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程嫣很早就起床了。

  昨晚送走陸雲謙之後，她給大姐程春杏一家四口整理了兩個皮箱的衣物。

  雖然她也很舍不得，可是陸雲謙說了，“你嫁進陸家，以後要啥有啥，但是咱姐不同，薛家有什麽咱們一清二楚，就別舍不得這些個不值錢的衣服襪子了。”

  她想了想，覺得陸雲謙說的也對，姐姐年紀輕輕就嫁到薛家。

  薛家要是沒有薛東升這個當哥哥的，還不定多窮呢。

  洗漱後，程嫣走到屋簷下看媽媽操持一家人的早飯。

  他們家算是院兒裏吃得好的，蒸包子，豆漿。

  畢竟早餐吃幾個熱騰騰的包子，配豆漿或者稀飯，那感覺可是很舒服的，程嫣忽然想起昨天在餐廳試吃的開心事兒。

  “媽，到時候我們餐廳開業的時候，你帶上小冬和悠悠也過去好好吃一頓炸**，還有可樂，冰淇淋杯裏麵淋了草莓醬，悠悠肯定會喜歡。”

  臘月裏，站在屋簷下，沾了點灶膛裏麵的火氣，聶三娘站在案板旁，動作飛快的擀餃子皮，用筷子挑起一團大蔥豬肉餡捏在軟溜溜的麵皮裏麵，一雙手指靈巧的將包子捏成一朵花瓣狀，再將包子放進蒸鍋。

  聶三娘一臉驚奇，“你們都吃過這些洋快餐啦？”

  “嗯，昨天是試吃嘛，全餐廳的服務員都吃了的，她們都說肯德基生意很肯定火爆，加上開業的時候又是正月，正月初一開始，我們晚上可能都要加班。”程嫣一邊幫媽媽煮豆漿，臉上露出點小驕傲。

  “那挺好啊，加班沒關係，將來整個餐廳都是你的，你得有吃苦耐勞的勁兒，還要給其他人做表率！”聶三娘笑如春風，程家的苦日子總算是熬出了頭。

  “對了，待會兒吃了早飯，我去上班的時候，順便把兩隻皮箱給大姐送到農貿市場。”

  “你一個人拿不動吧？咱倆一塊兒給你姐送好東西！”

  聶三娘也是有幾天沒見到大丫頭了，還有兩個外孫，她也是想念的緊。

  程衛東一邊幫小丫頭穿衣服，把她從房裏抱出來，給她倒洗臉水，把牙膏擠到牙刷上才坐在火爐邊，“過來，爸爸幫你刷牙。”

  小丫頭乖乖的走過去靠在爸爸身前，齜著牙讓爸爸給她刷牙。

  聽到外邊屋簷下母女倆聊得蠻開心，他這個老爺們兒也是心情喜滋滋的。

  吃罷早飯，程衛東就騎著自行車匆匆去上班。

  聶三娘和二丫頭把漂亮又昂貴的皮箱從裏屋拎出來，還真是不舍得送出去呀。

  程嫣在裏屋整理衣裝，兩個小的就眼巴巴的站在旁邊觀看二姐打扮。

  昨晚給他倆新衣服，和新鞋子，兄妹兩是開心的恨不得晚上抱著新衣服睡覺呢。

  程嫣對著一塊圓圓的鏡子照了照，被弟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們兩個在家乖一點哈，過年的新衣服和鞋子襪子都有了，就在家把院子打掃幹淨，該洗的衣服也洗了。”

  “二姐，你放心吧，我會聽話的。”程悠悠立刻表態。

  程小冬就那麽看著二姐臭美。

  “昨天，你哥把你的錢花完了是吧？沒關係，你不要再因為那件事傷心，在家跟你哥拌嘴了。”跨上一隻皮包，程嫣又故作姐姐的模樣，從包裏取出兩個五塊錢，“二姐給你們兩個每人五塊錢。”

  “哇……謝謝二姐！”

  程悠悠不由分說便踮起腳，從二姐手中笑容燦爛的接過五塊錢。

  倒是程小冬，猶豫了一下才伸手拿錢。

  “小冬，你想畫畫的事情，我會再跟你姐夫商量的，過幾天就要過年了，你好好在家帶悠悠，把家務事都做了，下午寫完作業，把晚飯做好等我們下班回來。”

  程小冬抿了抿唇，認真的點頭道：“二姐，我今天還想去新華書店買油畫棒……”

  “買了回來畫畫？”

  “嗯，我可以邀上狗蛋和鐵軍一起去。”

  “那你們路上坐車仔細點，把悠悠牽著。”

  “哦。”

  程悠悠立刻就伸出小手指拉住了哥哥的衣袖，看著二姐，“二姐，我姐夫是不是給你了很多錢呀？過年的時候，你也會給我們壓歲錢嗎？”

  “行啦！程悠悠你還有完沒完呀？姐夫給你二姐零花錢，你們不也沾了光？”聶三娘站在門口沒好氣斥道，她看了眼時間，“走吧，我們供銷社不能太晚。”

