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連綿，一路濕漉漉，人走過衣擺沾濕，一身的雨水一鞋子的泥巴。

  周文方一臉嫌棄的看著滿是泥巴的鞋子，一手扶著牆壁，雙腳在草地上來回摩擦，甩掉鞋子的泥。

  他心累的吐了口氣，看著麵不改色的褚南玹，道：“南玹，這地方比俺們村子還差幾分，百姓情況不差才怪。”

  走在路上，全是泥巴，青磚都看不到。

  這還是在臨縣，隻是離主街遠了些，差不多到了尾部，路況就如此差勁，臨近村落的情況還忍直視嗎？

  褚南玹俊宇的眉間緊鎖，彎下腰伸手撥了下，看到泥巴裏的青磚，詢問身旁的侍從，道：“附近可有泥流坍塌現象？”

  依照青磚都被泥巴給遮蓋住厚厚一層，如同踩在泥地裏，證明周邊一定有塌方，並且不是小麵積，不然不會衝到這裏。

  侍從聽聞抬起頭，吃驚的看向他。

  “褚大人怎麽知道？”

  侍從巴巴眨著眼睛，回過神將周邊情況說了一遍。

  “的確有，依靠臨縣的一處村落坍塌嚴重，整個村莊幾乎被山體滑坡給埋沒了，那個村莊存活下來的人沒幾個。”

  當初在收到那個村莊的消息，衙門的人連忙趕去，他也是其中一個。

  隻是去到時，已經無法回天。

  泥土摻雜著雨水的味道，靜寂，一片靜寂，仿佛整個天地坍塌，一線生機都看不到，濃重的窒息感撲鼻而來。

  黑漆漆的雨夜中隻剩下沉重的心情，他們多希望還有人哭泣叫喊，隻是現實中沒有……

  “……”周文方聽呆住，連呼吸都忘記了。

  這是什麽地獄消息？

  他以為看到的就已經夠恐怖，現實卻比現在看到的還要更難以接受，慘絕人寰。

  他眨了眨眼睛，看著平靜沉著的褚南玹，驚訝的張大嘴巴，他跟南玹自始至終待在一塊，南玹是怎麽推測出來的。

  不過周文方很快就想通了，褚南玹驚世才華，比他感官敏銳是正常的。

  褚南玹聽完，英俊的眉宇皺緊，看不出情緒的目視遠方，“可曾搜救？”

  “有的，隻是當時情況太過嚴重，救下來存活的人不超過二十，一部分人身上都有傷，有的被嚇瘋了。”

  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侍從表情凝重，仍舊無法呼吸。

  他活了幾十歲了，頭次看到這麽嚴重的天災人禍。

  “出現這樣情況的，一共有多少處？”褚南玹道，隻有了解情況，才知道如何下手。

  “就這一處。”侍從老實道。

  褚南玹大抵猜出了原因，村莊多半是依靠著山活下來，靠山吃山，隻是誰都沒想到山體是容易塌方的岩土類型。

  整片山脈都是岩土類型，在連續十幾天暴雨的衝刷下，內質早就不堪一擊，眾人沒發覺，大晚上正是人們睡得正香的時候，坍塌的後果可想而知。

  他現在擔心的是這樣類型的土質，還存在多少？

  “發生此類狀況，過後可有派人去附近的村落都走一遍，勘察實地情況。”

  “有的。”侍從回答，看著他挺直的背入神，思考了下猶豫道：“大人，有一句話小的不知道該不該說。”

  褚南玹回過頭，淩厲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侍從嚇了一個激靈，拱手彎腰道：“大人，我們都是普通人，就算去周邊都走一圈，實地看過，也看不出問題。”

  在他看來沒人曉得天文地理，如果有，那一定是神人。

  村落塌方，整個村的人活下來寥寥無幾的情況就不會發生了。

  對此，褚南玹理解他話裏的意思，古代技術有限，對大自然了解程度不深，其他地方都走一遍的確如同侍從說的一般，沒什麽用。

  隻是做個模樣，穩定安撫其他村落的人心。

  褚南玹抬起頭，棱角分明帥氣的臉露在空氣中，秋天的雨水已經有幾分涼意，打在臉上有些寒冷。

  他蹙眉望著淅淅瀝瀝的雨水，表情沉重，已經下了一天一夜，接下來恐怕還會在下一段時間。

  不知道岩土泥質的還存在多少，如果不在排查一遍，怕是又會再次發生諸如此類的事情。

  如果沒有那最好，隻求心安。

  “大人？”侍從抬起頭，抬頭紋能夾死幾隻蚊子，內心惶恐的看向一言不發的褚南玹。

  他剛才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想著，他就要跪下來，褚南玹瞥見眼疾手快的抬住了他下跪的姿勢，道：“沒事，在往前麵走走吧。”

  這裏仍舊在臨縣，趁著時辰還算早，他想去附近的村落看一眼。

  不過正要邁著步子往前，侍從忽然擋在了他麵前。

  “嗯？”褚南玹抬起頭，目光淩厲的看向他。

  侍從硬著頭皮，不知道為什麽麵對褚南玹時，他總覺得褚南玹的氣場比縣衙大人還要大上幾分，頂著壓力道：“褚大人，天色已晚回去吧。”

  出來時，縣衙大人交代給他的任務就是帶褚南玹跟周文方走一遭，他們來到這裏已經超出範圍了。

  褚南玹蹙眉，狹長的目光宛如刀子落在他身上。

  侍從頂著巨大的壓力，依舊沒有移開。

  周文方本來想勸一下褚南玹，現在時辰的確不早了，天色灰蒙蒙，在往前麵走也看不到什麽啊。

  不過他看到褚南玹強勢的態度，又看到攔著路的侍從，他的情緒也有些不悅了。

  走一下又咋地啦，至於攔路嘛。

  難道前麵是有什麽，是他們不可以看到的？周文方用餘光看了一眼褚南玹，又用手推了下侍從。

  “你這是什麽意思？可知道我們的身份！”

  頭次拿身份說事，周文方停直了身子板，其實內心就像是被針紮破的球，心虛得緊。

  侍從聽聞，一地的泥巴眉頭都不皺一下的立馬跪在地上。

  “小人惶恐，天黑了路上不平，大人有什麽明天在看吧，小得小命一條，若是路上出現什麽事故，小的就是一萬個腦袋都不夠賠的啊。”

  這是真話，另外縣衙大人交代過不能帶他們走太遠。

  現在帶著褚南玹他們來到這裏，他已經是破例了，若是縣衙大人知道，他一萬個腚子都不夠打開花的。

  “讓你帶就帶，出什麽事情我們負責。”周文方看著百般阻撓的人，斥聲道。

  說完就要往前走，不過看到漆黑的夜路，他平時的一步愣是走出三步，他怕黑，前麵山林高聳，八成有狼啊虎豹什麽的。

  “周大人！”侍從看到，立馬跪著來到他麵前。

  周文方厭煩的低著頭看向侍從，這算什麽事啊，他又作勢往前走幾步，不過卻被褚南玹給攔住了。

  “南玹，你抓著我幹什麽？”周文方看著手臂上的手，一臉疑惑。

  褚南玹漆黑的雙眸望著前方，心中有了想法，搖了搖頭，“他說的在理，我們先回吧，明天在來一趟。”

  說完，轉身甩袖離開。

  周文方愣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同樣蒙圈的侍從。

  不是，這是怎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