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歡喜有人愁，愁的是東家。

  此時，他正在二樓雅間裏來回踱步，時不時傳來懊惱的歎息聲，有時又停下來，手背拍手心。

  “糊塗，糊塗啊！”

  掌櫃的在一旁聽著，眼觀鼻，鼻觀心。

  但心裏嘀咕的可多了。

  東家這是為何呢，剛才沒把事情說開，現在好了獨自惱悔。

  這不是重點，東家不是要把油鋪消息告訴莊姑娘嗎？讓她防著點，怎麽事情變成了談價格？

  “你備禮，親自跑一趟莊姑娘家，把協議帶上，油價格還是按照以前的。”

  滴水之恩，應湧泉相報。

  這是他欠的，早該做了，至於油鋪子的事。

  “這幾天你派人盯著點油鋪子，要是他們有什麽舉動，你覺得詭異的，你就故作無意的透露給莊姑娘。”

  “哎，好，我這就備去。”

  掌櫃的歡快應一聲，鬆了口氣。

  其實剛才他已經想到了前程，之前不是收第一茬白菜嘛，那時候就想著把事情辦好，大幹一場。

  他都跟其他鋪子掌櫃說好了，這事要黃……

  唉，他職要沒了。

  落雅鎮。

  在田地上辛勤耕耘的人們兒，看到路上行駛的牛車，紛紛停下手中的活，用鐵鏟杆子半撐著身體擦汗，一邊笑著跟莊靜初他們打招呼。

  “李姐，你們趕集回來啦，辛苦了！”

  “德慶，從鎮上回來啦，要不過來坐下來歇會兒？我這裏有粥水喝。”

  “小初，你們速度挺快的。”

  七嘴八舌，說什麽的都有。

  李語琴揮揮手，說不辛苦，“這點不算啥，大旁晚的了，你們別埋頭苦幹，要記得回家吃口粥，填飽肚子喘口氣。”

  “要得。”眾人紛紛道。

  漸行漸遠後，莊靜初坐在車上，也聽不清人們在說什麽了，倒是李語琴一直在笑眯眯的在揮手。

  她說：“你們早收工，早點回去拿錢。”

  這幾天跟村子裏人相處下來，已經處出信任了，不是閑著的，沒必要的，都是晚上去裏正家結錢。

  值得一提，莊靜初他們剛到家，後腳村子裏又進了一輛馬車。

  做工的人們抬頭間，愣了下。

  “咱們村子裏，有人買牛車啦？”

  “不能吧，李姐他們用的還是牛車，裏正叔家的牛車幾天才趕山上喂草，養得可好了，瞧著有幾百斤。”

  聽聞，有人更疑惑了。

  現在村子裏最出息的兩戶人，一是老莊家，也就莊靜初他們，二是裏正家，不是他們會是誰。

  “哎？奇了怪，那是誰家的？”

  這時候，有人提出應該是村外麵的尋親戚來了。

  大家覺得有可能，又議論了起來，最後覺得是孫大娘家的女兒回村了，但立馬有人站出來反駁。

  “我看著不像，自從那丫嫁出去，幾年沒見回來，。”

  平白無故出現的，能坐牛車回來？

  這不能嘛。

  就在大家發表不同言論時，一輛馬車停在莊靜初家門口前。

  掌櫃撩開車簾，看著眼前的房子有些意外，平時莊靜初穿著不怎樣，又是村裏麵的，更是以為家裏泥屋。

  但沒想到房子挺大，還是青磚做的。

  嘀咕間，他讓車夫等著，提著東西敲門。

  “誰啊？”

  李語琴的聲音，她此刻正在忙著呢，也不知道小初什麽時候會做麵霜，她得把蘆薈擱屋裏放好，莫要壞了。

  思緒間，她打開門，瞧見是掌櫃時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你來做什麽？”

  掌櫃並沒有因她的不喜而生氣，反而笑得更熱情了。

  他提了下手中的東西，道：“我東家讓來的，莊奶，你看我趕了一路，能否進去討要一杯水喝嗎？”

  李語琴看了他手裏東西一眼，擺那站著，“有事說事。”