  母女倆各自領著一隻皮箱，從家裏走出去，一路上，整條胡同的女人們，小孩們見到程家母女兩拎著很格式的皮箱往外走，便是好奇的跑過來詢問。

  聶三娘這會下巴揚得可高了，一臉‘我朝中有人’的炫耀意味：“還不是我們家二女婿嘛，非要給我們一家人從國外置辦穿的，這不，給嫣嫣置辦也就罷了，還不忘給我們家大丫頭一家四口也置辦了兩箱哩。”

  院兒裏女人們聽了，再將程家二丫頭從頭到腳打量幾遍，一身的洋味兒，心裏麵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

  嘴上說著恭維好聽的話，心裏卻像吃了黃連似的苦澀。

  程嫣和老媽走出胡同，在電車站上了車，車上的市民見到她兩拎著高檔的皮箱，一路上都有人詢問哪裏買的。

  聶三娘感覺這輩子都沒有像今天這樣的揚眉吐氣。

  電車到了農貿市場站，下了車程嫣走在前邊，埋著頭就朝農貿市場快步走過去，走著走著，忽然，程嫣看到了農貿市場大門外人行道上的一架板車。

  還有板車旁站著的熟悉麵孔。

  杜桂枝今天出攤比較早，快要過年了，她也是晚上回去趕著做花式糖葫蘆。

  每天做幾百支，第二天一大早就出攤，專門賣糖葫蘆。

  她也漸漸學會了對路過板車前的市民叫賣和吆喝。

  不期然的，她一邊親切的笑著送走前幾位顧客，再一回頭，正要衝這車站走過來的人潮吆喝時，卻看到了一位穿著打扮十分洋氣的姑娘朝她走過來……

  “桂枝？你……也在農貿市場做生意呢？”

  聶三娘走過來，推了自家丫頭一把，一臉長輩的語氣和杜桂枝打招呼。

  杜桂枝看清走到跟前的姑娘，竟然就是程嫣！

  她抱著圍巾的臉頰頓時一僵，隨後訕笑道：“嬸子這是來找春杏姐的吧？”

  “是啊！我和嫣嫣過來給春杏送新衣服，新謝謝呢，都是嫣嫣男人在國外買的，剛好可以過年的時候穿……”

  聶三娘仿佛與眼前土裏土氣的姑娘不存在什麽過節。

  笑眯眯的解釋了一句，就和程嫣走進了農貿市場。

  市場裏麵熙熙攘攘的，快要過年了，人潮在過道裏麵湧來湧去。

  程春杏看到老媽和妹妹給她送來兩個皮箱，整個人都激動到說話哆嗦，“媽，這、這是……”

  “專門給你們送過來的，都是衣服鞋子這些好名堂。”聶三娘笑道。

  回頭環顧了一眼熙攘的市場。

  正好，市場裏麵附近攤位做生意的，也都看到了她手裏高高舉起來的皮箱。

  “姐，寶兒和寶勤還好吧？”

  程嫣徑直走到菜攤入口處，看到攤位周圍髒兮兮的，猶豫的拎著皮箱走進去，看到寶兒和寶勤乖巧的坐在小椅子上耍玩具，開心的朝兩個小家夥揮手。

  兩個小家夥齊聲歡快道：“老姨！！”

  “老姨可想可想你們啦。”

  程嫣有些心疼的將皮箱放下，走過去抱起兄妹倆，坐在小椅子上烤火。

  隨後，解釋道：“陸雲謙老爸一共給咱郵寄了六個皮箱的衣服，我挑了適合你們一家四口穿的，裝在兩個箱子裏麵的，晚上，你打電話請東升哥的車過來接你們吧。”

  聶三娘和大丫頭說了幾句話，還問候了一聲小外孫們，便是心急火燎的去供銷社上班。

  程嫣到不像老媽趕時間，留下來陪姐姐說了一會話。

  抱著寶兒和寶勤，坐在小火爐邊，歡喜的親了親侄子和侄女，假裝不經意的問及杜桂枝的事情。

  程春杏一邊接待顧客賣菜，回頭道：“桂枝呀？她在市場做生意有一段時間了。”

  “她……，陸雲謙最近沒來過吧？”程嫣問道。

  “雲謙來這地方做什麽呀。”程春杏趕忙笑了笑說道。

  …………

  那邊，陸雲謙在公司簡單安排了一番。

  尤其是聽了財務經理對近期財務支取的匯報，便帶上陳劍鋒，嶽巍，陳鋼坐上了飛往申海市的飛機。

  下飛機之後，他們搭乘機場的出租車去下榻的酒店。

  剛要上車，就聽到賣報的少年嗓門兒賊大的吆喝：“哎——號外，號外，《燕京日報》四九城有大新聞咧。”

  嶽巍手裏拎著上海牌幹部包，正要上車，臉上頗為玩味，“老板，我去買一份給你瞧瞧？”

  “買吧。”

  陸雲謙鑽進出租車說道。

  嶽巍得令，顛兒顛兒地小跑到少年跟前，買了一份《燕京日報》。

  拿回來，站在陸雲謙車窗外，彎著腰，陪著笑臉說道：“這報紙咱們剛在飛機上看過不下百十來遍咯，不過我還是要買一份帶回去，裱起來，掛在公司最顯目的地方！”

  “你這麽一說，倒是提醒了我，咱們公司辦公大樓蓋好以後，得設立文化牆，像這些公司的大事，以新聞的形式張貼出來供全公司的人查看。”陸雲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