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爺子十分不悅。

  握著龍頭拐杖的手在顫抖。

  虎著一張臉，神情嚴肅。

  一個小丫頭片子受了點委屈就把姚老爺子搬出來？

  當他們盛家的人都是死人是吧。

  別說楚丫頭沒打她，就算把她給打了，但凡知點禮數，也不會說出這種混賬話。

  這丫頭他也就見過幾次，不了解她的人品。

  可，楚丫頭是什麽樣的人，他這雙老眼還沒昏花，看得清清楚楚。

  她會平白無故扇人巴掌？

  馮婉：“爸，你看這……”

  “給我閉嘴！”盛老爺子冷不丁吼了一句。

  馮婉嚇了一跳，不敢再出聲。

  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盛老爺子了。

  “媽，這就是你挑的人，嘴臉真難看。”盛北瑾毫不留情地說。

  作為盛家的人，自小被教導，說話做事得有素養，不能被別人看低了去。也就自個這大哥不服教導，一貫別具一格。

  他不同。

  他奉這教導為座右銘。

  今天，算是忍無可忍了。

  盛老太太老臉一紅，當初馮婉說這姑娘不錯，她一口答應下來，還拉著老爺子一起歡迎她。

  眼下，卻弄成這樣的局麵。

  姚姍姍提前做好了要丟麵子的準備，不及防盛北瑾會說出這般難聽的話。

  她再要強，畢竟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

  眼淚順著眼角簌簌流下來。

  他看向盛老爺子，“盛爺爺，我挨了一巴掌這事就這麽算了嗎？”

  “不能算了。”楚心之說，輕笑，“不如讓你打回來？”

  “楚丫頭！”

  “楚丫頭，你這說什麽話呢？”

  盛老爺子和盛老太太齊齊出聲。

  也叫姚姍姍看了個明白。

  不光盛北弦、盛北瑾，兩位老人也是站在楚心之那一邊的。

  盛北弦執起楚心之一隻手。

  驀地。

  借著她的手打在姚姍姍另一邊完好的臉上。

  “啪——”

  巴掌聲響得有些唐突。

  楚心之本人都沒反應過來。

  回過神後，看向盛北弦。

  他幹什麽啊。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知不知道。

  她的手很疼。

  仿佛從她眼中看到了控訴，他握著她的手輕輕揉捏。

  姚姍姍則是完全被打懵逼了。

  其餘幾人也有點蒙。

  盛北瑾腦子轉得最快，嗤笑一聲，“嘖，兩邊不對稱啊，不是一個人的手吧。”

  話落，眾人都看向姚姍姍的臉。

  一左一右，一大一小兩個巴掌印。

  明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楚心之個子雖高，卻小手小腳的。小的那個巴掌印是盛北弦剛才幫忙扇上去的。

  林嫂憋著笑，心想大少爺真是……太有辦法了。

  “姚小姐，我打電話讓姚家人來接你回去吧。”盛北瑾補了一刀。

  他看向盛老爺子。

  盛老爺子不說話，很明顯，默許了他的做法。

  這件事結果已經一清二楚了。

  那一巴掌啊，恐怕是她自個兒扇的吧。

  這種姑娘哪家敢要？

  就因為一句半真不假的話，用這種方式算計人家。

  心思也太多了。

  可怕。

  盛老爺子歎口氣，折回沙發坐著。

  盛老太太說：“委屈你了，楚丫頭。”

  “我沒事的，奶奶，一點委屈也沒受。”想到之前那一幕，她自己都以為自己的手抽了，打了姚姍姍，更何況是別人。

  在不明真相前，爺爺奶奶也沒說她一句重話。

  至於馮婉，不再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姚姍姍徹底沒臉了。

  不等姚家的車來接她，她就已經想要離開。

  被林管家攔住了。

  “姚小姐，外麵黑燈瞎火的，老宅偏遠，一個女孩子出門可不安全。”

  聽到這話，姚姍姍嚇得不敢亂走。

  愣愣地站在原地。

  覺得特別難熬。

  她沒想到這麽多的。

  原本打算因此讓楚心之受一頓責難，算是為她說的那些話負責。

  然而，事情完全按照相反的設想進展。

  眼下，麵子丟子，家裏那邊也可能知道。

  馮婉從盛北弦借著楚心之的手打了姚姍姍一巴掌開始，一聲不吭。

  此刻坐在沙發上，如坐針氈。

  “我去倒杯水。”楚心之起身。

  鬧了一通，害得她接的一杯溫水涼透了。

  去茶廳重新接了一杯。

  見姚姍姍站在玄關處，楚心之走過去，聲音帶著點疑惑說，“實在沒搞懂，我什麽時候說過你跟盛北瑾不合適這句話？不能因為一直在國外讀書，閱讀理解就不行吧。”

