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從江渺家裏回到衡塘村，蘇懷粥陪著徐桂英回家。

  一走進家門，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蘇大江穿著圍裙，手裏端著一盤小炒肉，送到餐桌上。

  一張餐桌，被五菜一湯擺得滿滿當當，連碗筷都提前準備好。

  謝夢楠正坐在沙發上，懷裏抱著沒滿一歲大的兒子，正在喂奶。

  暖燈下，一切看上去都很溫馨，蘇懷粥卻隻覺得惡心。

  但摔東西，惡語相向，乃至是離家出走，都伴隨著高中生涯死掉了。

  蘇懷粥現在再麵對這些，隻是麻木的冷著臉，扶著奶奶坐下，隻當自己看不到另外三個人。

  徐桂英對那個叫謝夢楠的年輕女人明顯沒什麽好臉色，隻是謝夢楠喂完奶抱著兒子落座，徐桂英也沒法忽視這個小家夥。

  但她更疼愛自己的孫女，隻是臉色緩和了些，卻也沒跟謝夢楠說上一句話。

  謝夢楠當然也想獻殷勤。

  但過去幾年的經曆讓她知道，越是獻殷勤，就越是讓這兩人討厭，於是彼此的關係就這麽僵住了。

  隻有蘇大江夾在中間兩麵為難，隻能尬笑著自說自話，好讓場麵看起來不那麽冷清。

  “我收到消息，衡塘村應該馬上就要拆遷了。”飯吃到一半，蘇大江聊著聊著就聊到這事兒，“不是今年就是明年。”

  關係到以後的生活，徐桂英不由皺眉：“要拆了？”

  “估計是。”蘇大江點點頭，“咱們戶口都在這邊，倒是不用折騰，等真拆了，媽你就跟著我們去市區住吧。”

  徐桂英眉頭蹙起，搖搖頭：“到時候再說。”

  一旁的謝夢楠小心翼翼的看著徐桂英的臉色，張口想要說什麽。

  但蘇大江比她更快一步，提前轉移了話題：“最近我比較忙，過完春節估計就得回去，這幾天我先把該拜訪的親戚走一遍。”

  說著，他還隱晦的瞪了一眼謝夢楠，讓她別急。

  蘇懷粥沒注意這些細節，隻是自顧自的吃飯，吃完飯後便擱下碗筷，坐在一旁看手機。

  她是想直接上樓的。

  但奶奶在這邊，她肯定得陪著。

  不想聽他們說話，於是蘇懷粥點開啟點讀書APP，掃了一眼，發覺蜜桃醬又更新了。

  而且又是兩章，加起來足足8000字！

  不錯不錯。

  下午的監督還是有效果的。

  一回想起今天在學弟家裏發生的事情，蘇懷粥冷淡的臉上都浮現出一絲暖意。

  點開最新章節，她便看起來。

  看著看著，蘇懷粥的臉頰就漸漸紅潤起來。

  女主躲在超大型聖誕襪裏，被男主一點一點掀開，還假裝是聖誕老人送來的禮物，一副第一次見到男主的模樣。

  蜜桃醬很會玩嘛！

  蘇懷粥在心底哼了一聲，沒想到江渺寫起這種東西來這麽有一手。

  看得她一個女孩子都有感覺了……有點羞恥。

  好在飯吃完了，蘇大江開始收拾，徐桂英也起身離開。

  蘇懷粥便立即扶著奶奶上樓，隨後回到了自己臥室。

  撲進床鋪後，蘇懷粥迫不及待的再次打開手機，把剩下半章看完。

  看到這一章結尾，女主作為聖誕禮物，聽從男主的指揮，坐到男主身上主動親吻，蘇懷粥的身子便忍不住一陣顫抖。

  心裏還在幻想著，學弟不會也喜歡玩這種花樣吧？

  蘇懷粥哼唧一聲，要是江渺也要她這麽做，她肯定暴打這家夥的狗頭。

  也不知道是哪裏學來的花招！

  但蘇懷粥還是很自覺的按了下一頁，身體十分誠實，想要快點看到真正關鍵的部分。

  但下一秒，頁麵彈出來一個提示——【章節不存在】。

  蘇懷粥：“？？？”

