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散場後，其他人紛紛乘車離去，周運良腦子暈乎乎的，醉了七八分，登上自行車沒走多遠就栽了下來，慶幸摔得不重，但有些狼狽，隻感覺胃裏如翻江倒海，趴在馬路牙子上開吐。

  臨江仙的服務員看在眼裏，沒一個人上前照料的。

  “窮酸樣，也好意思來咱們這蹭飯吃，真臭不要臉!”

  “聽說人家也是個老總，搞了個自行車廠，正跟懂總鬥法呢!”

  “這年頭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敢叫老總，跟董總鬥?那副熊樣能贏?”

  這時一輛出租車停在路邊，蘇婉如推開車門衝到周運良跟前，見他臉色煞白的樣子，嚇得六神無主。

  周運良摟住蘇婉如的胳膊說先上車回家。蘇婉如吃力地把周運良往車裏扶，酒樓服務員一直叨逼叨個沒完，全是嘲諷挖苦，蘇婉如的脾氣都忍不住了，對她們喊道：“你們不幫忙也就是了，能不能閉嘴?”

  上了出租車，周運良坐不穩，腦袋紮進蘇宛如的懷裏，醉醺醺道：“琳達……下此喝酒得帶上你，那群孫子太猛，我這酒量扛不住……說起來你身材好像變大了，以前不這樣，哪裏隆的……上周你請假去巴厘島，去的韓國吧……”

  一路周運良都絮絮叨叨的，蘇婉茹臊得臉通紅，整個人是僵硬的，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蘇婉茹不知道周運良的住處，便把他帶回家，廠子原址是蘇宏達的，家就在廠子旁邊。

  半夜周運良被渴醒，才發現自己睡在陌生的床上，粉嫩色係，連被子都是香香的，想了一下明白過來，有些不好意思，但渾身酸疼他也不打算換地方了，床頭有倒好的涼白開，灌下一大杯倒頭繼續睡。

  隔天早上去廠子，門前拉貨的場麵冷清了很多，原本貨車要排幾十米的隊，現在隻有零星幾輛。

  周運良知道董嶽山已經采取行動，取消原定的早會，單獨把蘇宏達叫到辦公室。

  蘇宏達這陣子一直盯著董嶽山的動向，說今天一大早輝煌車廠開始給經銷商讓利，幅度高達10％。周運良聽後舔了舔嘴唇，這是想一錘子把自己打殘的節奏，優柔寡斷的董嶽山能有這魄力?

  “咱們也讓利，就按照10％的利潤讓給經銷商，那群王八蛋都是屬蚊子的，哪裏有血腥味往哪裏鑽。另外老蘇你這陣子把手裏的工作安排下去，跟著我一起去跑銷路，不能一棵樹上吊死。”

  “10％太多了吧?”蘇宏達還在糾結讓利的比例。

  “多什麽多，這一口氣要是提不上來，就是個死!”

  周運良的態度十分堅決，商場如戰場，這種事情他見的太多，多少公司是在一不留神中被競爭對手壓死的，尤其在東臨市這種地方，市場就那麽大，沒有太多斡旋餘地，雙方產品定位相似，真打起來不見腦漿子是不可能的!

  想了想，周運良又讓蘇宏達把生產部門的幾個副手喊過來。

  趁著蘇宏達出去的時間，周運良跑到衛生間洗了把臉，又把頭發抓了抓，對著鏡子拍了拍臉，昨晚醉酒的頹唐煙消雲散。

  回到辦公室，蘇宏達和幾名副手已經到位，周運良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對他們道：“你們的心態要穩，不要看到外麵的貨車少了就發毛，早上我去車間轉了一圈，看你們一個個蔫頭耷腦的，士氣不夠高漲。你們的任務是生產，賣不賣得出去和你們沒有關係，隻管按照指標去生產，倉庫放不下了我去收拾倉庫主管，市場打不開我會去罵銷售經理，輪不到你們操心，懂?”

  幾個生產副手連連點頭。

  蘇宏達暗中佩服周運良，要不怎麽人家能成事兒呢，一秒鍾進入戰鬥狀態，別管真戰鬥還是做做樣子，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臨近中午，周運良找到蘇婉茹，讓利10％這種事情說白了就是拚燒錢，沒有財務的支持是不可能的。

  承運的賬上沒錢，周運良要求蘇婉茹按照10%的讓利為目標出方案，放寬的財務政策需要收緊，各項支出能托三個月的就不拖兩個月，款項能月低兌現的就不在月初兌現，總之必須集中一切財力，跟敵人死磕。

  這種要求對於任何一個財務經理來說，都是苛刻的，但蘇婉茹沒有半句抱怨的話，領了命令直接回去做方案。

  從這點來看，蘇婉茹的確是可塑之才，培養培養可以挑大梁。

  承運車廠的讓利政策立竿見影，兩個小時後門前的貨車多了起來，不如往日熱鬧，維持六七成的銷售量沒問題。

  周運良中午簡單吃了口飯，叫上蘇宏達一起去跑銷路，主要是去跑一些供銷社、大型的商場之類的。

  七月分天氣很熱，中午倆人騎著自行車，頭上頂著車輪一樣的太陽，那感覺簡直酸爽。周運良昨晚的酒勁兒還在，蹬著自行車的雙腳有些發飄。

  蘇宏達一看不行，問他要不要找涼快地方歇一會兒，周運良說不需要。蘇宏達隻好攔下一輛出租車，自行車鎖在馬路邊以後再取。

  利用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倆人跑了兩家供銷社，三家百貨市場，效果都不理想。

  供銷社有自己的供貨渠道，一般是國企大廠，承運自行車想打進渠道不是沒機會，但需要去跑門路，走審批流程。周運良給一個管事的塞了一盒芙蓉王，從他口中得知要想跑通這個路子，至少三個月。

  三個月是周運良無法接受的。

  據他記憶，91年是華夏改革開發的深耕之年，這一年糧票徹底取消，供銷政策也會朝著市場化的方向大變革，沒必要在這個體係上浪費時間。

  在幾家大型市場上，周運良撞了一鼻子灰，人家一聽承運兩個字就直接搖頭，連續跑了三家都這個臭德行。

  最後周運良明白了，是錢總搞的鬼，昨晚酒局散場前董嶽山張羅著請錢總去唱卡拉OK，去沒去不知道，但事兒辦成了。錢總在本地商圈的地位不低，掌握著銷售渠道，這是要聯合封殺承運車廠!

  “今天先這樣，明天繼續，我就不信一個錢總能隻手遮天!”周運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