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程昊的手指顫動了一下
作者:三月棠墨      更新:2021-08-29 13:44      字數:5356
  電腦裏的視頻在播放。

  畫麵是一個卡通人物在跳舞,舞蹈動作複雜且節奏較快。

  這個視頻大概是新編的舞蹈做成動畫的形式,以便飾演這個角色的演員學習。

  不得不說,這麽複雜的舞蹈動,在沒有舞蹈老師教的情況下,三個小時內學會,並且要做到一個動作不許出差錯,真的很困難。

  有著深厚舞蹈功底的顧傾傾也覺得非常有難度。

  森特導演半晌沒聽到顧傾傾的回複,又問了一遍,“OK嗎?”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苛刻,還是沒有給人多餘的選擇餘地。

  顧傾傾深吸一口氣,揚起笑臉,“OK,三個小時。”

  慕容涼眉心擰了一下。

  他事先沒看過這個舞蹈視頻,以為六分鍾的舞蹈應該不會有難度。森特導演之所以糾結選角,是沒找到適合這個角色氣質的女星。

  眼下,他才曉得自己想錯了。

  這個角色或許對演技沒那麽高的要求,對個人實力卻是極大的挑戰。

  慕容涼有種被森特坑了的感覺。

  “你真的沒問題?”慕容涼看向顧傾傾,有些擔心地問道。

  她明天就要飛回Z省,萬一因跳舞受傷就得不償失了。

  他剛才看了一下,有幾個動作不吊威亞好像還完成不了。

  顧傾傾其實心裏沒底,對上他的目光,她笑著點頭,“沒問題。”來都來了,總不能打退堂鼓吧。

  那不是她顧傾傾的風格!

  森特眼中閃過讚賞,他喜歡自信的年輕人,指了指邊上一個空房間,“你可以去那個房間練習,電腦借給你。”

  “謝謝。”顧傾傾抱著筆記本電腦,朝森特指的那個房間走去。

  慕容涼正準備一起過去,森特笑道,“涼先生,你上午還有兩場戲要拍。”他的聲音攔住了慕容涼的腳步。

  “……我以為我上午休息。”他確實以為單拍顧傾傾的戲,他就可以休息,在一邊看著她。

  事實上卻是……一言難盡。

  她還要練習三個小時。

  森特看到慕容涼吃癟的樣子,很開心得笑笑,“噢,這個笑話真的好好笑。”

  他的話音落地,立馬有化妝師來給慕容涼化妝。

  現場的工作人員也忙碌起來。

  慕容涼坐在椅子上,抬眸朝顧傾傾練舞的房間看去。

  想象著她在裏麵跳舞的樣子。

  “涼先生,麻煩把眼睛閉上,我需要給你畫上眼線。”女化妝師在一旁提醒。

  就因為森特導演總稱呼慕容涼為涼先生,導致整個劇組都這麽稱呼他。

  慕容涼暗笑,閉上了眼睛。

  兩個小時過去,慕容涼拍完了一場戲。

  中途休息的時間,他有點忍不住,想去看看顧傾傾。

  又擔心自己會打擾她。

  三個小時的練舞時間本就非常緊迫,他過去了,她肯定會分心。

  這樣想著,腳步還是不受控製地走了過去。

  站在窗外看看,不進去打擾她。

  可,這窗戶是磨砂的,站在外麵根本看不清裏麵的情況。

  慕容涼將門推開了一條縫隙,朝裏麵看。

  顧傾傾站在一個圓形台子上,身上的羽絨服和毛衣都脫了,單穿著一件墨綠色衛衣,下麵穿著黑色緊身褲。

  長發紮了個馬尾。

  電腦擺放在麵前,她看著視頻,邊看邊跳。

  額前和耳邊的發絲都汗濕了,臉上也都是汗水。

  “兩個小時跳成這樣,很不錯。”森特不知什麽時候站在慕容涼身後,透過門縫往裏麵看。

  慕容涼挑眉,很是自豪。

  森特拍了一下他肩膀,提醒道,“還有十分鍾的休息時間。”

  慕容涼站在原地沒動,目光鎖在裏麵的人兒身上。

  顧傾傾專心跳舞,自然沒注意到他。

  她手臂揚起,一個旋轉,接著一個旋轉。

  腳下一崴,跌坐在地上。

  慕容涼連忙衝了進去,一個跨步,跳上了台子,“怎麽樣?腳有沒有扭傷?”

