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渺和蘇懷粥花了半個多小時，把她媽媽的臥室打掃的幹幹淨淨。

  戴著紅繩的右手握著那隻紅色的千紙鶴，蘇懷粥站在門邊，和江渺牽著手，看向屋裏幹淨整潔的布置，依稀能看見，媽媽坐在床邊朝他倆笑著揮手的模樣。

  蘇懷粥握著千紙鶴的右手抬起來，也朝媽媽揮揮手，然後左手又牽著江渺的右手舉起來，紅著臉，笑著朝媽媽示意了一下。

  等她把臥室門關上，與江渺回到走廊上的時候，蘇懷粥緩緩舒出一口氣來，感覺心裏有什麽東西圓滿了一樣。

  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江渺看了眼學姐的臉色，見她的情緒已經緩和很多，便問道：“我還想帶學姐去個地方，要不要去？”

  蘇懷粥低頭看看手上第19隻千紙鶴，想到還剩下一隻沒有拿到，又被江渺勾起了好奇心，便點頭：“去啊，當然要去了。”

  “那跟我來。”江渺牽著學姐的手下樓。。

  蘇懷粥抱起那個裝滿了千紙鶴的禮盒，擰開蓋子，將第19隻千紙鶴小心翼翼的放進去。

  重新蓋上蓋子後，蘇懷粥把禮盒緊緊地抱在懷裏，將之視若珍寶。

  然後她就看著江渺，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黑色眼罩，走到她身後來。

  “學姐，我們玩個遊戲怎麽樣？”江渺把眼罩戴到蘇懷粥的腦袋上，先問道，“你戴上眼罩，我拉著你走，等走到目的地之後，如果你能猜出是在什麽地方，我就額外答應實現你一個願望。”

  “什麽願望都可以？”蘇懷粥用眼罩徹底遮住自己的眼睛，歪頭問道。

  “別違背我的良知就行。”江渺摸摸學姐柔順的長發，最後雙手搭在她兩側肩膀上, “相信學姐也不會讓我做一些難堪的事情。”

  “比如讓你跑到圖書館樓頂，拿著喇叭朝全校師生宣布, 你就是寫了《我的女友是百萬粉up主》和《學姐快踩我！》的作者蜜桃醬？”蘇懷粥捂嘴偷笑著問道。

  江渺：“……我有點後悔了。”

  說著, 他就想把眼罩摘下來。

  但蘇懷粥已經雙手按住眼罩，嬉笑著不讓他摘：“你快點！趕緊走啦, 我還要猜是什麽地方呢？”

  “行吧……”江渺也不反抗了，反正他有的是辦法讓學姐猜不出來。

  想到這裏，江渺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牽起學姐的小手, 便走出了院子的大門。

  反正隻要在衡塘村裏錯綜複雜的巷子裏繞兩圈再出去，到了地方再多繞兩圈, 學姐還能怎麽猜？

  但江渺不知道的是, 當蘇懷粥戴上眼罩跟著他走出院門的時候, 她腦海中便已經浮現出一張衡塘村周圍的地圖。

  離家裏越是近, 她就記得越清楚。

  小時候在家裏沒有什麽娛樂活動, 蘇懷粥都是像個男孩子一樣, 整天跑出去跟朋友玩耍，對衡塘村的巷子已經爛熟於心。

  於是, 在被江渺拉著走了兩圈之後，蘇懷粥就知道, 這個壞家夥在繞她。

  蘇懷粥嘴角噙起一抹笑來, 也懶得點破他的壞心思, 就讓他這麽忽悠。

  盡管眼裏一片黑暗，跟盲人似的什麽也看不見, 但蘇懷粥隻要牽著學弟的手，就比什麽都安心。

  哪怕耳邊傳來汽車的呼嘯聲, 都沒讓她感到害怕，不過倒是讓她確信, 這會兒應該是剛走出衡塘村的東門。

  這個方向，應該是去馬路對麵的四季公園。

  要說衡塘村是蘇懷粥最熟悉的地方，那四季公園肯定就是蘇懷粥第二熟悉的。

  才剛走到對麵街道上, 被江渺牽著手，走進四季公園後往右一拐，蘇懷粥便知道，這個方向是南麵的一個小湖泊。

  當她被江渺牽上湖中間的橋時，還能聽到坐在中間涼亭裏正在下象棋的老爺子們的吆喝聲。

  之後又經過了中央廣場，那裏的廣場舞音響，隔著遠遠的距離, 蘇懷粥都能清晰聽到。

  光是根據這個音響的聲音大小和方向，蘇懷粥都能大致估摸出來這是在哪裏。

  於是當江渺帶著她在四季公園裏繞了一圈, 總算抵達目的地的時候，蘇懷粥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

