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啊？咱哥幾個兒今天才從那鬼地方死裏逃生的回來！有什麽事情明天等大家都休息好了再喝著說！”

  尼邇抬起頭，淡藍色的眼眸裏洶湧著難言的情緒。

  “沒有明天了。”愧疚的垂眸，“十五……他、他出事了……”

  “你說什麽。”

  拍著肩膀的手還僵在半空，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黑傑克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尼邇沉痛的低頭，目光望著地麵，“兩天前，我在隔壁睡著了，他砸開窗戶從樓上跳了下來。”深呼吸，艱難的停頓兩秒，補充一句，“三樓。”

  這兩個字落下，尼邇緩緩抬起頭，一雙深邃的眼睛裏已經被晶瑩的液體浸濕。

  “……”黑傑克沉默，瞳孔在微微放大。

  “怎麽會這樣？”

  “……”

  明明已經將樣本都拿到手了，他隻要再堅持一下！稍微再堅持一下！就能等到了！

  為什麽不再堅持一下？！

  那一刹那，黑傑克疲憊的大腦裏，仿佛被人往裏麵潑了一盆滾燙的熱水一樣，驚的他激素飆升，眼睛裏驟然冒出紅血絲。

  “對不起。”

  尼邇低聲說著。

  黑傑克緩緩抬起頭，看著他良久，卻又一個指責的字都說不出來。

  他有什麽資格指責別人？

  是他自己將兄弟托付給尼邇，又是他自己的兄弟……親自、決定……放棄自己的命！

  他能指責誰？！

  剛放鬆下來的身軀，又一刻被揪得死緊。黑傑克後退幾步，無奈的癱靠在牆麵上，仰著頭，手搭在額上，一串眼淚從頰上劃過。

  他們幾人這麽拚了命的在緬甸為他搏樣本，而他，最終卻因為受不了痛苦，選擇懦弱的自殺……

  “沒出息——！”

  黑傑克手握成拳，重重的在牆上砸了一拳。

  遮住額的手放下來，眼睛已是一片通紅。

  “十五你這個沒出息的——！”

  他咬著牙，額上的青筋爆出，悲痛的無以複加。

  尼邇頎長的身形站在一側，眼眸閃動，一滴淚重重的砸在鼻梁上，一個字都沒有發出……

  “那個……”

  被忽視了很久的主治醫生，額上緊張的冒著虛汗，伸出手示意二人，“能否先聽我再說一句？”

  聽到醫生的聲音，黑傑克的情緒稍微收斂了一些，抬手將眼角的淚隨手擦過。

  “您說，醫生。”

  醫生轉眸，對上黑傑克的通紅的眼睛，由衷的感慨一聲，“你們誤會了，人還沒死——”

  醫生話都還沒說完，黑傑克已經激動的向前兩步抓住醫生的手。“沒死？！那他現在——”

  醫生嚇了一跳，後退一步，避閃不開，隻得慌張的繼續道：“沒死是沒死，隻是……現在也是半

  死。”

  “……”

  尼邇眼神震住，理智回籠。上前，將醫生的手從黑傑克手中解放出來，沉穩的問：“您請說治療方法。”

  醫生惶恐的抬手，擦掉額上的汗。

  “暫時我們醫院的水平或許不夠，像這位患者這種情況，我建議你們將他轉移到國外去治療。聽說國外新引進了一種腦CT，能疏通腦子裏的淤血，目前我們醫院還沒有這種技術，你們大可出國試一試，”

  尼邇沉著皺眉，“好，隔日我們就轉移。”但又想到一個問題，停頓一秒，又道：“像他現在這樣的情況，能夠坐飛機嗎？”

  醫生沉默幾秒，重重搖頭，“最好不要。”

  尼邇和黑傑克齊點頭。

  醫生將口罩放進大褂口袋裏，走了幾步，“現在患者的腦部積血嚴重，手臂的骨折倒是還算輕，你們最好在一個月之內讓他得到有效的治療，不然……”

  醫生停下腳步，回頭對著二人搖了搖頭，“就危險了。”

  ——

  將十五轉院的手續事不宜遲！

  黃醫生說了會替他們和國外那邊醫院聯係好，讓他們在第二天就啟程將人送過去。

  黑傑克和尼邇雙雙點頭應下，不過這件事又是一件麻煩事，他們需要找大家一起商量一下，那些人陪著十五出國治療。

  傍晚的時候，黑傑克在醫院附近找了一處酒店，隻匆忙閉眼睡了個覺，衣服都來不及換，便又趕到謝宅，與大家商討。

  他到的時候，大廳裏已經擺上了晚餐。尼邇和謝堯天一左一右坐在對麵，曲榛榛端坐在謝堯天身側。見到他來，曲榛榛熱情的對他招了招手，讓他在尼邇旁邊落坐。

  “大概的事情尼邇已經和我們說過了。這件事情，我想先發表我的意見。”見大家都到齊了，曲榛榛率先說著。

  黑傑克和尼邇自然都點頭。

  曲榛榛便又道：“我認為這件事情，十五的病情耽擱不了，堯天手上有傷，我自然不讚同他陪著一起去，而我陪著去，似乎身份不合適。”

  她頓住，目光看向對麵二人。二人皆微微點頭，表示認同。

  曲榛榛勾唇苦澀的笑了下，接著道：“而你們兩個，尼邇最近手頭上的工作肯定請不到假，黑傑克你累到現在都還沒時間來得及換衣服。”

  尼邇和黑傑克兩人各自垂眸。

  “所以我想說，或許最願意陪著十五去國外，應該是崔紅。”

