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承載學姐的那輛出租車消失在街道拐角，江渺呼出一口氣，在麵前化作一團白霧。

  學校裏能天天跟學姐見麵膩歪，甚至還能到學姐家裏親密接觸，這一下子要分開，還不知道要隔幾天才能見麵，江渺還真有點舍不得。

  拖著行李箱往東湖花園大門走去，江渺歎了口氣，就當是取材了。

  男女主回家後暫時分別，也算是常見劇情了嘛，正好體驗一下這種離別和分隔的情緒。

  江渺隻能在心裏這麽安慰自己。

  這會兒才下午三四點，江渺輕車熟路的走進小區裏，找到自家5幢1單元的樓道大門，一路來到401室。

  從兜裏摸出鑰匙，江渺正要開門，家門就從裏麵被人打開了。

  “咦？渺渺回來了啊？”

  唐曉晶一身裝備齊全，背著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帶著棒球帽，一身幹淨利索的打扮，略有驚訝的看著自家兒子，“考完試了？”

  “昨天就考完了。”江渺一臉無語的說道，“媽你這是？”

  “去登山啊，我都約好了。”

  四五十歲的唐曉晶保養的很好，站直了身子剛到江渺脖子這兒，抬手拍拍兒子肩膀，突然眼前一亮，提議道，“你要不要一起去？很好玩的。”

  “嗬嗬……不要。”

  江渺毫不猶豫的拒絕。

  他老媽特別喜歡旅遊，江渺從小時候開始，每年就被唐曉晶帶著出去旅遊。

  遠的近的各種地方都玩過。

  後來也不知道怎麽的，唐曉晶對這種粗略的遊覽漸漸沒了興致，開始接觸那種純粹的驢行登山。

  專門挑那種沒有管道，隻有崎嶇山路甚至需要繩索裝備才能攀登的山脈，享受那種征服山野一覽眾小的寬廣胸懷。

  江渺倒是不排斥這種活動，隻是高中以後他這體能就下降的離譜，暑假跟老媽去了一次，腿差點沒累折了。

  更何況他這才剛回家呢，怎麽可能直接就跟著去登山？

  萬一學姐找他咋辦？

  “你這次去幾天啊？”江渺拎著行李箱進屋，一邊換鞋一邊問道。

  “四天三夜，還會搭帳篷。”唐曉晶繼續慫恿，“很有意思的，你真不去？”

  “不去。”

  “還有兩個小姑娘呢，你李姨和薛姨的女兒，都跟你差不多大，你們年輕人也有共同話題嘛。”唐曉晶拿出殺招。

  嗬嗬。

  “不去。”江渺淡定拒絕。

  他都有學姐了，還會稀罕小姑娘？

  “沒勁，長大了一點都不好玩了。”唐曉晶戳戳他額頭，“小時候你一聽媽媽要旅遊，都屁顛屁顛喊著媽媽我也要去的。”

  “……媽你不是要出發了嗎？別遲到了。”

  “怎麽滴？兒子回來了當娘的還不能多看兩眼了？”唐曉晶瞪他一眼，旋即湊上來，張開雙手把兒子抱住，“來抱抱，都幾個月沒見了，有點瘦了啊。”

  江渺無奈抱了抱自家老媽，隨後總算把她送出了門。

  關門前，門外的唐曉晶一邊下樓梯一邊喊道：“給你爸打個電話！讓他買菜做飯！”

  “知道了！”

  江渺應了一聲，把門關上，長呼一口氣，心裏回味的卻是學姐的抱抱。

  哎呀，這才剛進家門，就越來越想學姐了。

  不過他也沒忘記老媽的叮囑，一邊拖著行李箱進了自己房間，一邊給自家老爸打電話。

  電話撥通，電鈴持續響起。

  三十多秒沒人接。

  江渺歪頭把手機架住，坐到床邊打開行李箱，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

  又過了幾秒，電話接通了。

  “啥事？”江鎮國的粗糙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我到家了。”江渺簡短說明，“你在哪兒呢？”

  “釣魚呢，沒事兒我掛了啊。”

  “我媽讓你回家做飯。”

  “她不出去玩了嗎？”

  “……但是你兒子回來了啊。”

  “江渺啊，你今年多大了？”

  “18。”

  “成年人就要有自己的擔當，爸晚點回來，你去買菜做飯，讓你爸享享福哈。”

