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鐵水澆築成鐵錠的時候，若是裏麵含有雜質或者氣泡，那麽，當鐵水冷卻成鐵錠之後，內部就會出現蜂窩狀結構，這種情況在古代落後的冶煉條件下，發生的幾率是很高的，古代的技術條件非常有限，很難完全清除鐵水之中的雜質，或者工匠在幹活的時候不太認真，發現鐵水之中有雜質之後，並沒有將其清除出來，而是直接讓其冷卻，反正雜質在鐵錠的內部，待冷卻之後，從表麵根本看不出來。

  當然，隻要內部的蜂窩比較多，用手敲擊的時候，聲音上還是有點區別的，這是一般人識別不了罷了，而李安顯然不是一般人，輕輕敲一敲就能識別出內部的蜂窩，另外，若是在澆築的時候，讓氣泡混入了其中，同樣會造成內部出現蜂窩狀結構。

  不但鐵水澆築成鐵錠如此，別的材料的工藝也同樣如此，氣泡是最可怕的，比如玻璃也是如此，若是有氣泡混入其中，就可以清楚的看到玻璃裏麵的氣泡，那可真是能夠看得一清二楚，而別的材料內部有蜂窩，確實看不見的，隻是憑借經驗去判斷。

  這些負責冶煉鐵錠的工匠，自然心中有數，他們同樣能夠判斷出鐵錠內是否有嚴重的蜂窩，隻是在他們看來，鐵錠內部有蜂窩也沒啥關係，買鐵錠的買家同樣不是特別在意，鐵錠是按照重量販賣的，內部有氣泡的話，鐵錠的重量會相對小一些，而且，一般隻要不特意造假，內部的蜂窩不會太嚴重的。

  除了冶煉鐵礦石之外，這些工匠還有另外一個任務，那就是將斷裂的鐵器重新熔煉成鐵錠，在沒有電焊技術的古代，兵器一旦斷裂了，就需要回爐重新煉製成鐵水，若是硬要燒紅了焊接，似乎也不無不可，隻不過，以古代的技術，斷刀接頭融化重新接上之後，穩定性會比較差，在作戰的時候，很容易重新折斷，所以，刀劍一旦斷裂了，最好的辦法就是重新融化成鐵水，然後重新打造全新的刀劍。

  當然，在這個落後的時代，全新的刀劍同樣容易折斷，就算加入鎢金的刀劍，也並不是一定不會折斷，是否折斷取決於刀劍的厚度，以及所遭遇的撞擊力，隻要撞擊力超過刀劍本體的承受極限，再好的刀劍也是會折斷的。

  就算後世的刀劍，在遇到重型機器擠壓的時候，同樣會造成折斷，所謂的不會折斷，隻是在人力對砍的時候，刀劍碰撞不會折斷罷了，人的胳膊才多大點力氣，後世刀劍的強度足以抵消人力的劇烈碰撞，不會出現折斷的情況，而古代的刀劍由於技術的落後，哪怕兩個人用胳膊驅使刀劍，也有可能造成刀劍的折斷，在古代劇烈的戰爭之中，每一次都會有大量的折斷刀劍槍矛等兵器，所以，古代打仗靠的不僅僅是人力，還有後勤的保障，糧草的保障和武器的保障，一場大規模戰爭，需要額外多準備許多兵器，別以為隻有弩矢是消耗品，刀劍這等近戰兵器同樣是消耗品，就連弓弩都是消耗品，弓弩在拉拽的過程中，也會造成弓弦的損傷，弓弦是有可能會斷裂的，而一旦弓弦斷裂了，就需要及時的使用備用弓弦進行更換，額外的弓弦必須在戰前進行大量的儲備。

