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

  趙翰融蒼老的眼框中，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淺淺遊蕩。

  趙泓光眼神熾熱期冀，並未說話。

  空氣一陣靜默。

  顧傾夏有些疑惑：“老人家？你……怎麽了？”

  過了足足有十幾秒。

  趙翰融眸底一絲喜、一些悲、一絲傷痛、一絲怒氣交互摻雜，他低聲的喃喃：“太像了，真的是太像了……”

  像？

  顧傾夏一愣，而後唇角輕啟：“或許是我長得是大眾臉吧，老人家，我……是很像您的女兒嗎？”

  “不！”旁邊的趙泓光說道：“你很像我母親。”

  顧傾夏：“……”

  趙泓光似乎也覺得自己說錯了話，輕咳一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和我母親年輕時的模樣很像！一樣的鵝蛋臉，一樣的喜歡黑色長裙，一樣可怕的鋼琴天賦！……”

  也一樣的溫柔。

  “原來是這樣。”顧傾夏了然。

  這時，旁邊的趙翰融終於回神並出聲：“小姑娘，你能和我坐下來，陪我說幾句話嗎？”

  換作以往，遇上這樣的怪人，顧傾夏一定會拒絕。

  但是這一刻。

  不知是什麽扯動了她的心弦，她竟然在猶豫幾秒後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醫院的大廳內到處都是鐵椅。

  趙翰融帶著顧傾夏到了鐵椅上坐下。

  一同坐下的，還有趙泓光。

  趙翰融是在一個小時之前，在看到趙泓光發給他一張直播鏈接之後，連夜用了軍機趕回來的。

  此刻，離的近了。

  他才細細的端詳著麵前的女孩子。

  確實像，很像，舉手投足之前的氣質，近乎如出一轍。

  顧傾夏淺笑，有些好奇的說：“老人家，怎麽了？我真的跟您心中的那個人，這麽像嗎？”

  趙翰融重重的點頭。

  隨後，他從自己莊嚴的軍大衣的裏層，拿出了一張照片。

  照片花邊、色彩微暗，很有年代感。

  照片中間是一個穿著一身黑群的女人精致的側臉。

  女人坐在鋼琴架前，帶著翠綠色玉琢的素手輕點在黑白琴鍵之上。

  她梳著民國時期的悠揚卷發，長發飄揚，冰肌玉骨，舉手投足間，絕麗風華。

  但是——

  顧傾夏不得不承認，恍惚在某一個瞬間，她看到了自己。

  很像、很像。

  趙翰融拿著照片，眼神是如珠似寶般的珍視模樣，“這是我的妻子。”

  他悠遠目光似乎透過這張照片，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個在上海灘風華絕代的女人，一曲琴音，天下皆知。

  “她叫蘇雪蔓，是當年的上海灘最風華絕代的女子。”

  “是我兒子女兒的母親，亦是我心中最深愛的人。”

  顧傾夏了然。

  蘇雪蔓。

  民國年間赫赫有名的絕世美人，沒想到……竟然是這位老人家的妻子。

  她倒是從未關注過這些。

  趙翰融的視線轉移到顧傾夏的臉上，他定定的瞧了她好久，才滄桑而又期待的問道：“好孩子，你的名字，是叫顧傾夏，對麽？”

  顧傾夏有些愕然。

  幾秒後，又點頭：“老人家，你是怎麽知道？”

  他知曉她的名字，想必也應當是知曉了她的身份了吧。

  趙翰融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或許，你並不認識我。”他的目光有些殷切，還摻雜著期待，迫切，還有一絲絲的小心翼翼在裏麵，最後，才鄭重地說道：“因為……我是你的親人。”

  顧傾夏微微掙大眼睛。

  下一秒。

  她猛地縮回了手，站起身，說道：“老人家，你應該認錯人了吧！我不過是一個從小在鄉下長大的孤女，並沒有什麽親人……”

  “不，不是這樣的！”一旁，趙泓光看向她：“你們真的太像了，我父親和我都不可能認錯的！如果我沒猜錯，你根本不是顧家養女，你是顧弘毅與趙馨蘭的親生女兒，對不對？”

  顧傾夏瞪大眼睛，一時沒說話。

  見她如此表情。

  趙氏父子瞬間明白過來。

  趙翰融厲聲嗬斥：“這個逆女，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說顧沛嫣怎麽跟我和雪蔓一點都不像！原來她竟然讓一個沒有血緣的孩子壓在自己的親生女兒頭上！”

  “爸。”趙鴻光也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先要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翰融點頭。

  從趙馨蘭加入顧家，他一怒之下，幾乎沒再和這個小女兒聯係過。

  唯獨一次見麵。

  是在顧沛嫣的滿月宴。

  那時，他特地在軍區抽了空，回來探望這個剛出生的外孫女。

  但是，看到了之後，卻令他大失所望！

  非但他這個唯一的女兒，還有他的這個外甥女，也無一絲像她。

  但是——

  直到今天，直到他看到這場直播上的鋼琴演奏。

  他才無比的確信。

  這個女孩。

  一定是他的外孫女無疑！

  那麽問題來了。

  顧沛嫣是哪兒冒出來的？

  思忖良久，他開口問：“孩子，你可知我是誰？”

  顧傾夏尚處於一片茫然之中，搖搖頭。

  趙翰融開口道：“這個照片上的人，是你的外祖母。”

  顧傾夏微微瞠目。

  難道眼前的老人……是趙馨蘭的父親？

  也就是……她的外祖父？

  “你猜的沒錯。”趙泓光說道：“他是你的外祖父，而我，是你的舅舅。”

  “我和爸，今天其實是專為你而來。”

  ……

  病房門前。

  薄瑾梟說完那一句話。

  趙馨蘭和顧弘毅同時怔在原地。

  好半晌。

  趙馨蘭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薄……薄少，其實這件事……這件事……”

  “沛嫣不是你們的女兒。”薄瑾梟嘴角輕挑，不帶什麽情緒的打斷她的話：“傾夏才是，對麽？”

  趙馨蘭和顧弘毅頓時一僵！

  愣是他們二人在商場沉浮那麽久，但是在被人這樣輕易接開顧家的驚天大秘密之間，二人再也掩飾不住微變的臉色！

  薄瑾梟眯了眯眼！

  “看來，我猜的沒錯。”

  男人低低緩了聲，嗓音低沉，語調有些說不出的危險：“顧氏集團當年竟然打算將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妄圖魚目混珠，與我們薄家進行聯姻！你們還真是——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