  “到了？”

  “嗯，到了。”江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不過學姐你得等一下。”

  “好。”蘇懷粥點點頭。

  然後她就聽到江渺走遠的腳步聲，沒過多久又走近來。

  隨後就是江渺再次響起的聲音：“學姐，來猜吧, 猜對了我就幫你摘下眼罩。”

  蘇懷粥臉上露出勝券在握的表情，輕啟嘴唇說道：“是在四季公園的假山這兒吧？這裏我可熟悉了，你還帶我在衡塘村裏多繞了兩圈，然後剛才……”

  說到一半，蘇懷粥就感覺眼罩被摘了下來，她下意識的睜開眼，朦朧的光亮便瞬間點燃了她的視界。

  就在寒假她帶江渺來的假山洞裏，此時此刻，正靜靜的放著一塊小蛋糕。

  蛋糕隻有巴掌大小，但卻格外精致，上麵還有用奶油做成的兩個小人兒，互相依偎在一起，抬頭看著麵前正燃燒著的蠟燭。

  兩根蠟燭，一根是“2”，一根是“0”，象征著蘇懷粥的20歲生日。

  而在兩根蠟燭前麵，還有一根木簽插在那裏，上麵沾著一隻千紙鶴，正擺出一副振翅欲飛的模樣來。

  溫暖的燭火映照在蘇懷粥臉上，讓她一時都忘記了猜對地點後獲勝的喜悅。

  當她的目光落在小蛋糕上的時候，下意識的捂住了臉蛋，隻露出一雙明亮又驚喜的眼睛。

  江渺把蛋糕上的千紙鶴拿下來，輕輕遞到學姐手心，輕柔的笑著說道：“學姐，許願吧，對著千紙鶴許願，聽說很靈驗的。”

  蘇懷粥用力點頭，飛舞的長發像是暗夜裏的精靈，她緊握住這第20隻千紙鶴，閉上眼簾，默默在心裏許下願望。

  夜晚的假山竹林裏，隱隱有微弱的光亮，與天上的月光、星辰相呼應。

  江渺站在一旁，安靜的等待學姐許願。

  等到蘇懷粥睜開眼睛，湊到蛋糕前，將蠟燭吹滅的時候，江渺好奇問道：“許了什麽願望？”

  “不告訴你。”蘇懷粥狡黠一笑，“說出來就不靈了。”

  “沒關係，要是不靈驗，我就親自幫你實現。”

  “才不要。”蘇懷粥搖頭，笑著看向他，“我會親手實現它的。”

  “那剛才學姐你猜對地方了，有什麽想要讓我幫你實現的願望嗎？”江渺又問道。

  “暫時沒有。”蘇懷粥又搖頭，抿嘴笑道，“我先留著，等以後想到了再告訴你。”

  學姐這麽一說，江渺頓時想到了無數種可怕的結果，麵無表情的說道：“我可不希望聽到什麽奇怪的願望啊。”

  “放心啦，不會的。”蘇懷粥拍拍他的肩膀，“我又不是你，會許什麽希望你再實現我三個願望什麽的。”

  “咳咳……”被這麽一揭短，江渺有點不好意思了，“我那是逗你玩兒嘛，又不是認真的。”

  “那我想讓你上街找十個陌生人，親口推薦自己寫的小說……”蘇懷粥摸著自己小巧的下巴斟酌說著，最後話鋒一轉，在江渺冷汗直冒時笑道，“也不是認真的哦。”

  江渺：“……”

  “咱們還是吃蛋糕吧。”江渺趕緊轉移話題，把蠟燭拔掉後，端起小蛋糕，免得學姐覺得有趣，到時候真讓他去接上體驗社死。

  考慮到生日這天會提前吃過晚飯，所以江渺沒有買那種大蛋糕，避免吃不完浪費，所以隻定製了這種巴掌大小的蛋糕。

  蛋糕的層數很淺，大約隻有一截指節的厚度，最大的亮點大概就是上麵用奶油做成的一男一女兩個小人兒。

  江渺把蛋糕捧到學姐手心裏，用塑料刀將蛋糕切成一塊塊。

  “你小心一點，不許把小人分開！”蘇懷粥提醒道。

  江渺失笑：“總要吃掉的。”

