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

  程昊將盛北瑜送到了盛家老宅。

  車子停在了盛家老宅的鐵柵門前。

  盛北瑜坐在副駕駛上，半晌也沒動作。

  “不下車？”他替她解開了安全帶。

  盛北瑜賴在車上不肯下來，扭頭看著他，不確定地問，“我現在是你的女朋友吧？”

  她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她追上了程昊？

  是這樣嗎？

  程昊怔怔地看著車外的盛家老宅。

  盛北瑜是盛家的大小姐，她是無辜的，他明知道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為什麽要將她卷進來。

  程昊，你太殘忍了。

  你不該一時心軟抱了她。

  “程昊！”盛北瑜抱著他的胳膊搖晃，“你答應過我的，不許反悔！”

  程昊凜了凜心神，點頭，“嗯。”

  盛北瑜開心地揚起唇角，“那我明天去找你，後天也去找你，大後天也去找你，我每天都去見你好不好？”

  她笑得好開心。

  像這個年紀的每個小姑娘那樣，笑得天真爛漫。

  程昊生硬地扯起唇角，“好。”

  盛北瑜湊到他臉上親了一口，還有些害羞，“那我先進去啦。”

  她飛快地推開車門，下了車，往大宅裏跑。

  程昊望著她歡快跳躍的背影，低低喟歎一聲，調轉了車頭。

  盛北瑜偷偷摸摸地進去，生怕被人撞見了。

  她這一夜未歸，手機上有十幾通未接來電，回來了少不了被一通說教。

  剛踏進客廳——

  “大小姐回來了！”林嫂打招呼。

  盛北瑜：“……”

  馮婉從茶廳裏出來，“還知道回來？你昨晚去哪兒了？我給你打了十幾通電話都沒人接，差點報警了你知不知道！”

  盛老爺子皺著眉說，“你一個女孩子夜不歸宿，像什麽樣子？”

  盛老太太說，“聽你媽說，你上次相親的那個對象，叫什麽來著，聽說你對他很滿意，什麽時候帶我們見見麵，也好給你把把關？誒你昨晚沒回來，是不是去人家那兒了？我可告訴你，結婚之前千萬別幹出逾矩的事兒。”

  盛北瑜：“……”

  她就猜到會是這樣的場麵。

  得虧她機智，提前洗了個澡，換了一身新衣服，要不然，有十張嘴都說不清。

  “是你奶奶說的這樣嗎，你昨晚跟那個男人在一起？”馮婉推了推她的胳膊，“咱們盛家是大門大戶，你可千萬別學外麵那些女人，搞出未婚先孕的事！”

  楚心之剛好從樓上下來，聽到馮婉這話，感覺就跟拐著彎兒說她似的。

  馮婉看到了楚心之，臉色僵了僵。

  她確實含沙射影說楚心之，沒想到被她聽到了。

  “媽，爺爺，奶奶，你們說什麽呢？”盛北瑜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撒謊道，“昨晚我一個同學過生日，聚會結束後太晚了，我就睡在了同學家。”

  張曉神色愣了愣，倒也沒戳破她的謊言。

  大小姐撒謊的原因大概是不想讓家裏人擔心。

  盛北瑜忙轉移話題，“誒，大嫂，你現在還沒去上班？”

  “正準備去。”楚心之笑著說。

  設計部帶薪休假一個星期，她身為總監，她還是得去工作室。

  她早上睡過頭了，導致現在才準備出門。

  “哦。”盛北瑜點點頭，拉著她的胳膊往外走，“我正好有件事跟你說，我們出去說吧。”

  楚心之被她拉出門外。

  “你要跟我說什麽事？”她問。

  一出門，盛北瑜頓時鬆了一口氣，衝她笑笑，“沒事，我就是想找個借口躲過爺爺奶奶他們的追問。”

  楚心之：“……”

  她還以為她真有什麽要緊事要說呢。

  她看著盛北瑜。

  目光在她臉上停駐。

  是她的錯覺嗎？

  感覺起來，盛北瑜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欣喜，她分明一副平常神色，可就是讓人覺得她眉梢嘴角都藏著笑意。

  “你談戀愛啦？”楚心之好奇道，想了想，她又說，“和程昊？”

