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蒸籠祝由術，是一朵鮮花。

  這一朵花，會從他腦袋裏自己亂跑出來，隻會出現在附近的將死之人麵前出現。

  而這一朵鮮花的花心，會出現那人的死法。

  簡直荒謬！

  “可笑，可笑至極！”

  石光血隱帝忽然猖狂大笑起來，“我萬萬沒有想到，時光直正帝那等聖人選擇的繼承人，竟然是一個懦弱的，從來不知道反抗的、僅僅相信命運論的可悲家夥。”

  “不，先帝也是相信命運的。”

  這一位老人說道：“當他看到茶棚上的野草時，就冥冥中感應到了高高在上的命運，當他被長生者送上三千株野草的時候，選擇出海的一瞬間，又第二次看到了自己的命運。”

  “而他，也在履行自己的命運。”

  “他常說，命運是沉睡的奴隸，以此來形容他命中注定的一生。”

  “是的，他哪怕失敗了，也會有下一個奴隸從沉睡中站起來，成為下一個阿大，這就是命運...而那一位聖人，隻不過是畢生履行自己的命運罷了。”

  “妖言惑眾。”石光血隱帝滿臉不信，“你是在做夢嗎，現實中怎麽可能有那麽光怪陸離的事。”

  但他眼前，這個明麵上剛剛一統天下的王，心中卻還是有些相信了。

  畢竟他本身就是一個比較相信宿命的人，更何況石光直正帝的一生，他的人生數個節點，都仿佛被命運眷顧，他一次次創造了奇跡，推動世界發展，仿佛真的是被命運眷顧，天命之子，最終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而自己看起來一統天下，也不過是精靈懶得理會他而已。

  他們忙著瘋狂內鬥，也不好麵對人海戰術，他們人口就那麽一些人，帶著仙草去另外一處也是無所謂。

  自己馬上會死？

  搞笑。

  可是...

  命運！

  覺悟嗎？

  應走的道路嗎？

  他不由得握緊拳頭。

  “你開始相信冥冥中的命運了。”

  老人看到他的握拳，忽然說道：“我擁有了神血，通過神泄露的一些些權柄，就看到了如此不可思議的世界本質...可見，神也能看到我們的命運軌跡...看到文明軌跡的朦朧未來....”

  “不！我不相信！那麽離譜的事，你不過是為了動搖我的內心罷了。”

  他冷笑，依舊堅持來自那一批穿越現代人的無神論調，帶著精靈的獨有傲慢，俯瞰原始封建土著的驕傲：

  “神，在我們眼中，也隻不過是某些力量強大的凡人罷了，隻要是一個生物，我們就能進行改造。”

  “而你的想法我能理解。”

  他低喝道：“連石光直正帝，那等人都因為時代所限，對於神抱著敬畏，是真正的尊敬神明，崇拜神明，而我們不同，神在我們眼中隻是統治宗教的工具，神隻是一種值得敬畏的高級生物，我們的眼光，眼界，我們掌握科學的力量，要遠遠超越你們！”

  “嗬？”

  四代人皇輕聲歎息道：“你的語氣已經變得沒有那麽堅定了。”

  “知道我為什麽被你們偷襲，抓到妖精之森嗎？”

  他頓了頓，“因為我沒有看到屬於我的命運之花，我知道我不會死....所以，我束手就擒了。”

  “你是傻子嗎？？”石光血隱帝大怒，仿佛徹底才知道了當年的違和感，自己為什麽偷襲他會那麽順利，自己為什麽會那麽順理成章的成為下一代人王。

  “原因很簡單。”

  四代人皇的目光穿過走廊，仿佛看到外麵的戰亂景象，“因為我不會死，那麽我就來了...而我不會死的原因隻有一個，我被你們扣押，研究。”

  “而我早就想好了，在被你們研究的同時，我會選擇透露我的神血能力，讓你們為之恐懼，對神血的研究產生狂熱，以及因為對死亡、命運的恐懼而內亂。”

  這個明明是極其弱小，被捆住手腳的弱小人皇，卻說出了讓他為之恐懼的一句話：

  “你們前往人類國度，把無神、褻神的信仰傳給人類。我就前往精靈之森，把神明的偉岸，世界的神秘，傳遞給你們這些傲慢的精靈。”

  “是的，就像是眼前。”

  “他們因為從我這裏知道了自己的大限將至，並且知道了自己的死法，而產生恐懼，現在開始瘋狂內鬥起來了。”

  石光血隱帝聞言，露出一抹駭然。

  他看著今天登陸的混亂，內鬥。

  比自己想象中簡單太多的！

  原來是那些長老，都已經相信了神明的存在，已經瘋了，癡魔了，陷入了可笑的迷信...

