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飯妞”雖然和一般的妖靈有很大的不同，特別是待在陳闊身邊的時候，幾乎不受一切外界氣場變化影響。

  但本質來說，她依然是妖靈，在不附身的情況下，對現實世界的影響相對有限。

  如果是在幾十上百年前，那幹飯妞這樣的妖靈，隻要沒有附體或控製其他生物，能做的也就是弄點小聲響、小動靜，造出點穿堂風已經是相當厲害了。

  更多的，還是要通過對整體靈場、氣場的影響，來影響身處其中的其他生物——尤其是人類的意識。

  但現代社會，因為各種電子設備、無線設備的應用和發展，強大妖靈，能做的事就多了很多很多。

  畢竟妖靈能通過影響靈場和氣場來影響磁場，乃至進一步影響電子設備內部的電信號。

  普通的靈或妖靈，要麽靈力不足，影響力不夠，比如王維禱、沈思故；要麽靈力很強，但能做的影響比較簡單，就是很直接的開關和強弱，比如“屋靈”。

  而幹飯妞卻很特別，她不僅靈力超強，而且從小跟在陳闊身邊，耳濡目染，誕生不到三年，就已經可以輕鬆地操縱電視機開關、換台、調高調低音量了。

  在陳闊上高中，開始接觸更多電子產品後，幹飯妞對電子產品的操縱也愈加的熟練起來。

  她沒辦法把手機、電腦或平板移動，但卻可以在它們運行的狀態下，進行各種需要觸屏或鍵盤、鼠標輸入的操作。

  所以在私下裏沒人的時候，幹飯妞隻要一無聊就會冒出來自己操作電子設備看她想看的內容。

  對內容的選擇，幹飯妞倒是從始至終一直非常專一。

  就像現在，平板電腦上不斷切換和播放的視頻，都有個共同點，就是都和美食有關。

  有王剛，有綿羊料理，有盜月社，有二喵的飯，還有一堆搬運的國外美食視頻。

  有吃各種各樣的肉食，魚肉、羊肉、牛肉、豬肉、雞肉，展示十八般做法，也有單純的探店吃播，各種美食輪番品嚐，多角度特寫，高清放大，慢動作呈現，看得幹飯妞眼睛瞪得溜圓，然後抱著自己的腳丫子啃。

  陳闊也是看得無奈，幹飯妞從誕生起，就一直有這毛病，看到有好吃的或者別人在吃好吃的，而她沒得吃，就會下意識地嘬自己大腳趾。

  如果是一般的小朋友，動不動就嘬自己大腳趾，那家長肯定會阻止和糾正。

  而隨著年齡的增長，小朋友一般也自己會停下這個習慣，畢竟會意識到腳是接觸地麵或鞋襪的，要髒一些，而且身體發育開來後，要掰自己的腳到嘴邊也要費力一些。

  但這些問題，在幹飯妞這卻完全不存在。

  她沒有實體，不用擔心腳髒，有細菌汙漬什麽的。

  她是靈體，也不會長大，自然更沒有柔韌性變差、腿變長之類的問題。

  而且普通人也看不到她，不用擔心有礙觀瞻。

  所以陳闊和老道士最開始喊了兩次後，見她改不過來，也便沒有強求。

  反倒是老道士試圖用“食腳怪”代替“幹飯妞”成為龐圓圓的通用外號的企圖，被幹飯妞給無視掉了。

  陳闊鍛煉完，洗完澡出來，發現幹飯妞還坐在沙發上看美食視頻，便過去坐在旁邊，伸手刷地一下把平板電腦上的視頻一撥。

  結果下一個視頻，依然還是美食類，再下一個，還是。

  陳闊有些無語，平台算法看來已經認定他是隻看美食類的視頻了。

  幹飯妞仰頭看他：“阿闊！明天做紅燒肉吧！”

  說著，她也沒回頭，直接小胖手一揮，平板電腦上畫麵快速劃動，而後一個美女主播吃紅燒肉視頻開始播放：“就照這個做！不加水！加花雕！香噴噴，特別好吃！”