  話音落下，黑傑克微微抬眸，跟著發表自己的意見，“我認為崔紅可以是可以，隻是……十五之前為了不讓她看到自己發病的樣子，那樣決絕的推開她，我怕她會不同意。”

  曲榛榛噙眉，“沒關係，我去找她說，我相信她隻是口頭上說的不在意而已。”

  黑傑克抿

  唇，不再出聲。

  這個時候，尼邇突然緩緩出聲。

  “沒關係的。”他抬眸，目光堅定的與曲榛榛對視，“我的工作，我可以請假。甚至……違約都沒關係的。”

  曲榛榛眼神閃爍，“你確定？”

  她可是前幾天剛聽尼邇那個經紀人說，有一個超好的劇本找上門。如果表現的好的話，估計能一炮打進好萊塢的那種。

  像尼邇現在出道不久，還這麽年輕，如果能拿下這個劇本，做出這樣的成績出來，瞬間就飆升好幾個檔。

  這樣的機會少有，真的願意放棄？

  回答曲榛榛的，是尼邇堅定的點頭，及沉穩的聲音，“我確定。”

  這件事情，他有責任。

  他們出去前，曾將十五完整的交到他的手上，現在人出事了，他就算作為朋友，也有責任陪著一起去。

  對上尼邇的眼神，曲榛榛知道他已經決定好了。便隻好點頭，“好，我支持你的想法。不過另外，我還是將這件事對崔紅說一遍的好，不論她到時候願不願意去，你都跟著一起吧，有個人多個照應。”

  “嗯。”尼邇應下，垂頭，目光落在腳邊。

  他一點都不後悔這個決定，原本心裏堵得慌，做完這個決定後，他倒是覺得安心不少。

  起碼愧疚不會一直再折磨著他。

  事情差不多定下來，謝堯天左右看了大家一眼，然後沉沉出聲，“既然這樣，這件事就這麽定了，大家先用餐，用完餐後回去早點休息。”

  曲榛榛卻站起身，拉開椅子，對眾人道，“我就先不了，明天就要出發，我現在就得打電話告訴崔紅的好。”

  謝堯天微微噙眉，看著她，“吃完飯再說也不遲。”

  曲榛榛笑著搖頭，“沒關係的，我現在不餓，你們先吃吧，這件事不做完，我心裏不安。”

  說完這句話，她沒再給謝堯天說話的機會，轉身出了客廳。

  安靜的書房裏。

  曲榛榛略斟酌片刻，拿出手機，尋到通訊錄裏的號碼，撥了過去。

  現在正是吃晚飯的點，崔紅酒吧裏正忙，加上有一個員工前不久跟她請假回家了。本來就人手不夠的店，現在更是忙不過來了。

  她幾乎忙的腳不沾地，一邊招呼著客人，一邊又給各桌送餐送酒的。

  聽到手機鈴聲在響的時候，曲榛榛已經打第三個電話了。

  “哎！小張你過來這邊，幫我招待一下這桌客人，我出去接個電話。”

  酒吧裏音樂聲雖然不算太大，但是她忙的有些暈頭轉向的，就想走出去透透氣。

  接通電話，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先開了口，“抱歉啊榛榛姐，店裏在忙，我一時沒聽見，你打——”

  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崔紅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抬

  手，將落發往腦後一撥，扯動嘴角露出一抹難看的笑。

  “榛榛姐，我之前和你說過了，往後十五的消——”

  “他快死了，就連這樣，你也不打算聽嗎？”對麵曲榛榛一字一頓的說出這句話。

  “……”崔紅眼眸頓住，瞳孔緊縮。

  她深吸一口氣，呼出，才不至於讓自己的聲音過於顫抖，“榛榛姐，你沒有在和我開玩笑吧？他最近又沒出什麽任務，沒什麽危險的，好好待著怎麽會……”

  “不是說不想知道他的消息嗎？怎麽知道他最近沒出任務的事情？”曲榛榛直言拆穿。

  “……”崔紅沉默，剛剛忙碌的出了一身的汗，現在被外麵的晚風一吹，後背激起一片疙瘩。她單手環住手臂，上下搓了搓，側過身，走到牆角後。

  曲榛榛沒聽到她的回答，也不在意，隻是猶豫片刻，接著問出一句話，“那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麽沒有出任務？”

  “我不想知道。”崔紅咬著唇，看著街邊來往的行人，低聲說著。

  “……小紅，我怎麽和我說沒關係，但我希望你能不要騙你自己。”曲榛榛淡淡的歎了口氣，“我實話告訴你吧，不管之前十五和你說了多麽難聽的話，你都不要往心裏去。”

  “……”崔紅沉默，指尖摳著左手手臂。

  “上一次緝du的時候，他不是被綁架了你還記得吧？”

  “嗯。”崔紅在這邊下意識的點頭出聲。

  明明說好不在意的，卻還是忍不住回應。曲榛榛在電話這頭欣慰的勾起一抹笑。

  “其實上次他受的不隻是身體上的外傷。”

  崔紅眼神閃爍，如果曲榛榛此刻在她麵前的話，就能發現，她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通話上，幾乎是豎起了耳朵在聆聽。

  “他被注射了一種新型du品，副作用很大。”曲榛榛停頓，她聽見電話對麵崔紅倒吸一口氣的聲音。“我聽他們說，他每一天清醒的時間隻有兩個小時，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抓狂著，受著幻覺的影響，讓他痛不欲生。”

  “……為、為什麽不告訴我？”

  熱流衝破眼眶而出模糊了視線，崔紅咬住唇瓣，止不住梗咽出聲。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她質問著，心痛著，淚如泉湧、心如刀割，也不外乎此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