  她到現在還犯惡心呢。

  總算見識到什麽叫躺著中槍！

  總算見識到什麽叫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莫名其妙！

  這女的八成因為盛北瑾三番兩次不理她，就把氣撒在她頭上。

  拜托，撒氣之前先看看她是不是軟柿子行麽。

  姚姍姍氣得渾身發抖。

  偏生，不能對楚心之做什麽。

  這裏是盛家。

  盛老爺子還沒消氣，氣呼呼的喝了兩杯熱茶，也不管姚姍姍還在這裏，張口就吼，“啊，這就是你看的人。”

  馮婉無辜，“爸一聽說她是姚老爺子的孫女，不也挺滿意嗎？”到底不敢跟老爺子頂嘴，隻能小聲說。

  這回，老爺子耳朵可沒當擺設，將這話聽得清清楚楚。

  “我看以輝三五年內不會回來，你這段時間就回娘家呆著吧。”老爺子重重放下瓷杯。

  “……”馮婉腦子嗡地一聲響，嚇得臉色慘白，“爸！我也沒做錯什麽，我哪知道這丫頭這麽多彎彎繞繞的心思，這事兒也不怨我啊。”

  回娘家呆個三五天還行，呆上三五年那肯定不行。

  會遭人指點。

  別人肯定會說丈夫剛走，她就迫不及待地回娘家。

  再說，娘家的日子哪有在盛家舒服。

  想著想著，馮婉的眼淚就忍不住流下來。

  盛北瑾看著她流眼淚，於心不忍，“爺爺，奶奶她年紀大了，家裏總需要一個女主人操持。”

  盛老爺子擺擺手，這個話題作罷。

  馮婉期期艾艾坐在一邊，一句話不敢說了。

  八點一刻。

  姚家來人了。

  來的人分量還不小。

  是姚家的大少爺，姚定坤。

  因為林管家親自打的電話讓過來接人，且他當時的語氣很不好。姚老爺子猜想可能姚姍姍在盛家闖了禍，便讓姚定坤親自過來了。

  林管家一聽到門口的汽車聲，便連忙出了正廳的門。

  趕在姚定坤進客廳之前，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

  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姚定坤愣了愣，很意外自己的妹妹幹出這種事。

  絲毫沒懷疑管家話中的真假。

  盛家這樣的大門大戶，不至於編謊話來誣陷一個小姑娘。

  聽爺爺說，姍姍有望成為盛家的二少夫人。

  發生這樣的事，這事兒怕是要黃了。

  那丫頭，惹誰不好，偏偏去惹盛家的少夫人。

  那是盛北弦的妻子！盛老首長當眼珠子疼愛的小輩兒！

  是她能惹的人嗎？

  也不用腦子想想。

  姚定坤胡思亂想一通，進了正廳。

  一眼看到站在玄關處正哭哭啼啼的姚姍姍。

  沒管她，轉身直接朝老爺子走去。

  “盛爺爺，實在不好意思，小妹被家裏人慣壞了，不懂事。”

  盛老爺子不想給人麵子的時候一貫不給，“回去跟老姚好好說說，他這孫女兒教得不行啊。”

  “……是。”姚定坤麵紅耳赤。

  老爺子這句話，不僅在打爺爺的臉，也是在打他們姚家的臉，暗指他姚家的家教不行。

  無法反駁，也不能反駁。

  他們姚家剛搬到H市，要靠著姚老爺子與盛老爺子多年的交情，讓姚家在H市站穩腳跟。

  “姍姍，過來。”

  姚姍姍一向怕她這大哥。

  流著眼淚慢步走到他跟前。

  姚定坤猛地拉了她一把，“給少夫人道歉。”

  “我……”

  “聽話！”姚定坤捏著她胳膊的手漸漸加重。

  姚姍姍疼得皺眉，弱弱說了聲，“對不起。”

  楚心之喝了小半杯溫水，仰起臉，給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大家都在這裏，她不能不識禮數，“回去多做點閱讀理解。”

  眾人：“……”

  姚定坤愣住了。

  閱讀理解？

  是什麽梗。

  姚姍姍被姚定坤領走了。

  客廳裏緊張的氣氛也隨著她的離開而消失。

  看著明顯鬆一口氣的馮婉，盛北瑾乘機要求，“媽，以後我感情上的事你就別摻和了。部隊裏有女孩子，人家那是真正的嬌柔不造作，別以為老軍長的孫女兒就是什麽好苗子。”