  “那你先讓我吃掉它們！”蘇懷粥張大嘴巴，啊嗚兩口，就把蛋糕上麵兩個小人吞下了肚子。

  江渺拿起叉子，自己吃一口蛋糕，然後就喂學姐吃一口，沒幾分鍾的時間，蛋糕就被兩人瓜分進了肚子。

  這時候蘇懷粥才發出一聲驚呼：“糟了！”

  “怎麽了？”江渺被她嚇了一跳，還以為有什麽大事。

  結果蘇懷粥卻懊惱的拍著大腿，後悔道：“我忘記拍照片了！剛才蛋糕這麽漂亮……”

  江渺一臉無奈：“……現在拍也來得及。”

  “都吃光了，哪裏還來得及。”蘇懷粥鼓嘴賭氣，盯著手心裏光禿禿的盤底，歎了口氣。

  “你確定？”江渺扶住學姐的雙手，輕輕搖晃兩下，蛋糕底盤下麵就發出了輕微的碰撞聲。

  蘇懷粥感受到了裏麵那個東西的動靜，眼睛頓時一亮，伸手小心翼翼的將底盤掀開，才發現這裏麵竟然有個暗藏的空間。

  當她將底盤掀開的時候，底座周圍一圈裝著的霓虹燈便亮了起來，迷離的光線照射在中間的銀手鐲上，將手鐲上麵鐫刻的佛像映照的纖毫畢現。

  “哇~”蘇懷粥已經被江渺一次又一次的準備給驚喜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喜歡嗎？”江渺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學姐身後，雙手輕柔的摟住她的細腰，腦袋擱在她肩膀上，輕聲問道，“戴上看看？或者要先拍張照？”

  蘇懷粥毫不猶豫的拍了照片，然後把銀手鐲戴到自己左手手腕上，舉起自己的左手抬到頭頂，與月色相輝映。

  “我總感覺這個手鐲好眼熟。”蘇懷粥看得久了，忍不住嘀咕道，“是不是之前見過？”

  “期末剛結束那會兒，我們出去約會那次。”江渺在她耳邊笑著提醒道。

  “啊！”蘇懷粥想起來了，“那天去逛了一家佛器店！這個手鐲就是我看中的那款！”

  “嗯。”江渺親了一口學姐的臉蛋，仿佛是在獎勵她猜對了答案似的。

  “當時我看要一千多，太貴了我就沒買……”蘇懷粥越說聲音越小，戴著手鐲的左手都放了下來，想說什麽，最後咽了回去，隻是輕聲道，“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

  江渺的左手向下伸，與學姐的左手緊緊握在一起，十指相扣，沒有一絲縫隙，一如兩人此刻的唇瓣。

  月色穿過竹葉，撒在四處，像婚禮上拋灑的花瓣，落在二人肩頭。

  ……

  晚上十點鍾的時候，兩人在蘇懷粥家裏的院子門口分別。

  蘇懷粥倒是想讓江渺留下來，但一想起之前奶奶發現他倆晚上胡搞的事兒，她就又放棄了。

  目送學弟離開，站在院門口看著江渺的背景漸行漸遠，蘇懷粥懷裏抱著裝有20隻千紙鶴的禮盒，右手摩挲著左手腕上的銀手鐲，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容。

