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清晨，太陽懶洋洋的從山頭冒出半個紅彤彤的腦袋，雲朵伴在它身旁，被染上了一身紅。

  昨天的喜慶，仿佛天也知曉。

  屋子裏，老莊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坐在一塊，吃完這頓飯，莊靜初他們就要啟程去府城了，褚南玹回去後就要趕去臨縣賑災。

  “娘，爹，你們才回來一天，這麽快就要回去了嗎？”莊德慶看著比自己白的莊懷仁跟李語琴，語氣中滿是不舍。

  饒是一把年紀，眼眶也布滿紅血絲。

  “是啊，要不在多住幾天，府城超市還有青碧她們在。”譚秀珍附和道，吃著飯的空隙，目光就沒從二老身上挪開過。

  以前她覺得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特別是滿滿一大碗噴香大白米飯，大塊大塊的肉，吃上一口就是滿足，哪裏還有功夫想其他事兒。

  現在她卻沒有吃飯的心情，沒有胃口。

  大貴跟他媳婦、胖虎雖然不說話，但都停下了筷子，目光望向他們時盡是不舍跟難受。

  特別是胖虎，一雙眼睛都紅啦，眼眶是一團霧水，小豆丁做到了先前說的話，帶了一木箱子的玩具、圖物。

  知道胖虎學習上有些困難，玩具跟圖物都是關於鍛煉大腦的，比如拚圖，樂高，一些簡單易懂的講畫本。

  光是一天的時間，他玩得不亦樂乎，小豆丁十分有耐心像極小老師在教他知識，他聽得十分受用，都記在腦袋裏啦，還背了一首詩。

  兄弟兩人在這不長的時間裏，感情變得更深了。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大房一家人有些不知所措，知道總會分別，但沒想到這次如此快。

  按照侄女婿的智商，往上考肯定沒有問題，早晚會去他們想都沒想過的京城，王朝的首都。

  如果褚南玹繼續高中，接下來就會去往京城，爹娘會跟著去吧？京城距離落雅村不知道幾千裏，他們沒去過，連村子的人對京城也一無所知。

  那時，怕是爹娘他們回來村子的時間怕更少了。

  一時間，眾人心情複雜。

  “以後有的是時間，俺們不回來，你們還不會去府城找俺們啊？都給俺聽著，今年啊，你們都去府城跟俺們一塊過年。”李語琴抬了下眼皮子，瞧一個個沒出息的模樣。

  不過她liao悄低下頭時，胳膊肘擦了擦眼角，這群家夥，一群人老大不小了，把她都搞上頭啦。

  莊靜初注意到低沉的氣氛，給小豆丁打了一碗湯，道：“奶說得對，我們都是一家人，從始至終。”

  多的不說，少的不嘮。

  一家人一條心，甭管天涯海角在遠的距離，他們身上一樣的血脈是空間剪不斷的。

  她說這句話是不想讓大房的人顧慮太多，想去府城時就去，隨時隨地都可以去找他們，落雅村的家是家，府城的家也是家，千萬別因為其他事情影響了。

  他們沒有因為褚南玹高中，會看低任何家裏人，半點都不會，否則就不會幾次回村了。

  “是是是。”譚秀珍低著點點頭，壓製眼眶的雨水，讓它不要掉下來，過了一會兒，她像是想起什麽，抬起頭。

  “爹娘，你們的意思是今年家裏頭兩個鋪子不開張啦？”

  譚秀珍睜大眼巴巴的看著他們，她已經習慣每天工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真讓她關鋪子一時間還真不習慣。

  好吧，她是舍不得那些錢。

  節假日特別是過年這麽重要，普天同慶的日子，過年前鎮上大街小巷都擠滿人，她們家鋪子生意本就不孬，過年隻會如虎添翼，更火爆。

  她巴望著今年過年多賺些錢呢，現在她已經存了一筆小錢，等著年後把家裏頭翻新一遍。

  莊德慶聽了用胳膊撞她一下，目光斜瞪她一眼，就知道譚秀珍本性難移，板著臉道：“關就關了，多那幾個錢不多，少它不少，過年一家人坐在一塊團團圓圓才是最重要的。”

  “你知道……”個噔兒，平時一天兩個鋪子就賺十兩左右的銀子，這個年頭去哪裏能賺這麽多？

  以前大貴去縣城打工，從頭打到尾，一年好賴爭下來的錢才不到十兩；當然，現在每天十兩錢還要扣去人工錢，材料錢，但也賺不少啦。

  譚秀珍話到嘴邊突然感覺不對勁，不適時宜，時間地點場景都不對，心裏明白親情不是能用錢衡量的事，可真讓她說跟做吧，結巴半天才吐出幾個字。

  “啊對對對，隻要爹娘發話，關就關了，年後開照樣賺錢。”

  她說出來後如釋重負許多，心裏卻在滴血。

  莊靜初看著她的表情，好看的朱唇勾勒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得勒，她算看明白了，大伯母是想兩全其美。

  去府城跟開鋪子兩不誤，但世界上哪裏有那麽好的事情，有舍就有得。

  李語琴捧著碗吃飯，抬起頭瞅了一眼滿臉寫著不舍的譚秀珍，剛才上頭的勁兒一下子衝淡了。

  狗改不了吃shi，她就曉得譚秀珍是這種人。

  “罷了，話撂這兒，你們怎麽做自己決定吧。”

  她老啦，不想什麽事情都管一手，更不要提這種還沒芝麻粒大小的事情，隨大房一家去吧。

  譚秀珍的心思被看出來，心虛的笑了笑，刨了兩口飯，道：“好，娘，到時候俺們一定會去的。”

  李語琴沒接話，她又不是求著大房一家，去不去都是自由，不去她也省心省事，可以好好歇歇。

  若來了，一家聚在一起開開心心，忙點累點內心都是開心高興的。

  談話間，一桌子的人吃飽，碗剛放下，大貴跟他媳婦就自覺的收拾碗筷去洗。

  哪怕現在有下人，他們仍舊有些用不習慣，下人們這個點都是在麵包房跟釀酒房裏工作。

  而且今天一切照舊，去鎮上的兩支小分隊仍舊出發，隻是大房一家今天不去了。

  離別時，太陽已經正中央，秋天的太陽曬在身上，仍舊會讓人感受到一絲炎熱。

  小豆丁挨著莊靜初坐在牛車上，頭上帶著改良版的太陽帽，露出兩節蓮藕似的白白胖胖小手臂，朝著胖虎他們揮手。

  “胖虎哥哥，我在府城等你！”

  牛車啟動，話漸漸被淹沒在風中，一行人的身影逐漸淡去。

  大房一家現在門口久久沒有離開，憋了一早上的情緒，此時紛紛底下腦袋擦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