  “你已經明白了，推翻精靈的，並非是你...而是我這個真正的人皇...或許是，我們裏應外合。”

  “擁有神血的我們，命中注定，將為神明的榮耀而戰。”

  老人被釘在十字架上，雙手雙腳都被鎖鏈捆綁，靜靜看著眼前的男人，“你我，都是命運的奴隸。”

  命運的奴隸。

  這一段話，轟然在他心中炸響。

  “但我想不到，你竟然要死了，你看到了那一朵花。”這一名老邁人皇有些疑惑的說道：“我想不到你為什麽會死。”

  “等等，你說，隻有將死之人才會看到花，而花心會出現那個人的死狀！”石光血隱帝像是想到了什麽，大呼道：“我沒有看到花心上有什麽東西，你在騙我！”

  “花會不斷出現，開始很夢裏，後來會看到死因。”他耐心解釋。

  石光血隱帝忽然咆哮，“我和你對話的時候，就沒有花出現了，這個牢房，又沒有土壤，怎麽可能會長出花來？”

  “真的沒有嗎？”老人的眼神露出一抹憐憫。

  這種眼神這一尊極其驕傲的帝王無比作嘔，無比憤怒，他不容許任何生物，用看可憐人的眼神看著自己。

  但他也像是忽然足以到了什麽，旁邊那個《長著淚痣的男人》油畫上，那個站在港口吹風的男人，他的腳下忽然不知道何時長著一顆雜草。

  雜草上長出花朵，而花朵竟然像是俄羅斯轉盤一樣緩緩旋轉，最終定格下來，花心上出現了一副朦朧的畫麵。

  是一群貴族把自己在餐桌上，用極其悲憫，神聖的神色，優雅拿起刀叉，把自己分食的場景。

  “不！！”

  他一眨眼，畫卷上的花朵消失了，極其詭異。

  “這不可能！”

  “怎麽想都不符合邏輯！”

  “你在騙我！”

  石光血隱帝像是發瘋了一般，猛然就要撕碎整個流傳了幾百年的著名畫作。

  卻被一道輕蔑的笑聲阻止，“嗬嗬，而眼前見證了這神秘的偉力，你還要褻瀆神明？這個世界，有太多你無法理解的神秘。”

  石光血隱帝停下了手，渾身顫抖，手腳顫抖，發冷。

  一股無盡的羞辱在心中奔湧，明明是自己統治天下、征服精靈島嶼的曆史性一天，自己這個帝王卻承受史無前例的“羞辱”。

  “那些精靈長老，也是見到了花，見到了自己的死狀，才打起來的嗎？”他忍不住問道。

  “是啊。”老人耐心解釋道：“隻有僅僅剩下人生中十分之一的生命長度，才會看到花，他們看到了，都瘋了，和你一樣，比如他們看到了自己在戰鬥中被撕裂，比如看到自己被身邊的同伴暗殺...他們打起來了。”

  “而一些其中有趣的死亡，和你有關。”

  “還記得你的恩師，你無比憧憬，渴望的艾琳娜老師嗎？這一位長老，在她的死狀中，可以分析到是被你用鐵盾撞死了。”

  “於是，在三十年前，這一位長老的帶領下，她讓整個精靈族孤立你，抵製你，收走你的仙草，壓製你的修為。”

  “她以為自己改變了命運，但實際上以眼前來看，她並沒有改變，甚至她正是因此才走上了自己的死亡宿命。”

  石光血隱帝猛然大喝，“不要亂說，你簡直在胡說八道！”

  他根本不知道這些年島上發生了這些事。

  甚至現在歸島後一想，簡直理所當然，很多不明所以的事，都因此迎刃而解。

  他根本想不到是那個最愛自己的艾琳娜老師對自己下手，他以為老師應該會一直在暗中幫助他，抵擋其他長老。他甚至想攻下了島嶼後，和老師一起分享天下，甚至於，表達自己從小到大的愛慕，迎娶最美的皇後。

  形成，人與精靈共同治世的盛世。

  可是眼前，這登島之後，這一種種真相已經讓他無比窒息。

  “你說的命運，太荒唐了...”石光血隱帝說道。

  可是下一秒，外麵忽然傳來聲音，一名強大的精靈女子染血殺進來，她渾身已經幾乎站不穩了。

  可下一秒，她看到了石光血隱帝。

  她的瞳孔急速放大，露出驚恐，害怕，畏懼，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

  而下一秒她眼眶發紅，像是發瘋一樣，大腦飛射出無數的術法。

  直麵恐懼的最好辦法，是抹殺恐懼。

  “老師，你...”

  石光血隱帝瞳孔放大，出於本能開始反擊，雙方的攻擊碰撞，一道風刃恰巧斬在門上，幾百斤重的牢房鐵門砸下，竟然砸在了她的脖子上。

  血液漸漸滲透開，女精靈躺在地上神色漸漸失去了色彩，那個眼神仿佛在說些什麽。

  石光直正帝默默轉過頭，看向這一位被吊起來的老人。

  他並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門口的那一具屍體，露出了一抹死灰眼神仿佛在說這一個真相：“這就是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