  盛北瑜愣住，“嗬嗬，嗬嗬，突然覺得大嫂你不當算命先生太屈才了。”

  楚心之麵露詫異，“你真的和程昊在談？！”

  盛北瑜抿抿唇，“嗯。”既然都被她猜到了，她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楚心之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大嫂覺得我們不合適嗎？”她怎麽這副表情。

  “沒有沒有。”楚心之擺手，“就是陡然聽到有點吃驚。你們互相喜歡就好。”

  盛北瑜微微仰頭，想起程昊，便覺得甜蜜。

  兩人聊了幾句。

  ——

  盛北弦去公司了。

  楚心之隻好自己開著家裏的車去工作室。

  三樓。

  設計部的辦公大廳隻有一個人。

  於超。

  “你怎麽沒回家休息？”楚心之微微一怔，問道。

  於超笑著撓撓頭，“在家待著無聊，就來工作室了。他們都休假了，楚總監，你怎麽過來了？”

  “我過來看看有沒有事需要處理。”楚心之回，“那我先去辦公室了。”

  於超點點頭。

  楚心之今天沒穿平素裏嚴肅的工作套裝，天氣較熱，她穿著無袖的白色及膝雪紡裙，樣式簡單大方，沒有多餘的點綴，隻腰側有一朵珍珠串成的花。

  越發襯得她氣質清冷。

  像極了一朵生長在雪嶺的花。

  於超怔怔出神，思緒漸漸飄遠。

  楚心之一直在辦公室忙到中午十二點。

  要不是於超敲了敲外麵的門，她還沒察覺到已經到吃午飯的時間了。

  “楚總監，還不準備吃飯？”他站在門邊問。

  楚心之伸了伸懶腰，“這就去。”

  她拿起桌上的手機。

  上麵有兩條微信消息。

  盛北弦發來的。

  時間顯示的是十一點半。

  手機調成震動了，可能他發消息過來時，她忙得入神，沒聽到。

  “寶貝，別忘了吃午飯。”

  “要不要我來陪你？”

  她抿唇笑了笑，每天這個時候他都會提醒她吃午飯。

  從於超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她一個側顏。

  睫毛纖長，鼻梁挺秀，仿若花瓣的唇微微翹起一絲弧度，因低頭的動作，露出一截纖細潔白的後頸。

  於超突然就別過視線，咳了兩聲，說，“設計部就剩下我們兩個，一起去吃午飯吧。”

  楚心之說了聲“行”，又說，“我先打個電話。”

  於超隨意笑笑。

  兩人出了辦公室往電梯走。

  楚心之邊走邊給盛北弦打電話。

  電話接通，楚心之率先說道，“剛才一直在忙，才看到消息。”

  盛北弦在那邊低聲笑笑，“嗯，猜到了。”她一直沒回他，他就猜到她在忙，沒看到他發的消息。

  “現在才準備吃飯？”他問。

  “嗯呐。”楚心之有點心虛，聲音小了一點，“我忙忘了。”

  他肯定已經吃過了吧。

  於超與楚心之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而他，也恰好能聽到她跟盛北弦通話的聲音。

  這不是他第一次聽見她跟盛北弦打電話。

  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他的腦海中好像不自覺地想象著她跟盛少私底下相處的模樣。

  會撒嬌？

  會鬧小脾氣？

  會賣萌？

  會跟他耳鬢廝磨？

  “沒有一個人呀，我跟一個同事一塊出去吃飯。”楚心之嬌笑著說，“嗯……現在正往工作室外走。”

  耳邊回響的聲音拉回了於超的思緒。

  他側眸看了眼楚心之，壓下心中突然湧現的情緒。

  掛了電話。

  楚心之把手機裝起來。

  於超淡笑著開口，“感覺盛少挺疼你的。”

  吃午飯這樣的小事還親自叮囑，足以見那個男人對她的用心。

  總覺得，像盛北弦那樣含著金湯匙出生，高高在上的男人不會心疼人。

  可事實卻恰好相反。

  那麽，外界那些關於他寵妻的傳聞也都是真的了。

  楚心之被他這突然的一句話，說得有些蒙，不知該怎麽回答。

  嗯，盛少是挺疼我的。

  該這樣子回答嗎？

  索性笑著點點頭，算是承認了他所說的。

  兩人一同走出工作室。

  門口停著一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邁巴赫。

  楚心之：“……”