  陳闊掃了一眼，麵無表情：“不會做。”

  “我給你攻略找好咧！”幹飯妞說著，一抬手，平板電腦上開始放烹飪教程。

  “不學！”

  “我幫你下單買肉和配料吧，讓他們明天中午送過來。”

  “你要是擅自動我支付帳號，小心我揍得你屁股開花噢！”陳闊瞪她。

  幹飯妞縮了下脖子以示害怕，不過臉上卻一點也看不出害怕的樣子，眼睛還在滴溜溜轉，顯然吃紅燒肉大計還沒放棄。

  不過她也知道，陳闊真要揍屁股的話，是真能揍到的。

  陳闊的常規除靈手段，就是直接操縱靈體傀儡，用靈體去揍靈體。

  看到幹飯妞又在看美食視頻、嘬腳趾，陳闊也不管她了，起身走到客廳一個角落的香火櫃前，拿起三根香，也不用拿打火機或火柴，直接在手裏攥了幾秒，頭部亮起了耀眼的火光，猛烈燃燒起來。

  乍一看，陳闊手裏那三根香跟那種手持的焰火似的，無比明亮。

  三根香上的火光變小後，陳闊將它們插在香爐上。

  香火櫃上沒有擺佛龕，也沒有擺靈位，隻有一個比手機還窄一點的深色長條木盒——裏麵是一張老道士留下的符。

  老道士死後遺體已經火化，骨灰灑在了宗門後山，牌位也在宗門。

  陳闊每年會去一兩趟宗門，祭拜老道，平日裏，若是有什麽心事，或是想起來了，也會在屋裏自己給老道上香。

  就像現在，他就是看到幹飯妞又在嘬腳趾，想起了當初老道士和他爭論是“食腳怪”好聽還是“幹飯妞”好聽的情形。

  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因事故過世了，記憶裏，對父母基本沒有太多印象。

  在叔叔家時，叔叔也基本在外，嬸嬸要看顧多個孩子，又要做家務，也沒什麽時間和精力教育或是照顧他，能管著吃喝就不錯了。

  被老道士帶下山後，最初的幾年，老道士基本上全職在照顧他——因為他體內的至陽靈氣還不時會有異動，沒有達到完全的動態平衡，稍不小心，可能就是一命嗚呼的下場。

  一直到他升上初中，“碗妖”幹飯妞不斷成長，幫他平衡了至陽靈氣，達到相對穩定的動態平衡，他自己也跟著把該學的靈術知識都學了，又正式入了宗門，老道士才終於不用天天守著他。

  所以對他來說，口中叫著的是“老道士”，但其實在內心裏，這個稱呼真正對應的身份，卻是……

  父親。

  老道士對他的照顧，不僅僅是生活上的，更有思想和認知上的。

  幾乎可以說是，手把手帶著他認識了這個世界“靈”的本質，也讓他知道，修行修的不單單是術、法、靈，更是思想和德行。

  老道士沒有直接告訴他這個世界是什麽，而是把認識世界的方法論傳授給了他。

  不知不覺，三炷香已經燃盡。

  而不知什麽時候，靈視界下，幹飯妞又騎到了陳闊脖子上，兩手搭在他頭頂。

  “阿闊，我想老道士了。”

  “嗯，我也想。”

  “當時我們如果在他身邊就好了，可以讓他的魂靈找個附陽的東西寄存，那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幹飯妞有些惆悵地說道。

  她同樣是從誕生起就見著老道士，所以也和陳闊一樣，是把老道士當成親人一般。

  陳闊卻搖了搖頭：“就算當時我們在他身邊，以他的性格，也不會讓我們這麽做的。”

  按著老道士的觀念，像王維禱、沈思故這樣的“寄物妖靈”，已經不能完全算生前的那個“人”了。

  因為人死後，陰魂本就會消散，隻有很小部分執念能夠化為魂靈。哪怕他們提前做好準備，也無法做到百分百的集靈，畢竟寄魂之物，無論多好，終究已不是與魂同誕的那具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