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最黑暗的一天之冬至祭孔
作者:猛將如雲      更新:2020-04-01 12:02      字數:5270
  轉眼已經是崇禎十七年冬至,這一年就要過去。再過些天,就要正式改元為弘光了。

  南京,朝天宮文廟。冬至祭孔。

  梁國公李守漢按照洪武舊製身著五爪蟒袍,頭戴象征國公級別的八道梁冠,加籠巾貂蟬(洪武年間的製度是如此。貂原來掛貂尾,後以雉尾代替,蟬是金飾。所以,三國演義裏的貂蟬,真的是個身份地位很低微的人物,所謂的無姓無名。)赤羅衣,青領緣白紗中單,青緣赤羅裳,赤羅蔽膝,赤白二色絹大帶,革帶,佩綬,白襪黑履。玉帶玉佩具。黃、綠、赤、紫織成雲鳳四色花錦綬,下結青絲網,玉綬環二。站在勳貴武臣的隊列當中,參與這場冬至祭孔活動。

  按照明朝曆代製度,凡皇帝親祀郊廟、社稷,文武官分獻陪祭穿祭服。洪武二十六年定,一至九品,皂領緣青羅衣,皂領緣白紗中單,皂緣赤羅裳,赤羅蔽膝,三品以上方心曲領。冠帶佩綬同朝服,四品以下去佩綬。嘉靖八年定錦衣衛堂上官在視牲、朝日夕月,耕耤、祭曆代帝王時可穿大紅蟒四爪龍衣,飛魚(龍頭魚尾有翼)服,戴烏紗帽。祭太廟社稷時,他們穿大紅便服。

  這次冬至祭孔,因為這是年末的最後一件大事,又逢大局更迭,於是,按照首輔馬士英的意思,越發的搞得十分隆重。京城內各部院衙門的大小官員,凡七品以上者皆到場祭祀。京城外五十裏範圍內的各衙門官員,五品以上者至祭。

  雖然是以弘光皇帝的名義至祭,但是因為朱由崧身體不適,不能出席這麽一個莊嚴肅穆的場合,便下旨命勳貴大臣代為奠酒。於是馬士英作為首輔,自然是這場冬祭的核心人物。李守漢隻管站在隊列裏亦步亦趨的跟著別人依樣畫葫蘆。或是按照讚禮官的口令做出自己的動作便是。

  他腦子裏像燒開了鍋的開水一樣,不停的翻騰。

  最近這幾天,南京城內的大街小巷之中,不停的上演著一文錢與逍遙津的對抗戲碼。在漕幫的強力彈壓下,靠著手中的短棍大棒鐵尺利斧,那些為東林收買的地痞流氓們不敢再出來造次。可是,敵變我變,東林方麵也出現了新的變化。

  “凡是去聽逍遙津的,每人都可以有兩個肉饅頭?”聽到李沛霆和葉琪報上來的情況,李守漢不由得啞然失笑。看戲送包子的事情不是沒有聽說過,王偉忠和賴聲川的《寶島一村》在劇目結束後就送包子。可是,那是因為劇中一家人是包包子賣包子的。而且,來看話劇的觀眾是買票來的額,送包子也不過是個彩頭罷了。在這個時代,白看戲,還送包子,對方的用心可謂是昭然若揭了。

  “你們打算怎麽辦?”

  “回主公的話。司馬少幫主、田幫主已經發出話去,不準城裏的包子鋪繼續賣包子給那些人。看他們還如何勾引人去看他們的戲!”

  “糊塗!屁話!”李守漢很是不以為然。“這樣的招數要是你們想出來的,當真是該打手心了。那些包包子賣包子的人,起早貪黑的容易嗎?好容易有個大主顧來買包子,還不好好的巴結一下?去!告訴司馬新元,不要胡來。讓他派人去那些包子鋪麵攤燒餅爐子說一下,凡是城裏的這些小飯鋪,我們南粵軍都奉送一百斤上好麵粉。二百斤蜂窩煤。算是請大家過年的。”

  對於司馬新元的做法,李沛霆也是頗為不以為然。這樣的做法在他看來,甚至有些愚蠢。這無異於為淵驅魚為叢驅雀。你威脅了包子鋪,他們不會去找燒餅攤?你難道能夠把南京城裏的這些小吃店都砸了不成?

