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微從他們對話中意識到了什麽，知道是來尋自己的，且神情中並無惡意，她權衡一番，見這些人已然四散開來，知道自己怎麽都得暴露，倒不如賭一把，索性從石頭後麵走了出來。

  見到葉白微，秦霜先是一愣，繼而又麵色大喜，當下從馬背上跳下來，快步走過來，上上下下的將她打量了一遍，笑道：“可算找到您了！”

  她一麵說，一麵又將預備好的披風拿了出來：“先前得了信兒，長公主嚇壞了，夫人，您沒事兒吧？”

  見狀，葉白微越發疑惑，問道：“多謝嬤嬤，你們是如何知道我出事兒了的？”

  秦霜點頭，神情裏卻帶著幾分遲疑和擔憂：“方才接到山下傳來的信兒，說是您遲遲未歸，又有禦林軍說這附近似有打鬥聲，長公主得知之後，怕是您出了事兒，連忙命我們過來尋找。幸好，您無事。”

  她的話說的關切，葉白微卻覺得哪裏對不上，她捏了捏掌心，輕聲道：“多謝嬤嬤關心，也多謝長公主掛念。”

  見狀，秦霜頓時笑道：“這原是我們該做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又看向葉白微，關切的問道：“您怎麽受傷了，是誰做的？”

  秦霜話中帶著焦灼與擔憂，葉白微斟酌著道：“先前遇到一波劫匪，我的仆從為了護我失蹤了，不知可否勞煩幫忙尋找一下？”

  她將搖光出現的事情隱去了，畢竟搖光與長公主的關係眼下還不清楚，貿然將這事兒說出去，未必對自己有益處。

  那秦霜果然沒有多想，聞言點頭應道：“這是自然。”

  她吩咐了侍衛分出一波人去尋找拂影，自己則是對葉白微道：“這路途不平順，我送夫人先回寺廟裏吧。”

  聞言，葉白微一愣，下意識問道：“回嚴華寺？這就不必了吧，夫君還在別莊等我，我便不叨擾公主殿下了。”

  聽得她這話，那秦霜卻是一臉的欲言又止，隻道：“夫人還是先隨奴婢去一趟吧，寺內出了點事情。”

  她的話說的含含糊糊，葉白微心中一沉， 問道：“出什麽事兒了？”

  然而秦霜卻不肯說了，她隻有一句話：“夫人去了就知道了，長公主還在等您呢。”

  對方將話說到這份兒上，葉白微便知道，便是拒絕也是無濟於事。

  她無聲歎息，秦霜帶的人這麽多，若是真的有壞心思，那她如何也是逃不掉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靜觀其變。

  她心中盤算好了主意，再開口時，便染上了些疏離的笑意：“既然如此，便勞煩嬤嬤帶路了。”

  ……

  待得葉白微跟著那一行人離開後，一旁的樹林裏才走出一個人來。

  若是葉白微此時回頭，便會發現，那藏匿在影影綽綽的陰影下的，正是先前才與她告別的搖光。

  少女的背影原去，搖光站在原地，輕飄飄的撫摸著手腕上盤著的阿碧。

  半日，才無聲輕笑：“瞧著是個伶俐的人，怎麽對誰都沒有防備呢？”

  他垂眸笑著，眼中卻半分笑意也無，阿碧是聽不懂他說話的，隻是將冰冷的蛇頭靠在他的手背上，由著他磋磨。

  搖光撫摸著阿碧，許久才道：“幸好我善良。”

  他大概真的是瘋了，才會在知道這人有危險的時候，特地繞道來救下了她。

  畢竟，無人比他更清楚，若是這女子死了，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師父心底有一個關心的人，那人便是葉白微。

  當初持節說出故人的時候，搖光第一反應便是警惕。他這些年與持節相依為命，亦師亦父，當一個人所擁有的匱乏到一隻手都可以數的過來的時候，便會愈發在意自己所擁有之物會不會消失不見。

  師父是他最重要的人，那麽同理，他也要成為師父最重要的那個。

  所以那時候他慌了，苗疆在北越可以動用的人手不多，但也足夠讓他查清楚葉白微的來曆。

  這女子當年還不到四歲，便是天才也不足以學會那樣多的本事，他起初疑心那故人是葉白微的母親，也因此花了大力氣去查探。

  可後來得出的結果，卻讓他失望了，那個女人被他查了個遍兒，並沒有什麽問題，也就是說，會調香的隻有葉白微。

  可是……

  師父這些年從未離開過苗疆，彼時葉白微隻是一個不到四歲的小女童，當真能學到那麽多的本領麽？

  搖光總覺得這裏麵有貓膩，但可以確認的卻是，若是葉白微死了，那這世上與師父有關的故人，便會再少一個。

  他抱著這個打算，在知道葉白微會有危險的時候，卻有腦子抽了風，竟過來救了她。

  這與他行事不符，搖光低頭，疑惑的盯著自己的手。

  這雙手染慣了鮮血，如今卻拿來救人。

  且救的還是他潛在的、可能會搶走師父的敵人。

  搖光不理解，他覺得自己必然是瘋了，但不得不承認，在看到葉白微跟著人離開的時候，心中有某個地方悄然的放了下來。

  她安全了。

  阿碧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心境，細細的身體沿著手背蹭到了他的掌心，搖光垂眸看去，複又無聲嗤笑：“還有你，小白眼狼，養了你這麽多年，不過見她幾次，就開始討好人了？”

  他話裏帶著不滿，神情卻是真切的沾染幾分笑。

  阿碧自然是不可能回答他的，搖光盯著那漸行漸遠，乃至於消失不見的背影，良久才輕歎道：“罷了，就當是為了師父吧。”

  不管他們之間潛藏了什麽樣的謎團，可葉白微終歸是與師父有關係的人，若是她真的死了，想必師父也是會傷心的。

  他為人自私，卻到底不忍讓師父難過。

  罷了。

  ……

  去嚴華寺的路上，葉白微有過無數個設想，卻唯獨沒有想到——衛淵出事了。

  她到了嚴華寺後，長公主果然在等著自己。

  趙青鸞依舊穿著一身佛衣，跪在蒲團上，手上的珠串被她慢慢的撥弄著，嘴裏還在無聲的念著什麽。

  秦霜過來行禮的時候，長公主這才睜開眸子，隻是看向葉白微的眼神，卻帶著幾分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