好肉餡兒端進堂屋，動作麻利的重新包了三個肉餡兒餅，放在爐子上的鐵蓋子上烤。

  也就五分鍾的工夫，逼仄的堂屋就彌漫著一股燒餅的香味。

  一家人圍坐在爐子旁邊，喝著豆漿，吃著燒餅。

  程衛東不在家，習慣被照顧小丫頭愣是跑到陸雲謙麵前，讓他抱著吃燒餅。

  陸雲謙也是打趣了兩句，抱起小丫頭，讓她坐在腿上，一起吃燒餅。

  看得程嫣都有點吃飛醋了，她伸手拍了妹妹一下，表情很凶：“明天開始，程悠悠你自己穿衣洗臉刷牙吃飯，聽到了沒？”

  “二姐，我還是幼兒園小朋友呢。”

  小丫頭反駁得振振有詞。

  陸雲謙被姐妹兩的對話給逗笑，伸手將小嬌妻凶惡的臉掰過來，湊過去，輕輕的親了一下她臉頰。

  頓時就被程嫣害臊地推開。

  這一幕，看得旁邊的母子三人眼睛齊齊一愣。

  聶三娘心裏那個高興也，心想小兩口感情真好，明年肯定能抱外孫。

  小丫頭卻是眼睛直直愣愣地看看姐夫，再看向害臊的二姐。

  “雲謙，今天媽還要上班，這都休息幾天了，沒辦法請假，就不能去前門給你捧場了。”聶三娘吃完燒餅，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說道。

  “沒事，哪天等媽和春杏姐都有空，就帶上寶兒和寶勤一塊兒去前門吧。”

  “好，寶兒和寶勤就是想去呢。”

  …………

  吃過早飯，小夫妻把刷碗的活兒交給了程小冬。

  然後，陸雲謙再幫小嬌妻端視了一番衣著外表，給她搭配了十分洋氣的呢絨外套，內襯一件白色套頭毛衣，脖子上圍著一條小圍巾，漂漂亮亮頗有老板娘氣勢。

  從大院出來，驅車去前門的肯德基大樓。

  越野車緩緩開進前門西大街，前邊的廣場邊上，已經停了幾輛車。

  本來，正月的時候，上班的市民們，一家老小特地趕來前門大柵欄逛街，這邊既可以參觀奉天門廣場，遊覽故宮，這一條線路下來，隻要走西大街，都會經過肯德基大樓。

  此刻還算早，不到九點，大樓前邊的小廣場上，聚集了一些看熱鬧的圍觀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