  “我沒扭傷。”顧傾傾搖頭,“你怎麽來了,不用拍戲嗎?”

  慕容涼抱著她放在一邊的椅子上,脫下她的鞋子,試著扭動她的腳踝,“真的沒扭傷嗎?”他剛才親眼看到她的腳崴了一下。

  “真的沒有。”顧傾傾翹起崴了的那隻腳,動了動,“你看,一點事都沒有。”

  她剛剛崴腳的時候,反應及時,一下子坐在地上,避免了崴得更厲害。

  所以,也隻有崴的那一下子有點疼,之後就沒有了。

  這也是她常年練舞練出來的反應能力。

  見她真的沒事,慕容涼鬆了一口氣。

  “喝口水吧,臉上都是汗。”慕容涼把手裏一直捏著的一個保溫杯遞給她。

  顧傾傾一看就是他的專用杯子。

  別墅裏有好多一模一樣的。

  她接過來,喝了幾口水,“還有一個小時,我覺得應該能練好。”

  “嗯。”慕容涼從兜裏掏出折疊平整的手帕幫她把額頭上的汗都擦幹淨了,“堅持不下去就歇會兒,一直跳,身體也吃不消。”

  顧傾傾想說自己沒事,她以前練舞的時候一練就是一個下午,也沒覺得多累。

  看著他飽含關心的眼神,她笑著道,“好。”

  三個小時後——

  慕容涼上午的兩場戲都拍完了。

  森特導演拿著劇本走進房間時,顧傾傾正躺在圓形台子上。

  累癱了。

  臉上的汗水都流淌成河了。

  顧傾傾聽到動靜,從地上爬起來,站起身,“森特先生。”

  “學會了?”森特導演看了眼已經關機的電腦。

  顧傾傾點頭,“沒問題了。”

  森特導演沒有檢查她的練舞成果,直接道,“很好。現在去換衣服,化完妝我們就可以拍攝了。”

  顧傾傾仰頭,深呼吸,調整練舞後的疲憊,“好的。”

  “我陪你過去。”慕容涼自然牽起她的手。

  顧傾傾微微一愣,下意識看向森特。後者的表情很正常。

  慕容涼:“他知道我們是夫妻。”

  顧傾傾:“……”

  慕容涼帶她到換衣間,工作人員已經準備好了一件衣服。

  顧傾傾簡單擦了一下身上的汗,換上了劇組準備的裙子。

  很樸素的一條黃裙子。

  整條裙子一點多餘的裝飾都沒有。

  顧傾傾從換衣間出來時,工作人員直呼漂亮。

  裙子長度在膝蓋上麵一點點,為防跳舞時動作太大走光了,特意穿了一條白色的安全褲。

  顧傾傾掃了一眼,並沒有發現慕容涼的身影。

  他剛才還在這裏的。

  “你在找你的丈夫嗎?”工作人員幫她整理裙子後麵的褶皺,笑著說,“他剛才去了外麵。”

  慕容涼是顧傾傾的丈夫。

  這一事實在劇組已經不是秘密。

  顧傾傾朝外麵看去,看到慕容涼正在跟吊威亞的老師交談。

  察覺到她的視線,他一轉身就看到了她。

  隔著一段距離。

  她穿著淺黃色的小裙子站在乳白色門框邊,像冬天的小太陽。

  可她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實在惹人心疼。

  慕容涼大步走過去,摟住了她的肩膀,將臂彎處搭著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冷不冷?”

  “還好。”她哆嗦了一下,更加貼近他,汲取溫暖。

  好在,拍攝的地點是室內。

  開了空調。

  穿著裙子也不算冷。

  森特導演把劇本遞給顧傾傾看。

  她演的莉莉雖然沒有台詞,可當時的場景還是要簡單介紹,不然,她的舞蹈就隻有機械的動作而沒有靈魂。

  “給你十分鍾的時間。”

  顧傾傾點點頭。

  劇本中的莉莉是個生命即將結束的女孩,才十八歲,花一樣的年紀。

  跳完最後一場舞,她的生命就走到了盡頭。

  顧傾傾終於明白了。

  為什麽舞蹈動作會這麽激烈,跳完整個人都虛脫了。原來,這是莉莉在綻放最後的生命,她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在跳舞。