  比如古代打仗的時候，經常會出現以少勝多的戰例，有些是因為指揮者的能力比較強，但也有些時候，是因為武器的充足和先進，比如在戰國時期，魏國的五萬魏武卒可以大破秦國的五十萬大軍，除了指揮魏武卒的吳起實力強大之外，也與魏國富庶，魏軍裝備的武器更加精良，備用的武器數量更多有關，秦軍兵力雖多，但兵器更容易斷裂，武器質量遠不如魏軍，同時，秦軍後勤也較差，武器斷裂之後，不能及時的用新武器替換，讓士兵拿著木頭棍子去打仗，不吃敗仗就怪了，而魏武卒因為武器更加精良，本身就不容易折斷，而就算武器折斷了，也可以及時得到後勤方麵的替換，從而不至於影響戰鬥力，這與秦軍相比，差距極大，這同樣是五十萬秦軍打不過五萬魏武卒的一個重要原因，麾下大軍掌握更加精良的武器，對於指揮軍隊的將領來說，無疑是非常有利的，而麾下大軍武器裝備落後，對於將領來說，則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因為武器太差，很多時候必須用人命去拚，用人頭去獲取勝利，妥妥的一將功成萬骨枯，可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這些工匠冶煉的鐵錠質量很是一般，可若是與海外的土著工匠相比，倒還是能夠占據一點優勢的，海外土著掌握的技術更加的糟糕，他們所擁有的技術還不如大唐將士，甚至，還有不小的差距。

  外麵的大風很快小了起來，這海上的天氣就是如此，剛剛還晴空萬裏，或許馬上就出現了狂風暴雨，同樣的，狂風暴雨的天氣，也很有可能馬上就結束，馬上就變成晴空萬裏。

  天氣好轉了，工匠們自然要出去幹活了，他們之中大部分人都要去外麵開采鐵礦石，並就近將鐵礦石敲碎，然後放入外麵的高爐內進行高溫熔化。

  “這些高爐用的是木料，冶煉出的鐵錠質量自然不行。”

  李安看到前方矗立十幾個高爐，這些高爐的質量很是一般，也不死很高，厚度算是夠用了，而作為高爐使用的燃料，居然是很普通的木柴，且這些木材還是下腳料，是巨木島造船剩下的無用下腳料，這倒是可以大大的節省一筆支出了，可使用木料效果比如不夠好，冶煉出的鐵錠也會出現更多的雜質。

  在大唐這個時代，最好用的材料自然是煤炭了，實在沒有煤炭的話，用木炭也行，而他們居然直接用木料，這大大超乎李安的預料，看來他們對於鐵錠的質量要求也太低了，使用此等辦法製造出來的鐵錠的質量是可想而知的。

  “木料怎麽了，不能用麽？”

  牛二好奇的問道。

  李安笑著說道：“木料自然可以當燃料，不過，高爐是用來冶煉鐵礦石的，使用木料的效果最差，煤炭的效果更好一些，木炭次之。”

  牛二聽了笑了笑，開口道：“這個道理他們也都懂，不過，咱們這海島上可沒有煤炭，木炭倒是可以自己燒製，不過，紅鐵島沒有樹，需要從巨木島運過來，而巨木島不屬於他們這些人，需要花點小錢購買，這鐵錠本身就掙不了幾個錢，買上好的樹幹，花費實在太大，為了省錢，就隻好買些沒啥大用的樹枝，以及造船的時候剩下的下腳料了，這些東西形狀不一，若是燒製木炭的話，難度太大了一些，所以，幹脆直接拿來當燃料了，也不費那個事兒了，冶煉出來的鐵錠質量差一點就差一點吧！反正一般人也看不出來，賣出去的價錢沒有太大的影響，嘿嘿！”

  李安算是聽明白了，感情這些家夥是打著以次充好的念頭，反正是賣給不識貨的當地土著，幹啥把質量搞這麽好，便宜才是王道。

  這就好比後世的網絡商業，販賣的都是質量比較差的便宜貨，銷量那可不是一般的高，質量好的產品，價格自然會比較高，其實，性價比未必比便宜的產品低，但由於窮人占大多數，所以，隻要是貴的產品就鮮有人去購買，而便宜的產品，卻有很多人追捧，哪怕便宜的產品質量很差，也會有非常不錯的銷量，事實就是如此，不服氣都不行。

  窮人的特點就是喜歡貪便宜，這是骨子裏的個性，若是能免費領取一大堆垃圾，估計窮人也會趨之若鶩的，哪怕把家裏給塞滿了，也在所不惜，隻要是免費的便宜的，窮人就一定會喜歡，非常的喜歡。

