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嗚嗚……”顧沛嫣將臉埋在趙馨蘭的頸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說謊的，我隻是想給您爭些臉麵，我真的盡力了……”

  趙馨蘭腦中閃過沛嫣這些日子以來努力練琴的畫麵，“別哭……媽都看見了……媽都知道……別哭……”

  “嗚嗚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顧沛嫣的聲音聽起來嘶啞可憐。

  趙馨蘭輕撫著她的背。

  滿目疼惜。

  顧傾夏就這麽麵無表情的站在一邊看著。

  看著這一場屬於別人的母女情深。

  那大概是一種從麻木到逐漸悲涼的感覺。

  海岸掀起浪潮，巨大的海浪翻滾，洶湧澎湃、波詭雲湧、驚濤拍案、連綿不斷。

  可是到最後。

  一切終歸於平息。

  她忽然想起她那年被趙馨蘭甩了一巴掌的情景。

  與此時此刻相比。

  何其可笑。

  於趙馨蘭和顧弘毅而言，她才是真正的有著血緣的陌生人！

  她的嘴角。

  忽然抿起一抹諷笑。

  旁邊，趙欣妍眉眼極為不悅的看著她：“喂！沛嫣表姐今天身陷這種處境還不都是因為你？！你竟然還笑？？！”

  語落，趙馨蘭和顧沛嫣同時看過來。

  顧傾夏的聲音涼薄淡諷，與這一室母女情深的溫馨氣氛格外的形成反差：“因為我？是我在社交平台說自己要彈鋼琴曲？還是剛才在台上是我爭著要上台的？”

  顧傾夏輕‘嗬’一聲，看向顧沛嫣：“這一步步，都是你們設計好來逼我的！如果我沒有演奏出那首鋼琴曲，那等待著我的，勢必就是臭名遠揚、萬劫不複！”

  “所以現在，你不過都是咎由自取！”

  “傾夏！”趙馨蘭輕斥一聲：“這件事，就此別過吧。”

  好一個就此別過。

  顧傾夏輕笑：“如果我今天在台上臭名遠揚，媽也會勸我就此別過？”

  “還是說——你會覺得理所當然更多一些？”

  趙馨蘭一時噤了聲。

  顧沛嫣臉上的淚滴流的更厲害了。

  趙馨蘭愈加疼惜。

  但是。

  出乎其料的，她並未對顧傾夏過多苛責。

  隻是說道：“演奏完畢之後，前方的宴會就要開始了，傾夏，你現在去準備一下，去晚宴現場招待客人吧。”

  顧傾夏眼睫輕掃過顧沛嫣那張梨花帶雨的臉。

  隨後轉身，離開後台。

  顧傾夏走後。

  顧沛嫣臉色瞬間更委屈了，“媽，這明明是我的生日宴……”

  趙馨蘭將她輕攏入懷。

  腦中閃過的卻是顧傾夏方才在台上演奏鋼琴時一身黑裙自信又張揚的模樣。

  她語調漫不經心安慰：“傾夏的生日也是今天，這麽久了，你就讓讓她一次，也不是不行。”

  顧沛嫣沒再吭聲。

  眸底閃過怨毒。

  ……

  前方演奏廳的人們聽完今晚的演奏，重新蜂擁回道一樓的宴會正廳。

  這場晚會的流程是，先在一樓招待等待客人來齊。

  招待完畢觀賞鋼琴演奏。

  最後回到一樓，進入最核心的剪彩、抬上蛋糕，唱生日歌，慶生。

  顧傾夏重新回到演奏場的時候，場內的人所剩無幾，離開的離開，返回一樓的回到一樓。

  她走到演奏台邊。

  那架‘亞特蘭蒂斯’仍舊莊嚴的佇立在台上。

  她纖細柔軟的指尖輕撫過每一寸雕琢精致的暗紋，腦中一段回憶忽閃忽明。

  “小傾夏，你彈的真好聽！這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夢中的婚禮》。”

  “夢中的婚禮？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名字！難道你想結婚了？”

  “……沒有。”

  少年揶揄看著她：“你要是真想結婚，脫離顧家的這片苦海，爺可以麵前跟你湊合湊合，就當是……嗯……就當是滿足你！”

  顧傾夏腦中閃過少年期待的眼神。

  “咳咳，開個玩笑！你那是什麽眼神？”少年有些埋怨：“你嫁給我，有不少好處！你看，我可是堂堂薄家二少爺！你這麽喜歡鋼琴，你要是真嫁給了我，我一定吩咐人給你弄到古歐洲留下來的那台古董級別的‘亞特蘭蒂斯’，別說價值九千萬，就是價值九個億，爺也能給你弄到手！你看……怎麽樣？”

  ……

  頭頂朦朧的聚光燈晦暗不明。

  顧傾夏回神。

  驀然間感受到從某個方向灼熱的視線，驟然轉眸，衝著那個方向看去。

  那個地方。

  空無一人。

  “薄太太在找什麽？”就在這時，一道低沉凜冽的聲音從台下慢悠悠傳來。

  顧傾夏衝著聲源處看去，對上薄瑾梟那雙深邃漆黑的眼睛。

  “……沒什麽。”她動了動唇，“你怎麽還沒走？”

  薄瑾梟漫步走到她的旁邊。

  視線落在她麵前的鋼琴上。

  亞特蘭蒂斯。

  世界上第一台被譽為近乎神跡的鋼琴。

  “薄太太知道這台鋼琴是誰送的麽？”

  顧傾夏頓了兩秒：“我不知道。”

  “那你能猜到。”薄瑾梟眯著眼，鎖著她的麵容，一字一句，危險的問：“對麽？”

  顧傾夏張了張唇。

  剛想說話。

  男人俊美無儔的麵容驀地一冷，大手直接攥住了她的一隻手腕，用力之大，瞬間讓顧傾夏感受到了一股疼！

  她嚇的一顫，連忙向後退了兩步，男人順勢跟上！

  直到——

  她的後背抵到了那家亞特蘭蒂斯鋼琴！

  鋼琴太過貴重。

  顧傾夏身子一僵，不敢再退！

  薄瑾梟麵容似乎在一瞬之間變得更冷！

  眼前的薄瑾梟，仿佛又回到了幾個月前那副不好相處喜怒無常的模樣。

  顧傾夏顫著唇，啞著嗓，心驚膽顫！

  “怎……怎麽了？”

  偌大的演奏廳光線昏暗，就隻有這台尊貴的亞特蘭蒂斯鋼琴之下打下了一朵白色的聚光燈。

  整個演奏廳隻剩下他們兩人！

  兩雙眸對視。

  一雙陰騖審視，一雙驚懼如小鹿。

  氣氛詭異而又劍拔弩張！

  男人驀然間伸出一隻手挑起了她的下頜。

  俯身，薄唇壓了下去！

  帶著他渾身上下不知名的戾氣與力道，像是要將她拆吞入骨！

  這個吻並未持續很久。

  男人很快隱忍而又克製的鬆開她。

  女孩的眸底泛上了一層盈盈水光。

  男人的大手輕輕撫弄了一下她的眼尾，她的長睫上帶著點點露珠，他忽然對她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他的嗓音低醇沙啞，竟然帶著一股詭異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