  也明白了化妝師為什麽要她卸掉臉上原本的妝,並且不給她化妝。

  一個生命快要結束的跳舞女孩,隻會將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跳舞上,根本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化妝這件事上。

  素顏上鏡+沒台詞+高難度舞蹈動作+吊威亞+出場隻有六分鍾。

  顧傾傾表示,從沒演過這麽畫風詭異的角色。

  這大概是她演藝生涯中最匪夷所思的一場戲了。

  她很期待。

  此時的顧傾傾還不知道,因為慕容涼觀看金雞獎的直播,讓森特導演相中了她,因為森特導演相中了她,讓她有機會出現他的影片,因為出演這部影片,讓她演藝事業走上了一個頂峰。

  十分鍾很快過去,森特出抽走了她的劇本,“可以拍攝嗎?”

  “……可以。”顧傾傾連著深呼吸了好幾次。

  舞蹈中有一個雙手揚起,抓住舞台中央垂下的絲帶,上升到空中,翻轉一下再落到地麵的動作。

  這一段需要吊威亞。

  練習的時候她並沒有吊威亞,而是直接跳過了這一段,導致整個舞蹈都不連貫。

  也不知道真正連貫跳下來是個什麽樣子。

  舞蹈時長十六分鍾。

  最後會剪輯成六分鍾。

  顧傾傾一步一步走上了舞台。

  台下一個觀眾都沒有。

  威亞指導老師走上去幫顧傾傾扣上了威亞。

  大腿部位的繩索纏了一圈綿布,一點都沒有勒到的感覺。

  國外的威亞指導老師這麽貼心?

  顧傾傾正疑惑,指導老師笑著說,“你的丈夫對你真好。他擔心勒到你,讓我綁了一圈軟布。”

  老師說著標準的M國語言,語速很快。

  顧傾傾還是聽清了每一個單詞。

  她看向台下的慕容涼。

  慕容涼站在森特的身後,看向她。

  她突然想到,換完衣服出來時,看到他跟威亞老師在交流。

  原來他是說這個。

  他好貼心。

  她穿著裙子,吊威亞會直接跟皮膚相觸,很容易磨傷。

  他替她想到了這一點。

  一切準備就緒。

  伴隨著森特導演的一聲“Action!”

  穿著黃色短裙的女孩站在中央,麵色在燈光下顯得蒼白憔悴,她看著空蕩蕩的台下,清澈的眼眸漸漸劃過失落,低斂下的眸子甚至染了一層水霧,眼淚在眼眶中欲落未落。

  正在拍攝的攝影師,包括台下的工作人員都被他的情緒感染。

  不經同情起這個小姑娘。

  好希望舞台下麵的空位上能夠坐滿觀眾,觀看她的舞蹈。

  失落的情緒持續了不到三秒,顧傾傾眼神驀地變得堅定。

  就算沒有一個人看她跳舞,她也要跳下去!

  顧傾傾揚起一個笑臉,朝台下鞠躬。

  她這動作,就好像下麵真的坐了觀眾,她在向觀眾表示感謝,感謝他們能來觀看她的舞蹈。

  女孩明明在笑,可就是讓人覺得無限的悲傷。

  森特導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畫麵。

  麵色再平靜不過。

  仔細看,就會看到他眼中的狂熱。

  這女孩就是劇本裏的莉莉!

  慕容涼同樣看著台上,眼中有著濃濃的自豪感。

  女孩開始跳舞了,身上綁著威亞跳舞,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顧傾傾做到了。

  不僅做到了,而且跳得很出色。

  揚手,抬腿,旋轉,站定,每一個動作都像演練了上百遍。

  事實上,她隻練了三個小時。

  舞蹈的高潮來了。

  舞台中央垂下來兩條白色的絲帶,顧傾傾一手抓住一條,慢慢上升,握住絲帶在空中轉了一個漂亮的圈,黃色的裙擺在空中綻開了一朵花。

  絲帶下降,顧傾傾又回到地麵。

  舞蹈比剛才更加熱情。

  漸漸地,她的動作變得緩慢,變得停滯。

  她實在不行了。

  咚!

