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仙門，清霜峰。

  神色木然的坤靈首座，正看著身前神色同樣木然的韓娟。

  坤靈的臉色很不好，看得出來，她很難受。

  畢竟就在兩個時辰前，這位自己給予了厚望的徒弟，親口承認了自己是魚水合歡宗的臥底。

  說起來，作為渡仙門最高管理層中唯二的女性，坤靈在為人處事上幾乎無可挑剔。

  尤其是在對待徒弟這件事上。

  她自認做不到對每個人都像對池秋或者李酥那樣好，但也還算的上公平公正。

  “娟兒……韓娟，你說，你怎麽就是合歡宗的奸細呢！”

  她有些發顫又也有些憤怒的聲音，在首座大殿內四處回響。

  “弟子……弟子……”

  韓娟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磕磕絆絆的支吾道。

  “夠了！你哪裏是我的弟子！我沒有你這樣的弟子！”

  坤靈一拍椅子站了起來，眼圈卻有點泛紅。

  作為渡仙門內唯一一個隻收女弟子的山峰，坤靈和弟子們之間的關係更傾向於母女，而不是簡簡單單的師徒關係。

  現在嚴母得知自己的女兒是魔道宗門的奸細，心中的悲憤可想而知。

  尤其想到她甚至是魚水合歡宗的兩性工作者，這種悲憤就變得更甚。

  “師尊，您，您別哭……”

  見她這樣，韓娟心裏同樣不是滋味，心虛而小聲的出言安慰道。

  “誰是你師尊！”

  坤靈咬著牙收住眼淚，“是我瞎了眼，養了你這麽個白眼狼！”

  渡仙門的新一代本身就有點青黃不接。

  清霜峰上除了大師姐池秋，幾乎沒什麽拿得出手的弟子。

  這幾年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還是個奸細。

  這上哪說理去？！

  見她露出這副自己從未見過的表情，韓娟也羞愧的低下了頭，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些年坤靈對她也很不錯。

  “……算了，夏師侄，勞煩你把這個白眼狼送到執法堂去吧。”

  深呼吸兩口平複心情，坤靈坐了回去，黯然的擺了擺手。

  雖然這些年，正魔兩道都會往對方的宗門裏安插眼線，但這並不代表他們能容得下自己的宗門裏有臥底。

  正道宗門可能還好點，魔道宗門但凡抓住了臥底，那真的是……

  什麽撥皮抽筋，三刀六洞都是輕的，他們甚至還會把臥底的靈魂囚禁起來，讓其永世不得超生。

  相較他們來說，渡仙門的處理方式算是相當人道了。

  但人道倒也不代表，他們會優待這些間諜就是了。

  夏言站在一旁，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心裏也有點不是滋味。

  就，人總是感性的嘛。

  “坤靈師叔，您也別難過。”

  想到這裏，他也出言安慰了一句，“畢竟整個清霜峰，應該也就韓師妹一個人是間諜。”

  “比起落霞峰和洗劍鋒都抓出了二三十個人來說，您這邊……其實還好。”

  這倒確實。

  五指峰中，就屬這兩個地方被滲透的最嚴重。

  畢竟一個是條件優渥，一個是劍修的地盤，人肯定多。

  指雲峰上也有幾個，雖然那裏歸掌教孤柏管，但最危險的地方也未嚐不是最安全的地方。

  至於天機峰……那自然沒有。

  五人一貓，想弄個傀儡出來都難。

  好耶，我們在最後麵，我們是0！

  呸，應該是“我們這裏零個奸細”才對。

  “哈哈。謝謝你了，夏師侄。”

  雖然聽上去古古怪怪，但坤靈姑且也能把這話歸為安慰，幹笑了兩聲作為回應。

  “是。”

  夏言輕輕拱了下手，“而且師叔也不必如此悲傷，若是能行的話，我可以和掌教師伯去說說，能不能給韓師妹一個棄暗投明的機會。”

  “……我不想再看到她了，你看著處理吧。”

  坤靈想了想，起身揮了揮衣袖走了。

  所謂愛之深恨之切，也就是這個道理了。

  留下夏言，和癱倒在原地無聲流淚的韓娟，獨自待在大殿之中。

  “嘖，那就走吧，韓師妹。”

  夏言歎了口氣，將韓娟扶起。

  二人走在前往執法堂的路上時，夏言卻突然給她拋了句話。

  “韓師妹啊，你現在怎麽想的呢？”

  “……任你們處置吧。”

  此刻的韓娟也是心如死灰，略帶怨恨的看了他一眼後淡淡說道。

  關鍵是夏言這手玩的有點太狠。

  魔道她肯定回不去了，就憑她先前打出去的名聲，兩教六宗不知道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她。

  回去就是死。

  正道這邊，清霜峰也容不下她了啊。

  好像隻有死亡，才是她唯一的結局。

  “這樣吧，你老老實實回答我一些事情，我可以放你走。”

  “嗯？”

  韓娟的瞳孔瞬間收縮。

  聽他的意思，自己貌似還有活路？

  能活著，誰也不想死。

  “……你問吧。”

  “那好，你老實回答我，魚水合歡宗是不是最近在雲林城開了分舵？”

  “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聽到他的話，韓娟猛地一怔。

  這事情確實有，作為渡仙門內唯一的合歡宗探子，她當然也心知肚明。

  可夏言是怎麽了解到的？

  “看來沒錯了，仔細說說吧。”

  夏言笑著點點頭，洛玉楓的情報網是真的牛批，當時這一條是附在玉簡裏的。

  至於他為什麽這麽關心這件事，主要還是因為雲林城是渡仙門周邊的重鎮。

  渡仙門幅員遼闊，宗門附近城池不少。

  但是最重要的，絕對是渡仙門主山門下的雲林城。

  現如今，一個魔道宗門在這裏開了個隱秘的據點，無論如何都不是好事。

  韓娟倒也沒隱瞞，將與此有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了他聽。

  “好啊，我知道了。”

  聽完她的說話，夏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再順便給我講講你們合歡宗的構造吧。”

  別的宗門或多或少他還了解點，唯獨這個在遊戲裏是永恒的背景板。

  聽著韓娟巴拉巴拉說了一堆，他也總算是對其有所認知了。

  “行吧，我兌現承諾，你走便是。”

  夏言沒有食言，揮揮手示意她離開。

  先前沒把她往執法堂送，就是這層考慮。

  反正坤靈自己也說了嘛，讓他看著處理。

  “走？我還能去哪呢？”

  韓娟突然反應過來，隨即苦笑道。

  哪怕說的再多，她現在依舊是個尷尬處境。

  更何況，一個間諜就這麽全身而退，看上去也不合常理。

  “嗯……那就雲林城唄。”

  夏言想了想回答道，“清霜峰容不下你了，但合歡宗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