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房也是房。

  土坯房也是房。

  現在農忙結束，正好可以自己燒泥磚。

  泥磚的燒法喬明微曾在網上看過很多種，操作工藝並不難，難的是經驗和真正的技術。

  有些人燒得好，有些人燒得不好。

  “大隊長，他們什麽時候來？有幾個人？是男是女？多大了？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有沒有什麽麻煩？”

  喬明微問了一大堆的問題，大隊長一一回答了。

  “你這邊什麽時候方便了，他們什麽時候來。三個人，一個母親帶著兩個孩子，母親三十歲，孩子一男一女，分別是四歲和五歲，家裏發生的事情……他們的父親執意離婚去了安徽，母親帶著孩子被家裏趕了出來，不過放心，不會有什麽影響，那三人是坐火車來的，坐了大半個月，這才到了我們這裏，家裏那邊也不會找過來，不會有什麽麻煩。”

  “這男人，也太不是東西了，怎麽能拋妻棄子？”

  大隊長皺了皺眉道：“他沒有拋妻棄子。”

  “都離婚了，妻子孩子也不管了，這還不是拋妻棄子？”

  喬明微最不喜歡這種人。

  她就是被父母拋棄的。

  要不是奶奶撿到她，沒有把她送去福利院，而是一心把她養大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

  有的時候，別看時代變化了，人類幼崽有了法律特殊保護，可是生活在一些貧困的農村，重男輕女的現象依然不斷出現，喬明微有幸成為了被拋棄的那一個。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隻記得奶奶是在田間撿到她的。

  自那之後，奶奶就是她唯一的親人。

  如今聽到一個男人跟妻子離婚了，孩子也不管，一個人跑到了安徽去，喬明微完全沒好感。

  “你不懂，他去了龍勝……算了，跟你說你也聽不懂，總之謝謝你收留他們。正好這段時間，有幾個在燒磚廠燒磚的工人被遣送回來，我去找他們問問情況，讓他們幫你燒磚。”

  喬明微沒再開口。

  而是愣愣地看著大隊長離開的背影。

  安徽，龍勝，路東路西對比調研，她想起了最初的包產到戶。

  可以說這是成功的，也是失敗的。

  成功是因為證明了‘包產到戶’確確實實提高了農民的積極性，提高了產量。

  失敗是因為，這個時代，不允許這種‘包產到戶’的存在，最終被定義為大倒退，走農村資本主義。

  參與的人紛紛受到了批判……

  其實，不是沒有人看不出來，現在不適合走‘包產到戶’，哪怕知道這其實是正確的，但卻是不被允許的。

  可依然有人去做，因為他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合適不合適，正確不正確，結局好還是壞，而是必須有人去嚐試，才能給後人更多經驗，更多辦法找到正確的方向。

  就像是一開始摸著石頭過河的先輩們，一點一點積累，一步一步覺醒，終於找到正確的方向，用落後的武器，用自己的血肉身軀，守護著整個華夏。

  大隊長的朋友‘拋妻棄子’去了搞‘包產到戶’的安徽，是為發展找方向。

  明知時機不對，依然堅持去嚐試。

  他其實早就看出來會麵臨什麽結局，不想連累家人所以斷絕關係。

  仔細想想也是，能得到大隊長的照顧，被大隊長認定的朋友，人品也不會太差。

  而且大隊長還這麽盡心盡力地安排對方的妻兒，還相信對方，想來對方這也是迫不得已的。

  喬明微沉默了。

  原以為是個渣男，沒想到是個英雄。

  明知沒有好結果，依然堅持去做。

  就像是某位英雄說的，有些事，哪怕是明知結局是死，也必須有人去做。

  也正因為如此，哪怕對方拋妻棄子，也讓人恨不起來。

  因為他們在前麵開路，後人才能走得更加順暢。

  她能做的，就是替他照顧一家老小。

  反正已經養了三個，再養三個，也不是事兒。

  喬明微深吸口氣，繼續看著手裏的工作，畫圖。

  家裏那麽多人要養，不努力不行啊！

  喬明微畫圖的速度更快了。

  大隊長為了幫助自己的朋友，給朋友的家人住上更好的房子，當天就找了兩位從燒磚廠回來的小夥子。

  兩位小夥子也就是十五六歲的年紀，身材瘦瘦的，曬得黑黑的，卻有一把子的力氣。

  燒磚的技術並不難，兩小夥有經驗，大隊長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們，在紅星大隊這邊弄一個小小的磚瓦窯。

  材料都是自取的，模板自己做，就是運輸有點困難，但也沒事，兩小夥不怕這些，反正都在大隊裏，還在大隊裏幫忙，做起來也不難。

  喬明微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立刻去找了大隊長。

  “既然決定在大隊裏弄一個小型的磚瓦窯，不如找大隊裏的人一起蓋房子。自家做的磚瓦窯更便宜一些，大隊成員們交夠了成本費，不夠的用糧食補上，我們也給燒磚的小夥子們算工分，讓更多人去幫忙燒磚，速度是不是更快一點？而且還能讓大隊成員們都住上新房子，緩解房子的壓力，不麻煩公社一分一毫，我們自給自足，你覺得怎麽樣？”

  最近從城裏回來的工人挺多的。

  縣城裏的單位，漸漸變少，工廠也在一個個削減，這是為了緩解城市供應糧的壓力。

  現在僅僅是出身農村的工人們被解雇，回到家鄉搞建設，以後還會有更多城裏人被遣送到鄉下。這批工人都很年輕，放到農村來，農村的壓力更大了，但這個政策的的確確緩解了城市的壓力，國家還要從國外大力購買救濟糧。

  這些人都是勞動力，都很年輕，他們在工廠學了一身技術，完全可以利用起來發展農村的。

  燒磚的繼續搞燒磚，做衣服的繼續做衣服，都是為了隊員們服務，照樣給工分。

  這樣一來，喬明微也能專心搞技術，讓人給她做衣服，做鞋子了。

  喬明微想得特別美好。

  大隊長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於是決定開個會問問隊員們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