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歡癱倒在床上。

  望著頭頂的粉色紗帳。

  不由蹙起了眉心。

  不知道老爸知道了是什麽反應。

  楚心之探手過去摸上她的額頭，“小丫頭才多大，總皺眉可不好。”

  盛清歡從床上坐起來，盤著腿，托著下巴，“唉！”

  楚心之在她額頭上點了點，“你呀你……”

  現在該歎氣的應該是她好麽。

  這麽半天了，她都沒消化這個消息。

  不過——

  其實仔細想想，這樣也挺好。

  默默是她一手帶大的，他的品行和性格完全不需要去深入了解，她都知曉得一清二楚。

  與其盛清歡以後找一個不熟悉的男生托付終身，倒不如這個人是默默。

  他自小寵愛她，拿她當掌心上的寶。

  比起其他男人，默默簡直讓她太放心了。

  關鍵是這丫頭喜歡。

  秦暖不止一次提起定娃娃親的事，她不想造成當初盛北瑜和傅景堯那種局麵，一直不曾答應。

  這丫頭的喜歡比什麽都重要。

  ——

  二樓書房傳來砰的一聲。

  盛清彥慌慌張張衝到了三樓盛清歡房間。

  “怎麽了，急急忙忙的。”楚心之扭過頭就看到他站在門口。

  盛清彥喉嚨滾動，吞咽了一口口水，“爸把大哥叫書房去了。”

  楚心之蹙著眉問，“為什麽？”

  盛清歡心裏咯噔一下，落入了一顆小石頭。

  爸爸該不會知道她和默默的事了吧。

  “大哥他……”盛清彥看向盛清歡，“他主動跟爸承認喜歡小妹的事了，爸當即麵色一冷，然後就把大哥給叫進書房了。”

  老爸當時的臉色，他都不曉得怎麽形容了。

  哪兒是冷啊，簡直就是萬年不化的寒冰！

  太嚇人了。

  比知道他當年考零蛋時還嚇人。

  他也鬆了一口氣就是了。

  好歹不用再守著這個秘密了。

  盛清爍雙手插在褲兜裏，一派悠閑地路過盛清歡的房間。

  大哥倒是聰明。

  盛清彥的嘴巴是個不把門的，與其讓老爸從他嘴裏得知這件事，不如主動承認。

  至於擔心？

  完全沒必要。

  大哥要是連老爸都說服不了，也就不是大哥了。

  盛清歡卻緊張得不得了。

  她握住楚心之的手，“怎麽辦呀？爸他不會罵默默吧？不行，我去看看。”說著，她就從床上下來。

  “等等。”楚心之反手抓住她的手，“別擔心，你爸爸正在跟默默說話呢，你覺得你這樣衝進去他能高興嗎？”

  “可是默默他……”

  “想想你爸爸，他是不講理的人嗎？”

  盛清歡抿抿唇，坐回床上，“好吧。”

  話雖這樣說，她還是忍不住擔心。

  書房。

  盛北弦坐在紅色實木椅上，真跟盛清彥說的那樣，臉上覆了一層寒霜，手指搭在扶手上，一言不發。

  縱然他在家裏一貫是溫和儒雅的模樣，可真生氣起來，誰都招架不住。

  楚默一聲不吭站在書桌下方。

  頭微微低垂。

  “你喜歡歡歡？”盛北弦的手緊捏著扶手，手背上鼓起了幾條青筋。

  顯然是生氣了。

  他先前有過懷疑，可這兩孩子自幼就是這麽一副相親相愛的狀態，他一再告訴自己多想了。

  直到剛才，楚默突然就到他麵前坦白，說他喜歡小丫頭，小丫頭也喜歡他。

  這……

  小丫頭才多大，啊？她能懂情愛裏麵的彎彎繞繞嗎？

  楚默倒好！

  一聲不響地將小丫頭給拐了。

  還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他能不生氣嗎？

  “是的，爸。”楚默點頭承認，“我喜歡歡歡，很多年了。”

  “別叫我爸！”盛北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叫我爸，你還能跟歡歡在一起？”

  站在書房外偷聽的盛清彥嚇得一愣一愣的。

  書房裏的隔音效果挺好，他雖聽不見兩人的談話聲，可那一聲拍桌子的聲音他卻能聽見，爸這次是動了大怒啊。

  大哥自求多福吧。

  爸最疼的就是歡歡，大哥把歡歡拐了，可想而知老爸會有多生氣。

  他其實也不是不能接受。

  反正圈子裏的人都知道楚默不是老爸的親兒子，人家生著一雙藍眼睛呢，眾人又不是瞎子。

  所以，他跟小妹在一起也沒什麽。

  一沒亂倫，二沒違法。

  而且哈，楚默將來要是娶了小妹，那就成了他妹夫了。

  想想都覺得開心。

  大哥成了妹夫？

  盛清彥笑了兩聲，將耳朵貼在門板上，繼續偷聽。

  楚默微抬起頭，看向盛北弦，“我將來跟歡歡在一起，還是得稱呼您一聲爸。”

  盛北弦：“……”