  掌櫃見狀，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但到底是見過人情世麵的，賠笑道：“莊奶，我們進去說，行不？”

  不行。

  然而，她話還沒說，屋裏就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

  “奶，誰啊？”

  莊靜初正在廚房忙著做晚飯，她先是將兩條排骨切好，放了一些蔥薑蒜料酒就開始燉上，但小半天看見李語琴沒回來，就疑惑的喊了句。

  掌櫃聽聞，看了李語琴一臉，朝裏麵喊道：“莊姑娘，是我。”

  聽聲音，莊靜初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油價的事給她奶氣上了唄，把人堵在外麵。

  她無奈的歎了聲，道：“快進來吧。”

  “哎，好！”掌櫃一臉笑容，看向李語琴，“莊奶，一起進去吧？”

  李語琴不好在攔著，轉身就回廚房，一腚子坐在燒火凳上。

  “你去對付。”

  莊靜初解開圍布，應了聲。

  屋子裏，掌櫃正拿著一個小玩偶逗小豆丁玩，“小娃，過來，叔把這個給你玩，好不好啊？”

  “不好。”小豆丁站在一米外，雙手負在身後，搖搖頭。

  娘親說過的，外人的東西不能拿，會被騙。

  這就是莊靜初出來時看到的場景，她看了一眼飯桌上的幾個盒子跟一個袋子，大概猜出了掌櫃的目的。

  她收回目光，道：“煜辰，你先去找你太奶奶玩。”

  “嗯。”

  小豆丁點頭，不過小腿剛邁出門口，又折了回去，目光緊盯著掌櫃，一邊湊到她耳旁，“娘親，他是壞人嗎？”

  莊靜初溫柔的笑了下，揉著他的小青發。

  “不是。”

  “哦，我去找太奶奶玩啦！”

  小豆丁放心了，這才蹬著兩條小腿跑去廚房。

  莊靜初看了眼掌櫃，沒去問桌上的是什麽，也沒問他來的目的，而是倒了一碗水遞過去，“家裏沒茶，掌櫃先對付著喝吧。”

  掌櫃雙手接過，微微點頭，隻是抿了一口就將碗放回桌上，進入主題。

  “莊姑娘，這些是東家讓我拿給你的。”

  他停了一下，見莊靜初表情未變，又道：“今日的事情有許多誤會，東家是出於好心才於莊姑娘你說的，但他絕對沒有想要壓價的意思。”

  他拿出了今天簽訂的協議。

  “莊姑娘，把協議收回去吧。”

  此刻，莊靜初的表情才有一絲變化，不是欣喜，而是困惑。

  “這是做什麽？”

  她原以為東家送禮物，是想償還救民之恩，從此兩清。

  又或者是來道歉的，畢竟今天的事沒怎麽談好，但萬萬沒想到竟把今天簽訂的協議送回來。

  現在隻要她撕掉，那協議就能不算數，價格也會變回先前談的。

  “東家糊塗了，你走後他就懊悔了，說不該這麽算，油價應照以前的算。”說到這事，他拍了下大腿，“對了，這錢是補今天的。”

  莊靜初淡然的瞥了一眼桌上的錢，正要說話，身後就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

  “你收回去吧。”

  褚南玹臉色黑沉，放學剛到家就看到這一幕。

  雖然他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但了解莊靜初的性子，沒要一定是有原因的。

  “這、這位是？”掌櫃愣了下。

  “我相公。”莊靜初解釋道。

  “這錢我不能要，或許今天沒說明白，你回去告訴東家，讓他不必有負擔，這事是我深思熟慮才說的。

  而且以後隻要你們繼續收黃豆油，那我們還是隻賣給你們一家。”

  其實拒絕的原因一共有兩點。

  一是她們榨油機得出來的油是油鋪子的兩倍，油鋪敢降價，他們更不懼。

  二是黃豆能榨油的事情，遲早會傳開，到時候每個人都知道了，自然不怎麽值錢了。

  ……

  掌櫃重新坐回馬車，看著手裏揣的兩樣東西。

  “是個不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