  一直站到看不見學弟的背影後，蘇懷粥才回到自己臥室裏，在書桌上坐下，把禮盒放一邊，捧著手機和學弟閑聊。

  一邊和學弟在微信上聊天，蘇懷粥一邊把禮盒的蓋子打開，倒出了裏麵的千紙鶴，一隻一隻欣賞起來。

  她最喜歡那隻特殊的紅色千紙鶴，這大概就是她今天最大的驚喜。

  捧起這隻千紙鶴，蘇懷粥細細的欣賞它的形狀和身姿，沉浸在學弟給他營造的浪漫裏。

  哪怕此刻江渺已不在她身邊，但這些千紙鶴卻依舊會給她帶來溫暖。

  但看著看著，蘇懷粥突然眉頭一皺，發現千紙鶴上好像有什麽東西。

  湊近一看，才發現這隻紅色千紙鶴的翅膀內側，竟然還寫了一個字母。

  ——【J】

  蘇懷粥連忙檢查了一下其他千紙鶴，發現上麵也都有各自的字母。

  從大寫的【A】開始，一直到小寫的【j】結束，正好十個英文字母，各自的大小寫，總共20個。

  難不成是單純用來計數的？

  但是計數的話直接用數字不就好了？

  蘇懷粥這麽疑惑著，腦海裏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眨了眨眼，捧起手機想要詢問江渺。

  但想了想，她又放下手機，打算先自己探索一下。

  於是她拿起標了【A】的千紙鶴，小心翼翼的將它一點一點拆開，生怕把它弄破。

  很快，千紙鶴就逐漸變回了那張平平無奇的正方形紙片。

  但隨之而來的，則是上麵一句話——

  【初逢對麵不相識】

  蘇懷粥內心微微一跳，有種莫名的悸動在觸碰著她的心髒。

  她趕緊拆開下一隻標了【a】的千紙鶴——

  【朱絲牽絆緣由生】

  “初逢對麵不相識，朱絲牽絆緣由生……”蘇懷粥細細咀嚼著這段話，腦海裏頓時浮現起當初第一次和學弟見麵的場景，嘴角不由自主的便翹了起來。

  “第一次見，哪有什麽朱絲……”蘇懷粥輕哼了哼，臉上的甜蜜卻掩不住。

  細細品味了一會兒，她又把標有【B】和【b】的千紙鶴拆開來。

  上麵寫道——

  【桃淺猶未知真名，愫芽暗根已深種。】

  這一句，是在說她瞞著粥老板的馬甲，卻已經不知不覺喜歡上學弟的事情吧？或者是說學弟在不知道她馬甲的時候就已經喜歡她了這事兒？

  蘇懷粥這麽想著，臉上下意識的浮現標準的姨母笑來，眼裏的柔情蜜意都快要滿溢出來了。

  但後麵卻還有16隻千紙鶴，也就有整整八句。

  蘇懷粥內心期待著，一隻，一隻，將它們拆開。

  每一隻千紙鶴上，都承載著他們二人，將近一年來的美好經曆——

  【素手芊芊如溫玉，三千青絲繞情思。】

  【假做材薪真做情，真假難猜美人心。】

  【夜深橫臥成雙對，紅意翻湧難入眠。】

  【禮月本心知我意，遙盼紅緣定此生。】

  【決辯紛紜定乾坤，眾目臨前宣一吻。】

  【月夜煙火映幕色，暖巾纏綿又一春。】

  【親朋舉目觀作態，羞頰恥麵盡赧然。】

  【此意綿綿心縛絕，三世有幸共餘生。】

  ……

  深夜淩晨月夜下，女孩飛奔在巷子裏，飛舞的長發在風中繚亂。

  幾分鍾後。

  蘇懷粥喘著氣，站在江渺外婆家的院子門口，看著樓上亮著的燈火，拿出手機來。

  【粥粥愛喝粥】：千紙鶴。

  【渺渺兮予懷】：嗯？

  【粥粥愛喝粥】：如果我一直沒發現的話，你會告訴我嗎？

  【渺渺兮予懷】：誒？這麽快就發現了啊。

  【粥粥愛喝粥】：難不成你還不想讓我發現啊？

  【渺渺兮予懷】：如果可以的話，我每年送你一盒千紙鶴，等我倆都老了的時候，我再告訴你，到那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起坐在躺椅上，細數我們的人生了。

  【粥粥愛喝粥】：我不要，我想現在就和你探討人生。

  【渺渺兮予懷】：啊？

  【粥粥愛喝粥】：下樓。

  刷的一聲，樓上的窗戶被推開了。

  江渺探頭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門口，喘著氣的學姐。

  下一秒，江渺便轉身，朝樓下飛奔。

  隔壁的唐竹箐聽到動靜，好奇的打開窗戶瞅了一眼。

  結果就看到自家表弟飛奔出去，和院子門口的蘇懷粥擁吻在一起，唐竹箐頓時嘖了一聲，毫無共情的關了窗戶。

  將月光也關在了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