  在海外土著人的眼裏，便宜的鐵錠就是最好的鐵錠，哪怕質量不好，裏麵有蜂窩也沒啥，而質量上乘沒有蜂窩的鐵錠，價格高的太多，他們無法接受，他們就是喜歡購買這些質量低下但價格便宜的鐵錠。

  在海外的市場上，也存在著質量上乘的鐵錠，但市場占有率不足兩成，八成的市場都被這種質量低劣但價格低廉的產品所占據，任何人都撼動不了這個市場。

  而既然市場認可這種成本較低的鐵錠，那他們幹啥還要加大成本，製造質量上乘的鐵錠，這豈不是挨累不討好麽。

  “哈哈！明白了，我算是明白了，原來是這樣，質量差一點確實也沒啥，若是鐵錠的質量太好，鑄造的刀劍質量也會較好，在作戰的時候就不容易損壞了，鑄造的農具也不容易壞，如此，一件兵器，一件農具都能夠用上很多年，這樣一來，新鑄造的兵器和農具賣給誰，若是賣不出去，那生意豈不是要受到影響了，哈哈哈！這倒真是生財有道啊！”

  李安笑著說道。

  這種限製產品質量的行為，在後世也是非常普遍的，產品的質量太好，使用起來總是不壞，如此，市場很快就會飽和，那麽，商家新製造出來的產品，又該賣給誰呢？如此，豈不是自己壞了自己的生意，當然，也不能太差，若是太差剛用就壞，也會影響生意，給產品設定一個損壞的期限，一旦超過期限，產品就會損壞，這樣就是最好的效果了。

  能夠壞掉的產品，可以限定產品的損壞期限，而對於不會損害的物品，比如牙膏啥的，則會特意將口子開的大一些，如此，每一次使用的時候，都會多用一點，一盒牙膏口子開大了一點之後，使用時間會縮短，用完了之後就會再次購買，從而可以讓商家掙更多的錢財。

  也就是說，商家與百姓是互相鬥爭的，商家會想法設法的多掙錢，而百姓則會想盡辦法的省錢，最終都是為了各自的利益，就看誰的手段更高了，而一般情況下，往往還是商家魔高一丈，貪圖便宜的百姓，往往都會被算計，最終的結果卻是貪小便宜吃大虧。

  百姓隻考慮到產品價格便宜，花很少的錢就可以買到，而商家卻是在生產這種便宜產品的時候偷工減料，大大的降低了這種產品的成本，本身並不虧本，甚至利潤還不小，而在這個過程中，因為產品質量較低，很容易發生損壞，而損壞了之後，就必須重新購買，從而在不知不覺之中落入商家的彀中。

  就好比部分幾個高爐之中，放入的並不都是鐵礦石，而是斷裂的鐵器，這些鐵器因為質量問題而損壞，然後以廢品的價格賣給小販，小販收購之後賣給紅鐵島的工匠，而紅鐵島的工匠隻需要將這些損壞的鐵器重新融化，然後就可以鑄造出全新的鐵質器具了，成本非常低廉，甚至比采集鐵礦石的成本還要低不少，是這些工匠最喜歡的方式。

  李安掃了一眼，這些破碎的鐵器足有數萬斤之多，可見在這個時代，鐵器損壞是多麽的頻繁，一個生產鐵器的小島，居然可以收到如此多的損壞鐵器。

  牛二笑了笑，算是默認了，他長年與這些工匠來往，自然了解這裏麵的套路，這些工匠的日子也並不富裕，為了生存玩點套路也是人之常情，並沒有什麽值得說道的。

  在紅鐵島轉了幾圈，發現這裏的鐵礦是真的特別多，整座島嶼都是鐵礦石，應該是火山噴發的時候形成的特殊島嶼，噴發的位置正好都是鐵礦石，遇到海水之後，就形成了這麽一個島嶼，整座鐵礦石島都是含鐵量非常高的優質礦石，這種礦石冶煉的時候，能夠獲得的生鐵會比較多，若是不計雜質的話，獲得的生鐵就更多了。

  在紅鐵島上待了幾個時辰，在下午的時候，一行人離開紅鐵島，趁著天色還沒暗下來，返回了牛頭島，結束了一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