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殘影，晚風吹拂。

  小豆丁掛在莊靜初身上，肉嘟嘟的小手搭在她脖子上，圓溜溜的目光望著她發鬢上的發簪。

  “娘親，你戴這個真好看！”

  娘親太美了！

  莊靜初清秀的臉微微泛紅，餘光瞥了一眼褚南玹。

  他去鎮上，原來為的就是給她買一隻好看的發簪。

  剛才他是這麽說的，“我看到別人頭上有戴簪，所以我想別人有的，你都有，別人沒有的，你也要有，讓所有的人看到你，都會讚歎跟羨慕。”

  這是一直藏在褚南玹的真心話，說出來後他感覺舒坦許多。

  但莊靜初卻羞紅了臉。

  這情話，讓她亂了心，亂了方寸，撒腿就跑了出來。

  便有小豆丁跑來求抱的這一幕。

  她收回目光，看一眼院子裏向她頭頂上投來的目光，咳一聲，故作淡定：“煜辰，你先下來，娘親還有事情要做。

  此時，門口外麵已經聚集不少村裏人。

  大家盼啊，等啊，昨個來榨油的都來了，今天輪到的也湊熱鬧。

  好信兒啊！

  “胖墩，我瞧著你那天黃豆多，你肯定是這裏頭賺得最多錢的，緊張個啥啊？”

  胖墩笑嘻嘻的看一眼孫大娘，但心裏卻白她一眼。

  能不緊張嗎？

  聚在這裏的，誰不緊張？

  但他沒這麽說，“孫大娘你就別打趣我啦，你家不賴，俺瞧著你拎兩大桶呢，定是比我賣得更多錢。”

  聽到甜嘴滑，孫大娘笑得一個歡啊。

  村民們都來了，裏正也沒閑著，他得出麵主持。

  莊靜初回房間仔細放好發簪後，推開門看到的便是井然有序的一幕，沒跟早晨哪會兒，沒個章法。

  裏正拄著柺杖，朝她回頭笑著，露出幾顆煙大牙。

  “裏正叔，這是賬本，這今天賣的是錢。”莊靜初把賬本遞給他，又將今個賣油的錢放在麵前。

  “天嚕啦，竟這麽多？”

  “黃昏眼了是不？你快擰下我胳膊肉，快，用力點，俺要看清楚，俺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啊！”

  “快，來個人幫俺掐人中，俺要呼吸不上來啦！”

  白*花花的銀子，亮瞎了村民們的眼睛。

  不少人站得筆直，跟休克一樣，忘記呼吸，一個個都傻眼啦！

  胖墩激動的啐一口唾沫在掌心，搓搓手，又搓頭發。

  “安逸！”

  還有的，不知道此時是拉著隔壁老王、還是隔壁張三的手，興奮的搖搖擺擺，就差跳起舞了。

  裏正看到這麽多錢，瞳孔禁不住放大。

  他是村裏麵為數不多，見過大世麵，見過大把錢的，可眼下還是被驚到了。

  “小初啊，這是今個賣黃豆油的錢？”

  “嗯。”莊靜初點頭。

  不遠處，褚南玹狹長的目光盯著她空蕩蕩的發鬢上，又看到大家一個個不眨眼的盯著她，心底莫名的打翻醋壇子。

  “文方，你把她換下來。”

  “哈？”周文方疑惑的看向褚南玹，不是讓他啥都不用幹嗎？

  但看到褚南玹冰冷的目光，他立馬反應了過來。

  他給自己蠢得個嘞！

  回來路上一直在找活，現在嫂子在外麵忙著，自己卻閑坐著，而且看著南玹渾身散發的冰冷，想來是生他氣了。

  “嗬嗬，俺去。”

  莊靜初忙了一天，早就累得不行了，聽見周文方要接替她的活，話不過腦袋的沒拒絕。

  “好，麻煩你了。”

  周文方感覺到背後的目光，擦了下額頭上的冷汗。

  “不打緊，應該的，這活兒以後都教給俺。”

  窗戶裏，褚南玹看到才收回目光繼續閱讀書本。

  一個村外人負責這事兒，大家本是該有意見的，想著俺村子的事，輪得到你一個村外人插手？

  但沒有。

  這是莊靜初點頭，裏正沒意見的人。

  再加上，人家是童生同窗，一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人品不用說，算術也是他們這些個人中最厲害的。

  至於莊家其他人在幹啥？

  譚秀珍跟大房兒媳在廚房裏忙活，此刻剁剁的聲音就是她們弄出來的。

  莊德慶在榨油，莊懷仁榨油房裏記賬，做上李語琴的活。

  莊靜初看了一圈，唯獨沒發現李語琴的身影。

  她走進廚房，問道：“大伯母，奶呢？”

  發完錢，就要吃飯了，奶咋這時候沒人影了？

  而且奶不是愛看熱鬧，現在竟然不在人群中，也不在院子的搖搖椅上嗑瓜子看戲。

  譚秀珍看一眼她，搖搖頭。

  “不曉得，俺一直在廚房裏忙著，沒注意到她，要不你去榨油房看看？”

  莊靜初拒絕了，她剛才就是從榨油房找來的。

  此刻，鄉間道路上，一個老太婆穿梭在一大片房子裏，身上還掛著背簍，裏頭裝著小半簍的蘆薈葉子。

  此人正是李語琴。

  “謝謝胖墩她娘。”

  “嘿，你別客氣啊，這東西爛路上都沒人撿，俺家院子小，這堆蘆薈忒占地方，俺正覓著哪天給除了。”

  “別啊，胖墩娘。

  你也知道俺家孫女婿早前腿摔斷咯，身上還有好幾處傷，沒愈合。

  沒辦法，誰叫俺是他奶？

  所以隻好腆著臉，總不能讓孩子出麵收集這些個東西，哪天你要是除了記得叫我，我要。”

  李語琴說得是一個聲情並茂，說到受傷那裏，眼睛還眯起來，臉上掛著不忍，仿佛此刻褚南玹就渾身是血的躺麵前。

  “嘖！”胖墩娘聽罷，立馬皺眉頭了，

  “早前聽聞了。

  沒想到傷得這麽重，俺要是知道那點私房錢都會給你，白給的，村裏好不容易出來個好學問的娃，咋能傷者哩！

  你現在要這蘆薈，明個俺就去隔壁村親戚家走上一遭，給你籌來！”

  李語琴笑嗬嗬，心想：那會兒天下大雨，村裏人都瞧見了，你沒瞧見？

  “哎喲，那謝謝你嘞！”

  胖墩她娘罷手，這算啥？

  就這樣，李語琴走鄰拜訪的，一會兒背簍就滿滿當當的，兩隻手還提著人家連根挖出來的蘆薈。

  此刻，她才眉開眼笑，回去的路上才哼起了小曲。

  “哩個朗鐺，嗯~啊，哩個朗鐺啊……”

  回到家時，村裏人已經散去。

  因為莊靜初記賬很有一套，兩個表格，一個是記錄隻榨油的，另一個是記錄種大棚蔬菜的，所以裏正跟周文方速度很快。

  如：哪戶多少升，多少錢，應扣多少，剩餘多少。

  又或哪戶多少升，多少錢，用來蓋大棚蔬菜。

  ……

  莊靜初端菜放在飯桌上，剛轉回身就看到李語琴，關心道：“奶，你剛才幹啥去了啊？”

  說著，她掏錢給李語琴。

  “別忙乎，看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