  什麽鬼？！

  不是更新了兩章嗎？？？

  咋就沒了？！

  很多讀者都在前一章末尾留言詢問，但蜜桃醬始終都沒回複，不知道是在幹啥。

  蘇懷粥趕緊點開微信，找到江渺。

  【粥粥愛喝粥】：在嗎在嗎？

  【粥粥愛喝粥】：你最新章被屏蔽了！！！

  【渺渺兮予懷】：啊？

  【渺渺兮予懷】：我剛吃完飯。

  【粥粥愛喝粥】：快想辦法解禁啦，我剛看完前一章，結果最後一章就沒了！

  【渺渺兮予懷】：呃……我編輯找我了。

  【渺渺兮予懷】：（聊天截圖）

  ……

  【責編棲夜】：最新章改一下吧，你這有點過了。

  【蜜桃醬】：放不出來了嗎？（尷尬）

  【責編棲夜】：最好是全部刪掉重寫，否則我給你放出來，改天肯定也得被審核封了。

  【蜜桃醬】：好吧……

  【責編棲夜】：盡量避免詳細描寫，書友群又不是擺設，老作者都知道什麽東西能寫進正文，什麽東西隻能私下寫。

  【責編棲夜】：總之大環境就這樣，你注意一下吧。

  【蜜桃醬】：了解！那我改文去了。

  ……

  【粥粥愛喝粥】：啊？那我看不到原版了？

  【渺渺兮予懷】：咳咳……原版我當做番外放全訂群裏了……學姐你不是沒進群嘛，要不我拉你？

  【粥粥愛喝粥】：那算了，你直接把原版發我吧。

  蘇懷粥小號就在群裏，她可不想讓學弟知道，自己早已經在全訂群裏偷偷看他寫的番外了。

  【渺渺兮予懷】：要不還是別了吧？怪不好意思的。

  蘇懷粥：“？”

  你寫都寫了，還有啥不好意思的？

  【粥粥愛喝粥】：趕緊的，別磨蹭！

  【渺渺兮予懷】：行吧，那你別發給別人啊。（文檔）

  【粥粥愛喝粥】：知道啦，你改文去吧。

  敷衍完學弟，蘇懷粥便連忙點開文檔，終於看到了關鍵部分。

  又是一個讓人失眠的夜晚。

  ……

  “之前都說了你別急，你一說出口，我媽更不可能答應了。”

  蘇大江坐在沙發上抽著煙，皺眉說道。

  “那我急嘛。”謝夢楠可憐兮兮的說道，“你也說拆遷可能最早就是這幾個月的事兒了，要是再晚一點，我戶口都不好遷。”

  “這事兒急不來。”蘇大江掐滅了煙頭，摁進煙灰缸裏，再次提醒道，“衡塘村這套房子，當初是劃在我媽名下的。”

  “你想把戶口遷過來，直說的話，就得經過她老人家同意。”

  “所以我跟你說不要急，先等我找機會跟我媽談談，到時候分個戶，我跟粥粥各分一半。”

  “到時候你再想遷過來，隻要我簽個字就行，前提是你別多嘴。”

  “不然讓我媽提前知道了，再想分戶都不可能。”

  謝夢楠學曆低，但好歹聽得懂人話，還是點點頭，“那你什麽時候說？”

  “除夕的時候找機會吧。”蘇大江又點了根煙，臉色有些惆悵，“上樓去吧，早點睡。”

  “那你呢？”

  “我再坐會兒。”

  謝夢楠上樓去了，蘇大江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裏，摩挲著沙發的扶手，幽幽歎了口氣。

  對他而言，遷戶口這事兒隻能算是小事。

  拆遷的補償一般分為兩類，第一種就是直接支付現金的補償款，這東西謝夢楠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拿不到的。

  謝夢楠主要看中的，就是拆遷後當地戶口每人能獲得賠償的幾十平方房子。

  加上她兒子的份額，那起碼也是一百平以上的補償。

  這類補償是按戶口上的人頭算的，不會影響徐桂英和蘇懷粥的補償，如果不是家庭關係太僵硬，蘇大江壓根都不用繞個圈子想辦法。

  真正讓他頭疼的還是另外的事情。

  想到這裏，蘇大江就一陣胸悶，再次把煙頭摁滅，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李叔，好久沒見了，晚上喝一杯？”

  “對對對，難得嘛，大過年的。”

  ……

  ……

  二月初，冬雨連綿。

  3號的時候還下了半天的小雪，可惜沒能積起來，就早早的融化了。

  江渺的小說《我的女友是百萬粉up主》登上了網站首頁的【暢銷精選】欄目。

  短短一天時間，總收藏就突破了十萬大關。

  均訂也順利突破5000，而且還在迅速增長。

  到3號的時候，上個月的稿費出爐，兩萬出頭，稅後大約是一萬八。

  江渺美滋滋的跟學姐分享喜悅，跟她約好了春節後就去吃大餐。

  從十月份上架到現在，江渺總共拿了三個月稿費，加上這次1月份的稿費，總共大約賺了有七八萬。

  這收入跟他書裏的小說主角比不了，但大一學生能半年賺七八萬，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事情。