  電話掛了。

  江渺撇撇嘴，把手機甩床上，行李箱裏的東西一股腦倒出來，整理完畢後，才重新拿出手機，給老媽發了個信息。

  【渺渺兮予懷】：媽，我爸讓我自己做飯。

  【唐曉晶】：你等著。

  過了幾分鍾。

  【唐曉晶】：搞定了，你等著就好。

  江渺看到信息，頓時就放心了，優哉遊哉的把自己筆記本打開，舒舒服服的開始碼字。

  又過了一會兒，微信再次震動。

  【粥粥愛喝粥】：我到家啦。

  【渺渺兮予懷】：有照片嗎？

  【渺渺兮予懷】：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咱奶奶。

  【粥粥愛喝粥】：那是我奶奶！你想得美。

  【粥粥愛喝粥】：（圖片）

  照片裏是蘇懷粥和她奶奶的大頭合照。

  ……

  衡塘村在鄰萍區最北麵的位置，距離江渺家大概得有十分鍾的車程。

  出租車送到東門後，蘇懷粥下了車，拖著行李箱走進衡塘村，朝北麵最角落那棟屋子走去。

  盡管都是四層樓的鄉下屋子，但蘇懷粥奶奶家的屋子已經是好幾十年的屋齡了，跟旁邊翻新後好看的像是別墅似的完全不一樣。

  蘇懷粥來到奶奶家門口，院子裏種著三兩小蔥，兩株樹苗已經有一人多高。

  隻是明明還是樹苗，卻沒什麽精神氣，跟暮氣沉沉的老人似的蔫吧著枝丫，看著就讓人心情沉鬱。

  用力拍拍自己的臉，蘇懷粥打起精神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拖著行李箱走出輕快的步伐，還沒進門，就大喊著：

  “奶奶！我回來啦！你在哪兒呢？！”

  滿臉褶痕，頭發銀白的徐桂英半睡半醒的躺在一樓大廳的躺椅上，手裏正織著圍巾。

  牆上老舊的電視機播放著賣貨的廣告，把裏麵的商品吹得人間幾回得的樣子，聲音開到了最大，整個大廳都吵吵嚷嚷的。

  硬是顯得生氣十足。

  但滿屋子隻有一個七老八十頭發花白的徐桂英，雙眼微闔，不知道是睡著還是醒著。

  但手上織圍巾的動作卻淩厲迅速，不似老年人的溫吞，展露出浸淫了幾十年的功底。

  但蘇懷粥的聲音，卻一下子打破了這裏的氛圍，讓徐桂英迅捷如電又枯槁如枝的雙手霎時頓住。

  微闔的雙眼緩緩睜開來，混濁無光的眼珠子轉動兩下，望向門口。

  當那張熟悉又漂亮的臉蛋映入眼簾的時候，徐桂英的眼裏頓時氤氳起微亮的光來，溫暖的笑意帶著滿臉褶皺，在臉上展開一朵冬日的花。

  “奶奶！”

  蘇懷粥滿臉笑靨，小跑到徐桂英身邊，行李箱往旁邊一放，就伸手抱住奶奶，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我回來啦~想沒想我呀？”

  “那肯定想。”徐桂英笑得跟開心了，跟個孩子似的，笑到眼睛眯成一條縫，右手欣慰的在蘇懷粥背上拍了兩下，“還跟小孩似的，先坐下。”

  蘇懷粥聽話的拉了椅子過來，坐到奶奶身邊，拿過遙控器，把電視機的聲音關到很小。

  屋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但卻生氣十足。

  陪著奶奶聊了一陣家長裏短，誇她織的圍巾，叮囑她冬天了要注意保暖，然後蘇懷粥才想起來自家小學弟。

  於是趁著奶奶又開始織圍巾，蘇懷粥摸出手機，給江渺發了個信息。

  收到學弟的回信後，蘇懷粥哼著笑了笑，就打開了手機攝像頭，湊到奶奶身邊來，笑嘻嘻說道：“奶奶來拍張照。”

  “都這麽大人了，還臭美。”

  徐桂英一邊數落她，一邊調整自己的儀態，麵對鏡頭露出一個微笑，爭取給照片留下一個好點的形象。

  蘇懷粥嘿嘿笑著，貼著奶奶的臉頰就拍了好幾張，拍完照片給江渺發了過去。

  【渺渺兮予懷】：好看！

  【粥粥愛喝粥】：我好看還是奶奶好看？

  【渺渺兮予懷】：奶奶年輕時候肯定也是個大美人，不過學姐還是要好看那麽一點點。

  【粥粥愛喝粥】：你跟我拍馬屁可沒用

  蘇懷粥哼了一聲，嘴角笑意盈盈。

  【渺渺兮予懷】：那學姐還不快快跟奶奶介紹一下我？我好當麵去拍馬屁啊。

  【粥粥愛喝粥】：想得美，現在不說。

  【渺渺兮予懷】：學姐害羞了？

  【粥粥愛喝粥】：才沒有！再等等……讓我準備一下。

  “誒呦，四點多了。”

  一旁的徐桂英看了眼牆上老舊的鍾，頓時停下手頭的動作，雙手撐到躺椅扶手上，慢慢坐起身來，“我給你做飯去。”

  蘇懷粥連忙扶著奶奶起身。

  “冰箱裏還有五花肉，我給你做最愛吃的小炒肉去。”徐桂英佝僂著身軀，站起身後才剛到蘇懷粥的肩膀，慢慢朝廚房踱步。

  蘇懷粥聽她要做飯，頓時跟上去笑著說道：“奶奶，今天我給你露一手怎麽樣？”

  “嗯？你啥時候會做飯了？”

  “這學期剛學的，奶奶你等著就好，我做的小炒肉可好吃了。”蘇懷粥擼起袖管，露出一截白藕般的小臂，揚起下巴說道。

  “好好好，粥粥現在也能幹了。”

