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餘天之外。

  一個個虛影，緩緩出現。

  一雙雙，無形無質，無光無色之眼，看向禹餘天中升起的種種煙霞。

  這些眼瞳凝視著禹餘天。

  它們似乎是在十萬裏之外，卻也仿佛就在這禹餘天之前。

  但沒有人有出手的意思。

  彼此都是忌憚著、顧忌著。

  終於，在某刻，有人震動陰陽，鼓動五氣，搖動乾坤。

  顯化出聖人真身。

  二十四首，每一個頭顱，都低垂下來。

  “善哉！善哉！”慈悲佛音，滾滾如雷，二十四個佛陀之首，各自顯化出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等諸般眾生之苦。

  又有貪嗔癡慢疑等眾生孽障，在佛首之上垂下。

  於是二十四個佛陀之首，齊齊讚道：“眾生皆苦，五蘊無常，萬相本無！”

  便有十八隻佛臂一一伸出。

  每一隻佛臂之上，都縈繞著無窮佛光，似有萬千僧侶，在佛光中垂首叩拜一般。

  “我佛慈悲，度盡世人！”

  慈悲之意，充溢天外。

  便化作件件佛寶。

  瓔珞、傘蓋、花貫、魚腸、金弓、銀戟、神杵、寶銼、佛瓶……

  一隻隻佛臂抓住這些佛寶。

  佛陀身軀，瞬間顯化法相天地。

  三十三天之外的星空，都被這巨大佛陀之影充斥。

  每一個佛首，都宛如一方天地那般的巨大。

  佛身之上，無數道德金光浸染。

  使得這巨佛化作無窮大，變化出無窮偉力。

  “道友！”二十四個佛首齊齊說道：“貧道不才，懇請賜教！”

  十八隻佛臂，隻隻舉起佛寶。

  無窮慈悲，無限智慧。

  種種眾生苦，種種眾生怨，種種眾生恨，種種眾生妒……

  於佛寶之中顯化，在佛法之下，化作萬般神通，顯化七七四十九種佛光，齊齊落向禹餘天。

  一時，星空之中，仿佛下起了流星雨。

  名曰：佛法的流星雨。

  …………………………

  上清寶殿。

  通天教主見著闡教群仙，來到自己跟前。

  數百仙人，齊齊俯首磕頭：“弟子等恭賀聖人師叔，開辟大道，福懋眾生……“

  群仙朝賀，畢恭畢敬。

  完全看不出，昔年封神劫之中，生死相鬥的場麵。

  通天教主也是微笑著，看向群仙：“各位師侄請起……”不見半分生分，反倒是麵如春風，心如秋水，隻是伸手灑出片片青荷，落向那闡教群仙之前：“貧道已略備粗茶、薄酒，以謝諸位賢侄！”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

  通天教主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寶殿穹頂。

  一雙眸子，倒映著禹餘天外，二十四首、十八臂，顯化法相，遮天蔽日，幾可震破天闕，打碎淩霄的巨佛。

  “貧道不才，懇請賜教！”二十四個佛首，齊聲唱諾。

  無數金蓮噴湧，無盡天花墜落。

  一株古老、玄奧，充盈著無窮智慧，縈繞著人道光輝的菩提聖樹，從巨佛身後的虛空中搖曳起來。

  那十八隻佛臂，搖動十八件佛寶。

  顯化種種眾生苦，搖動種種眾生恨，似有無數人影從中掙紮，詛咒種種愛恨癡憎。

  通天教主笑了笑。

  “慈悲！慈悲！”聖人稽首。

  “來得好！”

  千年之前，誅仙陣中，西方聖人準提便是如此，顯化佛陀真身，定住了通天教主的上清道體。

  “正要請教道友！”聖人微笑著。

  禹餘天中，無數上清神雷翻滾起來。

  一尊雷霆化身的巨人，從雷海之中緩緩升起。

  但卻並未完全顯化。

  隻是顯化出一個巨大的雷霆之首。

  上清神雷組成的雷霆之首！

  這巨大的雷霆頭顱，緩緩從禹餘天的雷海中浮出，就像一尊頂天立地的巨人，從禹餘天內站了起來，並將其頭顱，探出了禹餘天的大氣層，看向深空一般。

  “準提道友！”雷霆巨人張嘴：“千年未見，道友五蘊常苦，又進益了一分，貧道甚為道友心喜！”

  十八隻佛臂，握著十八件佛寶，搖動著無窮佛法，顯化無窮神通，化作的佛之流星，卻已經近在雷霆巨首之前。

  雷霆巨人，卻是麵不改色。

  隻是說道：“千年前，承蒙道友不棄，曾指教西方佛法……”

  “當時，貧道曾說過：你有你西方，我有我東土，如水火不同居……道友蓮花化身，慈悲清淨，何苦來東土沾染孽障？”

  “如今，貧道依然是原話奉回！”

  “我東土玄門之地，乃恩師道統所在……”

  “不容外教染指！”

  “道友若是識得天數，知曉天機，便當當機立斷，自回西方淨土！”

  “不然……”

  “貧道便不得不與道友在那大劫之中，做過一場，以玄門大道，叩問道友西方禪心了！”

  “還望道友慈悲，明白貧道心意！”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雷霆巨人腦後，一輪道德金輪，緩緩升起。

  無數神雷從金輪內噴湧而出。

  一張陣圖，緩緩顯化，一股黃霧從陣圖之內噴湧而出。

  豔豔金光，搖曳著綻放。

  刀槍劍戟，一把把的落下來。

  殺伐之氣，充盈天外，顯化出銅牆鐵壁，變化出無數利刃。

  那佛寶搖動的神通，所顯化的種種流星，打在這銅牆鐵壁之上，隻是濺起絲絲漣漪，便消失不見。

  這自是正常。

  因西方聖人準提，所擅長的並非殺伐。

  而是……

  攻心！

  一如千年之前，誅仙陣中一般。

  這些流星，看似是轟擊在聖人神通顯化的銅牆鐵壁之上。

  實則已經順著因果脈絡，在聖人道心之中，搖動起來。

  貪嗔癡慢疑，五種孽障同時發作。

  無數凡人的疑問、呼號、困頓、哀愁與欲望，在聖人心中發出了叩問。

  “為什麽我辛苦一生，卻落得如此下場？”

  “為什麽我苦苦哀求，卻不得回眸一眼？”

  “為什麽我生生世世，都是如此？”

  西牛賀洲之上，億萬眾生的困苦、哀愁與絕望，在此刻通過無邊佛法，在聖人道心顯現。

  昔年誅仙陣中，準提聖人，便是靠著這一手，定住了通天教主上清道體，從而給元始聖人創造了機會，被三寶玉如意從奎牛背上打落。

  如今，自然是要故技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