  不過這也多虧了蘇懷粥日日督促，讓江渺一直保持著至少6000字每日的更新量，他的稿費才能這麽多。

  否則以他以前每天4000保底就摸魚的態度，收入能破萬就不錯了。

  這些錢江渺沒亂動，都偷偷存起來，每個月還是安心花著老爸發來的2000塊生活費。

  甚至還能每月剩下來幾百塊。

  這麽省錢，一是因為江渺本身消費欲望不大，二就是因為跟學姐談戀愛，也花不了什麽錢。

  蘇懷粥在學校裏平時都很忙，兩個人偶爾待在一起，也都是在學校食堂一起吃個飯，或者在青協辦公室裏點外賣。

  到了周末，兩人又都是懶得逛街的性子，一個喜歡畫畫，一個喜歡寫小說，都能窩在家裏呆一整天。

  吃飯也是自己買菜自己做，壓根用不了什麽錢。

  江渺倒是送過禮物，但蘇懷粥最喜歡的禮物卻是蜜桃醬的加更。

  這讓他十分苦惱。

  這種不能用錢解決的麻煩實在是麻煩滴很。

  不過相對應的，江渺對學姐偶爾送他的衣服褲子也不太在意，更喜歡學姐給他畫一些小說插畫。

  要是能私底下分享一些尊貴私人獨享版就更好了。

  可惜，蘇懷粥至今都沒能讓他真正如願，以至於江渺隻能披著馬甲，在粥粥直播間裏看她偷畫兩人的日常生活小漫畫。

  在他這位頭號粉絲的提一下，蘇懷粥甚至把這些漫畫部分也剪成了視頻，反響竟然很不錯。

  兩期漫畫視頻搭配簡單的字幕和人物對話框，收獲了好幾萬的播放量。

  蘇懷粥的粉絲數量也順利突破了四位數，最近幾天都在上漲。

  不過她在直播間裏依舊隻露一雙手，偶爾說說話，更多的時間還是專心畫畫，以及給男朋友織圍巾和手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蘇懷粥大大方方的說明自己有男朋友，所以粉絲漲幅不算太快，但還挺穩定的。

  留下來的大多都是單純喜歡她畫畫，以及吃狗糧。

  江渺每次躲在直播間裏，看彈幕說羨慕粥粥的男朋友，他就一陣得意，還跟著起哄。

  學姐安靜畫畫的時候，他就碼字，或者繼續織圍巾。

  這幾天總算把圍巾給織好了。

  除夕這天，江渺早早起床，一家三口吃了早飯，開車前往衡塘村。

  到了外婆家的時候，表姐唐竹箐還在睡懶覺。

  昨晚刷劇看小說到大半夜，尤其看了她親愛的表弟寫的小說，單身的她表示很難受。

  自從寫了男女主突破了隔膜後，江渺便像是解開了枷鎖，各種描寫都大膽了起來。

  之前因為關係一直沒突破到這一步，所以江渺始終都要收著寫，不能太過逾越，否則寫著寫著容易收不住。

  現在徹底突破關係，江渺的行文都奔放了許多。

  當然，斷章的手法也更加嫻熟了。

  以至於大早上被表弟喊醒，唐竹箐差點撿起拖鞋就往這家夥臉上揍。

  不過看在最近江渺在全訂群裏的番外更新很給力的麵子上，唐竹箐就懶得跟他計較了。

  哼哼唧唧起了床，懶得弄化妝那一套，穿了衣服就跟著江渺下樓，邊走還邊抱怨：“那麽早起來幹什麽嘛？你這麽不近人情，小心以後找不到女朋友。”

  “誰說我沒女朋友的？”江渺撇嘴。

  “嗬嗬。”唐竹箐明顯不相信自己表弟的本事，“信你才有鬼了。”

  江渺也不惱，隻是嗬嗬笑兩聲回應她，“我女朋友還是up主呢。”

  這話一出，唐竹箐就更不信了。

  “我覺得還是讓你媽帶你去看下病吧。”

  還女朋友是up主呢，是不是還百萬粉絲，將來會拿百大up主啊？

  怕不是寫小說寫瘋了。

  唐竹箐撇撇嘴。

  江渺嘿嘿笑了笑，都懶得反駁她，畢竟是表姐，還是要照顧一下單身狗的感受的。

  “渺渺！”唐曉晶的聲音從廚房傳來，“醬油沒了，你去買瓶醬油回來！”

  “知道了！”

  江渺應了一聲，跟表姐擺擺手，便跑出了大門，往小賣部跑去。

  小賣部離這邊不遠，大概也就隔了四五家的距離。

  但就在江渺路過一條小巷的時候，卻看見一男一女拉拉扯扯的走進小巷，似乎是有什麽爭執。

  他也不是啥八卦的人，懶得理會，就要路過，卻聽到那年輕女人說了句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蘇大江說現在急不了，而且都過年了，你能不能不要隨便找過來？被看到了怎麽辦？有事不能電話裏說？”

  “我已經很克製了好嗎？”那男的接了話茬，硬拉著女人往巷子裏走，“今年才找你幾次？都三四年了你打算拖到什麽時候去？”

  江渺腳步一頓，麵色不變，假裝繼續往前走，等到兩人徹底走進巷子裏，他才一個扭身，貼到了巷口。

  裏麵再次傳來交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