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省青少年滑雪大獎賽即將開始，請運動員們盡快到備戰處集合。”喇叭裏傳出標準的播音腔。

  簡餘抬頭看喇叭，自己號碼牌比較靠前。

  是四號。

  “阿姨，我先去集合了。”簡餘拿好號碼牌，漫不經心地對繼母蔣紅梅說道。

  她目光透過休息室的窗戶，外麵皚皚白雪，再遠點，是白色聳入雲霄的山尖尖。許多人聽見廣播，像搖擺的企鵝，逐漸向備戰處集合。

  ……奇怪。總感覺忘了什麽。

  “去哪？”蔣紅梅顯得有些焦躁，她拉住簡餘，用力，“你妹妹呢？怎麽就你一個人？”

  簡餘微微不適：“……不知道。”

  疼。

  “不知道？！你怎麽當姐姐的？”蔣紅梅怒聲：“還不去找！今天比賽對她來說至關重要，必須把人找回來！”小兔崽子！

  簡餘低下頭，捂著胳膊：“我去高級賽道上找找，她說緊張，去放鬆一會兒……”

  後麵的話，蔣紅梅沒聽見，簡餘依依不舍把號碼牌折好，放進前口袋。

  蔣紅梅則朝著廣播室去了。

  這次青少年滑雪大獎賽，對簡餘也十分重要。

  市滑雪體育隊的教練跟她說，這次取得滑雪冠軍的名次，她就有機會進入市隊，通過打比賽的方式給高考加分。

  這是個十分難得的機會。

  袖子擼上去，一圈大紅痕跡，逐漸變青。

  簡餘吸了吸鼻子。

  ……

  “小姑娘，這是高級滑雪賽道。”

  管理員瞧著不足一米六的女孩，提醒道：“初學者去隔壁五百米初級滑雪道。”

  簡餘掃了一眼滑雪道上的人，幾乎都是同款的厚實滑雪服，五顏六色保護頭盔，根本分不清誰跟誰。

  有點害怕。

  這怎麽找啊……

  她彎腰調試滑板上的安全紐，合適的力度，才不會讓小腿不舒服。

  “謝謝叔叔。”簡餘羞怯笑起來：“我沒問題。”

  她手持滑雪杖，往前一帶。

  管理員笑了。

  一個動作，看得出是經常滑的，姿勢也漂亮。

  他放行，“得了，走吧。”

  簡餘順著雪坡滑下去——

  高級道比初級道更陡峭些，人也更少，初級道則是紮堆的初學者。

  她當初剛學，經常不小心撞到人，或者側摔。

  好在，她天賦不錯，很快就升級到高級道，遇到市教練，讓她來參加比賽。

  “cool！”旁邊懶洋洋的男生，看到女生瀟灑的背影，吹了個口哨，跟了上去。

  簡餘放慢了速度，她沒忘記，自己來是找妹妹——蔣甜、的。

  目光在人群略過，顯然沒有。

  簡餘滑到偏道上，停留片刻，她似乎聽見廣播在催促備賽了，時間不多了……

  她一手搭在‘禁止出入’的指示牌上，一邊猶豫，該怎麽辦。

  突然，她目光定住，蹲下身，從雪裏拎出一根紫色手串。

  ——是蔣甜的。

  但、她怎麽會在這裏？

  這裏是禁區啊……

  不過，蔣甜一向膽大追求刺激，去禁區滑野雪，也不是不可能。可禁區非常危險，稍不注意就會死在裏麵。真如此的話，她得盡快把人找回來。

  簡餘準備悄悄進去，她從沒做過這事，緊張的出冷汗。

  “小姐姐，三思哦。”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聲，把簡餘嚇一跳，“我是要去找人……”

  “我懂，追求刺激嘛。”男生停在了她身後，摘掉了護目鏡，“我看你技術蠻好的，不會是想學沈嵇舟野滑吧？”

  簡餘：“……”

  沈嵇舟是誰？

  她是解釋不通了。

  那串冰涼的、貼在大腿上的手鏈在口袋裏焐熱了。

  害怕再有人過來，簡餘沒在說話，轉身就進入了禁區。

  ——也不知道危不危險。

  “沒事，我就找一會，不會有事的，出了事我就打電話。”簡餘佯裝淡定地在心裏默念著。

  她順著地麵痕跡，飛快地往前滑，從後麵看，像是從鐵絲網裏掙脫的飛燕。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寂靜，她眼睛幹澀，手臂也開始發酸。

  終於，她在前麵不遠處看到了一團黑色。

  是、是狼？

  簡餘刹車，害怕地心生膽怯。

  聽說野外遇到狼群，要立刻離開，否則會被狼群分食，殘忍死去。而且，一直這麽找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水……”

  嗯？

  簡餘歪頭朝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

  ——好像是個人。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急促的呼吸間，她甚至感覺口袋裏的手鏈都在發燙，不過，她也終於看到了——

  一個頭盔。

  黑色塗鴉的手繪款，但頂部癟了下去。

  旁邊還躺了個人。

  還是個男人？

  他大概也就十七八歲吧，染著一頭與眾不同的灰發，濃眉，但閉著眼，不知道眼睛大不大，不過鼻梁很高，嘴唇很薄。

  但整張臉都被凍得發白，血色漸少。

  簡餘左右看了看，瞬間懷疑自己走錯地方了。

  怎麽會有人睡在這裏？

  等再看到他額頭上的血跡，她瞬間就明白了。

  野外滑雪不安全，雪層輕薄，和地下雪層斷層，即便是經驗老道的選手也很容易出事。

  這個男生估計藝高人膽大，卻不幸馬失前蹄。

  簡餘不敢太大聲，“喂，醒醒。”

  他是睡著了嗎？

  這麽睡下去，會睡死的。

  沒反應……

  簡餘伸出手指輕輕地戳了戳他的胳膊，還是沒反應。

  天啊，不會死了吧？人？

  “……好吧，等我叫醫療隊來 ……我手機呢。”山上常年備有醫療隊，更何況今天是比賽的日子，有直升機24h遊巡。

  “……水。”沈嵇舟長手長腿，一米八大個，壓進雪地裏，發熱的煩躁。

  簡餘聽到他的話，頓了頓，小聲的說：“……沒有哦。”

  聲音細細小小的。

  似是聽見了不滿的回答，沈嵇舟眉心凶悍攏起，眉峰犀利。

  似乎隨時都能被氣醒過來。

  簡餘抖著手掏出了手機，打開，打開，打不開了！

  電呢？

  昨晚手機讓蔣甜借走了，今天還回來的時候，說充滿電了。

  開機……都開不了。

  可能是有電的，隻是因為溫度太低，太冷，手機才沒電。

  簡餘又無措了，這男生，該怎麽辦？

  她抬頭看來路，雪路平坦向上，雪山峰頂聳入雲霄，望而生畏。

  要，要背上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