  ……

  東湖花園，江渺跟學姐聊著微信，坐在臥室裏碼著字。

  等學姐說去做飯後，他便開始全神貫注，五點多的時候已經碼了2000字出來。

  直到家門口傳來開門聲，江渺才瞬間停下動作，利索的關閉碼字軟件，切入瀏覽器，然後就裝作無事的樣子，慢悠悠起身走出房間。

  然後他就看到自家老爸拎著個黑色大袋，哼著小曲踩著拖鞋走進客廳。

  “晚上吃啥？”江渺問。

  “今天你有口福了！”江鎮國爽朗又得意的大笑起來，拍拍手上的大袋子，裏麵的家夥還活蹦亂跳的給了反應，“十斤整的大草魚，你爸我厲害吧？”

  “又是找舅舅給你養殖網裏兜的吧？”江渺撇撇嘴。

  “你怎麽憑空汙人清白？！”江鎮國最聽不得這個，瞪著自家兒子狡辯道，“我這是憑實力釣上來的！”

  “就你那破魚竿，十斤重的草魚直接把你連人帶杆拖塘裏去了。”江渺打了個哈欠，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看起來。

  “有本事你別吃！”

  江鎮國朝兒子呸了一口，氣急敗壞的進廚房料理草魚去了。

  “不吃就不吃，我吃別的菜。”江渺說著又問道，“今天幾個菜啊？”

  “三個！”

  “還挺豐富。”

  “也不看看你爸我是誰。”

  ……

  一小時後，江渺坐在飯桌前，沉默的盯著桌上的三道菜。

  “這是什麽？”

  “魚頭豆腐湯，鮮得很。”

  “這個呢？”

  “紅燒魚啊。”

  “那這個？”

  “清蒸魚腩。”

  “行吧。”

  不愧是他爸啊，說三個菜就三個菜，江渺扯扯嘴角。

  “來來來，喝點酒。”江鎮國給兒子遞了個杯子，倒了半杯啤酒，“你媽剛好不在，咱倆嘮嘮。”

  “飯呢？”

  “做一半才想起來，還煮著呢。”

  “行吧。”江渺抿了口啤酒，夾了塊魚肉，味道還不錯。

  他爸別的菜都一般，魚肉做起來倒確實有一手。

  可惜下酒菜就隻有魚肉，這就比較蛋疼了。

  還好分了三種做法，不然還真膩味。

  “這學期學校裏怎麽樣啊？室友還可以吧？”

  “人都挺好。”

  “老師呢？”

  “還行。”

  “我記得大學是還有輔導員？嚴不嚴的？”

  “輔導員不是高中班主任。”江渺無奈解釋，“我一學期就見過她兩次。”

  “男的女的？”

  “女的。”

  “多大了啊？”

  “二十七八？”江渺估摸著，“看著挺年輕的老師。”

  “那挺好，年紀輕的懂你們學生的心思。”江鎮國也不懂這些，隨口說著，“那你學習怎麽樣？考試成績出來沒？”

  “還行吧，成績還早。”

  “女朋友呢？上大學好找起來了。”

  “哦。”

  “我跟你說啊，找老婆很要緊的。”江鎮國一說起這個就來勁，“你可不能找你媽媽這樣的，整天不著家，要找就找賢惠的。”

  “嗯嗯嗯。”江渺吃著魚肉喝著魚湯，點頭敷衍著。

  “最好還是本地的，距離近也方便，農村的就不錯，最近都在拆遷。”江鎮國嘮叨著，“你要真找了，記得給我看看，你爸我閱人無數，這眼睛就是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姑娘好不好。”

  聽著老爸老掉牙的說辭，江渺隻想等飯煮好，快點吃完。

  至於女朋友？

  這個不急，等學姐什麽時候肯過來找他，他再跟他爸炫耀一下。

  到時候出其不意來個驚喜才有意思嘛。

  【粥粥愛喝粥】：（圖片）

  【粥粥愛喝粥】：我做的小炒肉！怎麽樣？厲害吧？！

  【渺渺兮予懷】：厲害啊學姐，這都出師了。

  【粥粥愛喝粥】：你晚飯吃的什麽。

  【渺渺兮予懷】：（圖片）

  【渺渺兮予懷】：魚頭豆腐湯，紅燒魚，清蒸魚腩。

  【粥粥愛喝粥】：為什麽都是魚？！

  【渺渺兮予懷】：全魚宴，我爸的傑作。

  “臭小子跟誰聊天呢？”抿了口白酒，看兒子捧著手機，江鎮國頓時問道。

  “跟老媽。”江渺信口胡謅，“給她分享了一下咱家今晚的全魚宴，菜色真豐富啊。”

  江鎮國一聽，頓時臉色大變，緊張兮兮的拿出手機來，確認自己老婆沒來信息，才鬆了口氣。

  旋即他就變臉叫罵：“你這臭小子，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敢打小報告？”

  江渺懶得理他，喝完半杯啤酒，便起身進廚房：“我先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