  馮婉：“……”

  聊天聊了不大會兒，大家都散了。

  盛北弦攬著楚心之上樓，盛北瑾緊跟其後。

  走到二樓樓梯口時，楚心之轉過頭，一本正經道，“憑什麽我躺槍了，你就獲得不用催婚的好處？”

  盛北瑾摸摸鼻子，“大哥，瞧瞧你媳婦兒，這是說的什麽話。”

  “嗯，我明天就找人幫他重新介紹一個。”盛北弦垂眸說。

  盛北瑾：“無良夫婦。”

  ——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

  培訓剩下沒幾天了。

  楚心之說不出來自己哪裏進步了，就覺得自己畫起設計稿來比以前更得心應手。

  這算不算進步？

  距離她想達到的程度還差很多呐。

  一想到一會要麵對約瑟夫的冷言冷語，她就直搖頭。

  因為，她沒能完成任務。

  三天時間，用自己的風格畫出十幾套已經是成品的珠寶，真的強人所難了。

  她把一堆設計稿交到約瑟夫辦公室。

  靜靜等候。

  約瑟夫隨手翻了翻設計稿。

  “少了《流星雨》係列的三套和《躁動》係列的兩套。”他一眼看出她少畫了哪幾張。

  楚心之點頭，不否認，“第一，時間上來不及。第二，我覺得這兩個係列的個人特色太濃，沒必要讓它們發展成另一種風格。第三……我們華夏人對雜而不精這個成語沒什麽好感，您讓我一次性畫太多了，太過雜亂，導致我無法讓每一份設計稿以我個人風格完美得展現出來。”

  她說的理由，每一個都在理，絲毫不牽強。

  約瑟夫眼眸微睜，沒說話，而是重新一張張認真翻看設計稿。

  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他讓楚心之用自己的風格畫這些成品。

  不過是加大難度的訓練她突出個人風格。

  作為一名出色的設計師，他設計出來的作品就要具備一種特色，讓人一看作品不去看他的名字就知道出自他之手。

  可這丫頭，風格多變得難以掌控。

  她畫的十幾張設計稿，至少畫出了四種風格，沒有一種與原設計師重合。

  他這次的任務，竟是布置錯了麽？

  不該讓她穩定一種風格，磨掉她這種奇特的天賦。

  “我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楚心之：“？”

  不罵她了？

  欸？怎麽沒罵她？

  她都沒有完成任務啊。

  感覺很意外。

  “還有問題？”約瑟夫的語調微微上揚，總算不是那種沒有絲毫起伏的語氣了。

  “沒有沒有。”

  楚心之出了辦公室，其他設計師陸續進去匯報任務成果。

  ——

  半個月的培訓時間很快過去。

  楚心之收拾辦公桌上散亂的作畫用具，裝進包裏。

  回想起來這半個月的培訓生活。

  很充實。

  這段時間學習的東西足夠她走很長的路了。

  “楚心之，於超，紀明，約瑟夫大師讓你們去他辦公室。”

  “好的，馬上。”

  楚心之拉好背包的拉鏈，跟其餘兩人去了辦公室。

  “坐。”約瑟夫坐在辦公桌後，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指了指對麵的沙發。

  三人坐下。

  “我代表艾琪珠寶誠心邀請你們兩位加入。”

  兩位？

  約瑟夫手指的方向是紀明和於超坐的那一側。

  楚心之坐在另一側。

  顯然，他說的兩人中，不包括她。

  生氣嗎？

  一點也不！

  約瑟夫想挖紀明也就算了，連於超都想挖就太不應該了。

  她這個老板就坐在這裏，他竟然公開挖他的員工！

  於超的能力，楚心之自然知道。

  當初，他才進H市的青川工作室沒發多久，錦川就有意將他調往國外總部。

  被他拒絕了。

  “不好意思，約瑟夫大師，我對目前的狀態很滿意，不打斷調整。”她聽見了於超的聲音。

  楚心之看過去，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眼神。

  在考慮回去以後，是不是該跟老爸說一聲，給於超加薪。

  另一邊，紀明也客氣道，“目前還沒想過簽約，謝謝您的好意。”

  他這是，也拒絕了？

  所有人都知道，紀明並沒有簽約任何一家珠寶公司。

  約瑟夫都沒來得及挽留，楚心之直接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就先走了。”

  又沒她什麽事。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