  他哼笑一聲，“你想得美。我都還沒答應呢。”

  楚默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

  像平時跟他聊天一樣，語氣平靜說，“我和歡歡從小一起長大，她的喜怒哀樂，哪怕再輕微的情緒，我都能第一時間感知到，我對她的好，早已經隨著年歲刻進了骨子裏。爸還能找一個比我對歡歡還要好的男人嗎？所以，爸把歡歡交給我，可以完全放心。而歡歡……”

  他輕笑，繼續說，“她也信任我，依賴我，讓她將對我的喜歡轉移到另一個男人身上，恐怕很難。”

  “再者……”他遲疑了一瞬，道，“我沒有任何家庭背景，爸可以完全放心。”

  盛清歡掀起眼皮看他。

  前兩條，他的確沒辦法反駁。

  捫心而言，楚默對歡歡的好，其他人很難做到，歡歡也很依賴他。

  可這最後一條——

  楚默說這句話是為了讓他放心，他卻無法完全放心。

  前幾年，他派人在Y國查楚默的身世，一點痕跡都沒有。

  令人匪夷所思。

  按照秦暖當年對楚默的催眠情況判斷，楚默大概是親眼目睹了一起很大的車禍，父母皆當場死亡，而他也因刺激過度丟失了記憶，變成啞巴。

  按說，那麽大一起車禍案件，在Y國交通檔案上不可能沒有記錄。

  可——

  就是連蛛絲馬跡都查不到。

  “爸。”楚默一道聲音打斷了盛北弦的思緒。

  “如果您是擔心歡歡對我的感情，我也能理解。她年齡還小，很多事情未必能想的通透明白。我願意等她，如果她長大了，真正懂得情愛，喜歡上其他男孩子。我會放手，讓她幸福。”

  他說這話時，重重喘了一口氣。

  如果不是讓爸放心，他大概不會說這種假設。

  話從嘴裏出來，他就已經心疼難言了。

  “比起感情，我更在乎她的未來和幸福。”末了，他又添上一句。

  意在表明，這件事不會影響她的學習。

  盛北弦深深看著楚默。

  大概在思索他進書房後前前後後的話。

  哼。

  這孩子，不當談判專家簡直可惜！

  他都還沒說兩句話，所有的話都叫他一個人說了。

  連未來的事情都想好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他要是不答應都顯得他不近人情。

  “爸，我一直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呢，我要是對歡歡不好，您隨時拿鞭子抽我。”楚默眼見著盛北弦的臉色幾經變化，笑著說道。

  藍色的眼睛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比天然的湖泊還要美。

  盛北弦多看了兩眼，不知在想什麽。

  楚默一時間也沒說話。

  門外響起敲門聲。

  不等盛北弦出聲，楚心之直接擰開門把進來了。

  盛清彥探進來半個頭，想看清裏麵是怎麽個情況。

  欸？

  沒有他想象中的大罵？罰跪？挨揍？

  兩人麵容平靜得完全像是在聊天。

  盛清彥：“……”

  楚心之走過來，“這麽久不出來，還以為怎麽了呢。”

  楚默堅持想得到盛北弦的認可，遲疑道，“爸，您的意思？”

  “行了，出去吧。”盛北弦擺擺手，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能不煩躁麽。

  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

  一看他這樣子，楚默頓時舒了一口氣，笑著道，“謝謝爸。”

  盛北弦眯眯眼，“臭小子！”

  楚默朝楚心之點點頭，出了書房。

  盛清彥一隻手勾住他脖子，“你跟爸說什麽，他居然都沒生氣，教教我唄。”

  楚默拎起他的手扔在一邊，“一邊兒去。”

  “我告訴你，你別逼我。”

  “嗯？”

  “妹夫！”盛清彥大喊一聲，笑道，“嘿嘿，以後你再惹我，我就管你叫妹夫。”

  楚默拍拍他肩膀，“你喜歡就好。”

  盛清彥：“……”好挫敗啊，完全威脅不到這人！

  ——

  書房裏剩下盛北弦和楚心之兩人。

  安靜得很。

  她繞到他身後，趴在他背上，雙手摟著他脖子，“還在想歡歡的事情呐？”

  盛北弦拉著她手腕將她抱在懷裏。

  下巴抵在她的肩頭。

  “其實呢，我都沒告訴你，歡歡上初二的時候就跟我說有喜歡的男生，她那個時候應該已經喜歡上默默了，大概更早。”楚心之抬手撫摸著他的臉部輪廓，“那丫頭可比一般同齡孩子成熟，她自己在做什麽，想要什麽，心裏都清楚。都說母女連心，她的心思我應該最清楚，對默默，她是真心喜歡。”

  盛北弦沒說話，垂眸看著懷裏的她。

  “你怎麽想的？”楚心之問。

  “女兒大概隨了你，小小年紀都預定了將來的老公。”

  “去你的。”楚心之嗤笑一聲，作勢要捶打他，被他握住了手，攥在了手心裏，送到唇邊吻了一下，“我再舍不得，也要為她將來的幸福考慮。”

  楚心之笑道，“這就對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