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嘴唇發紫，緊緊地握著薑宇的手：“你還記得曾經給泰勒的毒藥麽？我來之前就算好了時間，服過藥了。”

  薑宇心中悲切，不管孔祥以前做過什麽，兩個人之間的師生情誼都不是假的。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孔祥的神情平淡了許多：“往前走，不要回頭，就算是為了白瀟他們，也不要讓人類亡了。”

  薑宇雙眼含淚，連連點頭：“過段時間方成就從火星趕來了，要讓他見你最後一麵麽？”

  孔祥淡淡地搖了搖頭：“你送我最後一程吧，我就不見別人了。

  “把我的，我的骨灰發射到太空中去，我想去太陽係外麵看看。”

  “好，我會辦到的。”

  孔祥長出了口氣：“這輩子我最不後悔的，就是收了你做學生。

  “抱歉，老師，給你，拖後腿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完這句話後，薑宇感受到孔祥握著自己的手慢慢鬆開了。

  薑宇看著安詳離開的孔祥，多少有些落寞。

  葉文潔死了，季首長死了，常偉思死了，父母死了，柏翔東死了，孔祥死了。

  不管他們對這個世界，對人類持什麽樣的態度，他們的離世，讓薑宇都很是悲痛。

  特別是從冬眠中醒來後，這個世界完全變了樣，讓薑宇對以前越發的懷念了。

  薑宇守著孔祥默默地傷心了幾分鍾，才把三號叫進來：“孔祥心髒病發作，死了。”

  三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薑宇下一步指示。

  薑宇長歎了口氣又道：“今天孔祥來的事一定要保密！找兩個人，幫我把他火化了吧。”

  廣寒城的居民不管在地球上的生活當中有什麽風俗，在這裏去世後，一定要火化！

  不過廣寒城第一個人口死亡的高潮還沒有到來，所以整座城市隻有一座焚屍爐。

  在焚屍爐前，薑宇看著孔祥的遺體：“老師，再見。”

  兩個小時後他拿到了孔祥的骨灰，捧著骨灰去辦理太空葬的業務，在合適的時機，將骨灰以第三宇宙速度發射了出去。

  做完這些事，已經是18點左右了，薑宇也沒有胃口，讓三號不用給他準備晚餐。

  到第二天中午，薑宇才打開門自己的房門，對三號道：“我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都在描述孔祥的生平。

  “錄像我已經發到你的郵箱裏了，做好保密工作，半個世紀後再公布。”

  薑宇這麽做，是為了孔方成的政治前途。

  三號一邊讓服務機器人把午餐端進來，一邊答應道：“是。”

  薑宇長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該怎麽評判孔祥這一生的功過，讓後人去評說吧。”

  三號道：“教出了您這樣的學生，就是他最大的功勞。”

  薑宇看了三號一眼：“少拍馬屁！”

  三號微笑道：“我這不是見您心情不太好麽，就想活躍一下氣氛。

  “已經兩餐沒吃了，趕緊吃飯吧。”

  薑宇看著餐桌上的四菜一湯：“以後改成一個菜，這麽多我也吃不了。”

  他拿起筷子和饅頭，又問三號：“廣寒城有報社這類的機構麽？”

  “有三家新聞網。”

  薑宇咬了口饅頭：“下午找個新聞網的記者來，我有些事要托付他。”

  三號答應了一聲：“我這就去找。”

  吃完了午飯，薑宇休息了一下。

  15點左右，三號帶著一名中年記者來到薑宇的房間：“這位是知新網大名鼎鼎的徐記者。”

  徐記者有些激動地對薑宇道：“麵壁者您好。”

  薑宇伸手：“請坐。”

  雙方落座後，薑宇開門見山道：“我找你來，是有些可以公開的信息，請你利用媒體公布一下。”

  徐記者問：“可以錄像麽？”

  薑宇點了點頭，徐記者打開鑲嵌在胸口衣服上的便攜式錄像機：“請講。”

  薑宇拿出孔祥給他紙條：“ETO的最高領導層一共有七個人，其中有個叫白瀟的人是我們自己人……

  “……還有衛可可……

  “……曾經我說過，有投誠的ETO，我會安排他到月球城過新的生活，當時就是對白瀟等人說的……”

  薑宇用了一個多小時，講述了白瀟等人的事跡，隻不過白瀟提供的情報，薑宇並沒有公開。

  期間一些薑宇說得不是太明白的地方，徐記者便用提問的形式讓薑宇的描述更有條理。

  在描述的最後，薑宇道：“以前不能公開他們的身份，是為了保護他們。

  “現在ETO早就沒了，他們也默默地為人類犧牲了，這些英雄事跡應該被大家所熟知。”

  徐記者點了點頭，說實話聽到薑宇的描述，他還是比較震撼的，沒想到一直被當作是過街老鼠的ETO裏，竟然也有這樣的英雄。

  徐記者是二十多年前，才成為了麵壁者聯邦的居民。

  ETO策劃那些滅世計劃的時候，他就在地球。

  如果麵壁者不說，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救過兩次。

  在心裏感慨了一番後，徐記者很快便回過神來：“我記得白瀟似乎被PDC定義為是ETO的‘罪魁’，這篇報道裏該怎麽處理PDC定罪的事？”

  一個處理不好，很可能會引起外交事件。

  薑宇冷笑了一聲：“就說是我說的，按事實報道！我看PDC敢不敢找我來理論！”

  徐記者又問：“那該怎麽描述三體星人，在這個事件裏的反應？”

  他解釋道：“您說過，沒有人比您更了解三體星人人。

  “按理說三體星人的智子中斷了跟ETO的聯係後，應該還會關注ETO的高層領導。

  “當他們得知白瀟等人竟然一直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三體星人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薑宇微微琢磨了一下才道：“這裏你要注意，不能明說，但是字裏行間要表達一個意思：三體星人也會犯錯！

  “就拿三體星人中斷跟ETO的聯絡來說，他們自認為已經穩操勝券！”

  之前薑宇還覺得自己的“黑方人”身份，或許能唬三體星人一段時間。

  沒想到三體星人已經不太把他當回事了，他們應該在過去七十年裏做過細致地分析，認為“黑方人”空有見識，改變不了地球弱勢的現狀。

  或者幹脆已經猜到，薑宇的“黑方人”身份不可信。

  對三體星人來說，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把水滴送到太陽係，給地球“斷網”，這樣就算是“黑方人”也就鬧不出什麽幺蛾子了。

  薑宇微笑著繼續道：“但是他們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在無意中透露給白瀟等人許多重要的情報！

  “我估計三體星人在得知白瀟他們的真實身份後，應該很想打人。

  “但現實的情況卻是，他們再也沒辦法影響地球的局勢了！

  “也沒人會願意再聽他們的指揮。

  “單從這方麵來說，他們這個決策就是一個巨大的失誤。

  “此時此刻，監視我的智子，將我這句話傳送到三體星之後，負責監控的三體星人也隻能報以苦笑。

  “如果他們會苦笑的話。

  “不管怎麽說，如今已經沒有滋生ETO的土壤，主流的價值觀都將ETO看做是敵人！

  “現在就算知道有智子的監控，我也不會鳥它們了，這就是它們這個決策錯誤的代價。

  “下一次跟三體星人的戰鬥，將在一個世紀後，他們的飛行器來到太陽係的時候！

  “到那個時候，他們或許才能再次影響到地球的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