  盛北弦從車上下來。

  鳳目微抬，睨了一眼於超，幽邃的眸看不出一絲情緒。

  於超莫名覺得有股壓迫力。

  楚心之邁著步子走到他麵前，語氣帶著驚訝，“你怎麽過來了？”

  他們剛才還通過話。

  她以為他在公司。

  從鼎盛國際到工作室至少需要半個小時，也就是說，他給她發微信消息那會兒，他就已經出發了。

  盛北弦大步流星地走過去，牽起她的手，“不是說了，過來陪你吃飯。”

  楚心之抿起唇角，很開心的樣子。

  被她開心的模樣感染了，盛北弦也勾起唇角，看向於超，“這位，是你同事？”

  於超主動開口，“你好，我是於超。”

  他沒有伸手，是因為知曉盛少這人有潔癖。

  盛北弦點點頭，算是回應。

  眼眸卻一直盯著於超的眼睛，好像要將他的內心看穿。

  於超對上他的視線，心神一凜。

  有種把心思攤開了曬在他麵前的感覺。

  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好。

  是。

  他承認。

  楚心之給他的感覺很不一樣。

  這半個多月來，她跟大家一起努力，他看到了她的氣質，才華，領導能力。

  他隱隱有心動的感覺。

  但他是理智的。

  楚心之是誰？她是盛北弦的妻子。他當然不可能動別的念頭。

  原本想將自己的心思埋起來，小心藏好，或許很快就會淡忘了。

  孰料，在盛北弦麵前，他無所遁形。

  “楚總監，盛少過來了，我就不當電燈泡了，先走了啊。”於超聳聳肩，故作輕鬆的說。

  楚心之當然感覺得出他跟盛北弦之間湧動的氣息不對勁兒。

  想不通了。

  於超跟盛北弦是第一次見麵吧。

  “喂，你剛才那樣，是幹什麽啊？”她推了下盛北弦的胳膊。

  盛北弦瞥了一眼於超的背影。

  心裏冷哼，算這小子識相。

  他擁著楚心之的肩膀，“沒怎麽，就是看不慣寶貝身邊有男人。”

  楚心之：“……”

  他果然是吃醋了。

  “於超是我同事。”雖然覺得沒必要，但還是要說明一下。

  盛北弦傲嬌的仰著頭。

  突然覺得，寶貝對感情之事反應遲鈍這一缺點有時候還挺好。

  不，這不是缺點，簡直要稱之為優點了。

  楚心之撇撇嘴，抬手掐了掐他的脖子，“你天天泡在醋缸裏得了，還去什麽公司啊。”

  “噗！”

  祁兵降下半截車窗，沒忍住，陡然笑起來。

  敢這麽說BOSS的，除了BOSS夫人沒別的人了。

  盛北弦給了他一記冷眼，祁兵立刻噤了聲。

  兩人上了車。

  “去如意樓。”

  楚心之扭頭看他，“如意樓離這兒有點遠，下午上班肯定要遲到的。”

  她早上就不小心睡過頭了，結果，他也不叫醒她，任由她一直睡，睡到快九點才起床。

  手忙腳亂地起床，趕來公司，還是遲到了。

  盛北弦捏捏她的手手背，“不是帶薪休假一星期麽？可以不來上班的。”

  “我是總監，要做的事肯定要比他們多。”楚心之靠在他的肩膀上。

  “總監也要休息。”盛北弦說得理所當然，“下午不去工作室了，休息半天。前段時間那麽忙，需要好好休息。”

  祁兵低低地笑，發動車子，按照盛北弦的吩咐，掉了個頭，朝如意樓的方向駛去。

  後麵有一輛黑色路虎，一直停靠在路邊。

  “大少爺，我們要不要跟上去？”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問道，“盛北弦在車上，我們想要接近那個姑娘恐怕不容易。”

  盛北弦不是個好惹的，萬一惹上了，肯定會很麻煩。

  坐在後座的男人，一身筆挺的西裝，雙腿優雅的交疊，身子微微後仰，靠在座椅上。

  透過車窗看著前麵越來越遠的車子。

  低沉的聲音響起，“跟上去。”