  顧傾傾在沒有任何鋪墊鋪在地上的情況下,一下子栽倒在舞台上。

  她的體力透支了,生命已經流逝到最後。

  汗水一滴滴砸落在地麵。

  可她還是頑強地撐著想要爬起來。

  現場觀戲的女性工作人員都忍不住哭泣,好想衝上去扶台上那個女孩一把。

  就在她們快要忍不住的時候,顧傾傾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蒼白得一絲顏色都沒有的臉扯出一個脆弱的笑,向觀眾席的“眾人”鞠躬。

  原來如此!

  她撐著最後一秒爬起來,是為了謝幕。

  讓這個舞蹈有始有終。

  森特導演的眼神越來越狂熱,劇本上沒有這一段,是這個女孩子臨場發揮!

  最後一幕,是顧傾傾倒在地上的畫麵。

  三分鍾的前情鋪墊和後麵的臨場發揮,加上十六分鍾的舞蹈,顧傾傾沒NG。

  她躺在地板上數秒,森特才如夢初醒,喊道,“卡!”

  他迫不及待地轉頭對慕容涼說,“你有一個了不起的妻子。”

  這聲稱讚慕容涼受了,笑著回,“謝謝。”

  顧傾傾渾身跟從水裏撈起來一樣,從地上爬起來。

  威亞老師幫她解開了繩索,她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幸好慕容涼過來扶了她一把。

  森特還在看這條視頻的回放。

  覺得每一個畫麵都很完美,不舍得剪掉。

  好為難。

  本來想好了這部分隻給六分鍾的鏡頭,現在怎麽辦?

  十九分鍾,他一分鍾也不想放棄。

  顧傾傾緩和了好一會兒,從台上走下來,“森特先生,我現在能離開了嗎?”擔心有補拍的鏡頭,她問道。

  “能離開了。”森特看著她,“希望還能有機會合作。”

  顧傾傾愣住了,受寵若驚的握住了森特伸過來的一隻手。

  換好了衣服出來,她還有些回不過神。

  “森特導演剛才那句話什麽意思?”顧傾傾抓著慕容涼的胳膊,激動地喊道,“他說希望還能有機會合作!”

  慕容涼抬手捏了捏眉心,耐心解釋,“他的意思是如果下次有合適的角色,會優先考慮你。”

  “啊啊啊啊!”顧傾傾尖叫起來,猛地跳到慕容涼身上,摟著他的脖子搖晃,“涼涼!你真是我的福星!”

  慕容涼忙托住她的身子,免得她掉下來。

  唇角也是忍不住上揚。

  他是她的福星。

  她是他整顆心。

  過完年後,天氣漸暖。

  正所謂,冬天來了,春天也就不遠了。

  四月份的天,不冷不熱,氣候適宜,最適合郊遊。

  距離程昊昏迷已經過去了六個月,半年的時間。

  康誠醫院。

  盛北瑜又過來了。

  空閑時候,她幾乎每天都會過來。

  坐在程昊的病床邊,陪他聊天,即使他不會回應,偶爾也會學著護士的手法幫他按摩,或者擦身。

  一向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做起這些事來絲毫不違和。

  盛北瑜一隻手握著程昊垂放在床邊的手,另一隻手順著他臉部線條撫摸。

  臉上原本那一道傷口已經痊愈了。

  留了點疤痕,不深。

  傅景堯說以後慢慢休養就能讓疤痕消失。

  “程昊,你怎麽還不醒過來?”盛北瑜臉貼著他的手背,輕聲道,“你都睡了六個月了。懶豬,沒有人比你更能睡了。”

  “我每天都來,你怎麽還不睜開眼睛看看我。”

  “小爍和彥彥已經一歲半了,會跑會跳。你肯定不知道,彥彥特別頑皮,上周去老宅的時候,摔碎了我媽一個玉鐲子,我媽差點暈過去。噗!想想那場麵都覺得好笑。”盛北瑜又哭又笑。

  傅景堯剛查完房,路過程昊的病房,推門進去。

  “過來了。”

  “嗯。”盛北瑜擦擦眼淚,抬起頭。

  “還以為你會在遊樂場。”

  盛北瑜:“嗯?”

  傅景堯笑笑道,“大哥一家五口逛遊樂場上熱搜了。”

  盛北瑜想了想,才想起來大哥和大嫂他們確實去遊樂場了。

  “我去了可不就成了超大號電燈泡了麽?”她笑著回,站起身,“來了有一會兒了,我先走了。”

  她放下程昊的手,出了病房。

  在她沒看到的地方,程昊的手指輕微顫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