  “好的。”

  司機老張發動車子，跟上了前麵的邁巴赫。

  男人聲音淡淡的叮囑，“小心點，別讓人發現了。”

  老張點點頭，“我知道了。”

  駛過一個路段。

  祁兵頻頻看向倒車鏡，皺著眉，沉聲道，“BOSS，好像有人跟車。”

  BOSS大人全副心思都在少夫人身上，警惕性自然降低了許多，沒注意到後麵有輛車一直跟著他們。

  盛北弦身子斜向一邊，看了眼倒車鏡。

  後麵很遠處，有一輛黑色路虎。

  跟他這車的速度保持一致，時快時慢。

  顯然一直在跟蹤他們。

  祁兵淡聲說，“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跟蹤的？”他也是才發現的。

  楚心之扭過頭，往後麵看。

  心陡然一緊。

  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盛北弦攬著他，輕聲安慰，“別害怕，有我在，沒事的。”

  隨即，他冷冷的吩咐祁兵，“甩開他們。”

  “好嘞！”祁兵熱血沸騰，邊提速邊換車道。

  車子如離弦之箭一般飛馳出去。

  眨眼就飆出了老遠。

  後麵的人立刻察覺到了。

  老張微微側頭，說，“大少爺，我們好像被發現了！”

  男人抬手捏了捏眉心，“什麽叫好像被發現了，根本就是已經被人家發現了。你真是……”

  “對不起，大少爺。”老張主動認錯。

  男人神色煩躁。

  “不過——”老張遲疑了一會兒，說，“剛才在工作室門口，我看到他們說去如意樓吃午飯。”

  老張說的是“看到”，而不是“聽到”，足以說明他是一個動唇語的人。

  男人：“愣著幹什麽，去如意樓。”

  老張踩下油門，加速行駛。

  邁巴赫內。

  成功甩掉跟蹤車輛的祁兵，洋洋得意，“小樣兒，跟我比。”

  楚心之有些擔心地問，“剛才是誰啊？”

  她的眉心蹙著，驚魂未定。

  盛北弦溫熱的指腹在她額頭上拂了拂，“不清楚是誰。不管是誰，寶貝都別擔心。嗯？”

  他已經發消息給暗中跟著的人，記下了車牌號，讓霍霆深去查了。

  楚心之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靠在他懷裏。

  ——

  如意樓，包廂裏。

  盛北弦的手機響了一聲。

  霍霆深發來了一條消息：D市，衛家。

  盛北弦盯著這條消息，手指在桌麵上一下一下的敲擊著。

  若有所思。

  衛家？

  D市首屈一指的豪門。

  為什麽要跟著他們的車？

  他跟D市那邊並沒有任何聯係。

  楚心之見他眉頭緊鎖，忍不住問道，“是不是查到了？”看他的樣子，應該是查到了什麽。

  她知道他有好些事瞞著她，但她也曉得，他瞞她的那些事，是為了給她更好的保護。

  她能理解。

  可心裏又有點不安。

  盛北弦把手機放在桌上，“是衛家的人。”

  既然她問了，他斷然不會瞞著她。

  “衛家？”楚心之久久沒反應過來，“哪個衛家？”

  她沒聽說過H市有哪個衛家。

  盛北弦解釋說，“寶貝可能不清楚，衛家是D市三大豪門之一。名下的產業眾多，不過，他們那家人行事低調，外界很少有傳聞。”

  楚心之想了想，腦子裏沒什麽印象。

  她不愛關注這些事，所以也沒聽說過什麽衛家。

  “衛家的人為什麽跟蹤我們？”楚心之停頓了片刻，看向他，“找你的？”

  “不清楚。”

  連他自己也想不通。

  如果找他，應該也是商業合作之類的，如果是商業往來，就沒必要跟蹤他。

  “既然知道了跟車的人是誰，剩下的就好辦了。”盛北弦說。

  楚心之還要再說什麽，外麵傳來敲門聲。

  “進。”

  服務員端著菜進來，將一盤盤精致可口的菜端上了桌。

  盛北弦拿起筷子遞給她，“不許再想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