  這樣做,等於是將社會底層的這些苦哈哈們拱手送給了東林們。打擊麵越大,對於自己越是不利。長此下去隻怕,連漕幫這樣的外圍組織力量都要叛逃了。要知道,鹽漕兩幫的幫眾也都是社會遊民,底層百姓。所謂的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如今有了李守漢的這點指示,李沛霆和葉琪辦起事情來便是更為得心應手了。南京城內的大小早點攤、飯鋪都收到了南粵軍或是隆盛行名義送來的麵粉柴炭,“這是國公爺念大家謀生不易,給大家過年的賞賜。”

  憑空得到了這許多的必需品,這些往日裏柴炭每斤漲價一文錢都要讓他們心疼好久的貧苦百姓們,自然是感恩戴德。有那些人便在自家攤位前豎起了“梁國公賞賜上好麵粉,精選牛肉,上等菜油,絕品鍋貼(蟹殼黃等等)”字樣。葉琪見了,更是趁熱打鐵,給這些得風氣之先的人們又送了一份賞賜過去。於是,南京城內的大小攤位都掛出了類似的招貼。有人甚至在蒸包子的籠屜上貼上紅紙寫就國公賞賜字樣。

  如此一來,東林的這一招便不好使了。你送包子、送蟹殼黃燒餅,看戲的人一看籠屜上貼著國公爺賞賜字樣,還以為是李守漢請大家吃點心呢!自然不會把眼前逼宮篡位的大白臉奸臣曹操和他聯係在一起。

  這邊東林們在絞盡腦汁想辦法應對,那邊的李守漢和他的部下、同盟們也在研究新戰術。

  “主公,我們的報紙、戲曲,說書,評彈,都在各處宣揚新政的好處,效果也是很不錯。不認識字的鄉間農民也通過看戲聽書都明白了怎麽回事。對於新政的推行大有好處。但是,這群東林奸佞們編出的這出《逍遙津》,在百姓當中影響力也是不小。”

  在每天的午餐會上,主管情報工作的葉琪向李守漢匯報這些日子南京和周圍城市裏兩出戲曲唱對台戲鬥法的情況。

  “這群窮酸措大!父帥當年賞賜他們糧米柴炭,之後又是請李姑娘親自掌握大批的糧米銀錢,年供米月賞銀的,才讓他們能夠在這物價騰貴的江南之地活下來,不但活下來,而且還活得不錯!如今這群狗賊不但不思感恩,反而是成了一群白眼狼!”李華寶忿忿不平的大罵著江南讀書人的負心無義之舉。

  “等著,等哪天你們犯到了老子手裏,老子非把你們全數殺光了不可!”

  李沛霆、葉琪等人都是李家老人,說起來都是李華寶、李華梅等人的叔伯輩。對於李華寶的這番話,自然不會當真。聽到耳朵裏,也隻是當做小孩子一時憤怒而口出大言而已。

  可是,李華寶的話卻觸動了李守漢腦海裏一點模模糊糊的想法。他放下筷子:“華寶,你說什麽?把這些讀書人殺光?為甚要殺光他們?”

  “反正他們也不能為我家所用。又不肯老老實實的聽話辦事。這些隻會尋章摘句的蠹蟲,要他們有什麽用?不如都殺了,然後咱們自己的學生弄來就是了!”

  李華寶的這話,如同一股強冷空氣,迅速的吹散了李守漢腦海當中的霧霾。將他的想法變得十分清晰。

  他立刻發現了自己在施政過程當中的一點重大疏漏。新政,推行萬曆優免則例,實行一體當差一體納糧,執行火耗歸公政策,推廣商稅。這無疑是將那些有著秀才、舉人和各種朝廷功名的既得利益者推向了自己的對立麵。讓這些多少年來把持著受教育權力和筆杆子的家夥們有一點受不了,便在那裏狺狺狂吠。

  李華寶的將這些人殺光,固然是一句氣話。但是,他後麵的那句,“殺光之後把咱們的學生弄來。”卻是提醒了李守漢。為什麽不在江南各地推行義務教育呢?讓大家都讀書識字,這樣一來,認識字的人多了,讀書人的重要性、地位的特殊性也就不再那麽突出了。社會上文盲多的時候,一個拿著買來的克萊登大學文憑的家夥居然都能成為大師,都能到北大當教授,成為新文化運動的領軍人物,推廣白話文。遍地都是找不到工作的大學生,這樣的人自然也就沒有了市場,不能再招搖撞騙,所以,自然而然的要懷念那個美好的時代,那個可以讓他們肆意妄為,到處胡說八道騙女學生的時代。

  “你們說,要是咱們在江南推行義務教育的話,會是什麽局麵?”李守漢心裏的算盤打定,端起碗來往嘴裏扒了幾口飯。

  眾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清楚主公這麽說,便是內心已經有了主意,大家隻管按照這個布置去推演一下下一步該如何進行,會有些什麽阻力和執行問題之中有什麽問題。比如說教材、場地、師資力量等等具體的因素。

  一麵命人到廣東、贛南甚至是更加遙遠的南中等地抽調師資力量,準備在江南的大小城鎮當中開辦義務教育學堂,準備印刷教材。一麵,南京城中以及附近的蘇州杭州鬆江嘉定等州城府縣紛紛張貼告示,宣布官家要興辦義學,凡是適齡兒童不論男女不分貴賤都必須到學堂讀書。各地的地保們更是挨家挨戶的去做登記,如果不去上學的,看看是不是要給予一定的罰款作為懲處措施。

  在這緊鑼密鼓的操作下,江南的幾處州府城池當中,街頭巷尾議論的話題又有了新內容。升鬥小民引車賣漿者們喜笑顏開,自己家的那些頑皮猴子,不但不用擔心惹是生非了,反而有地方去可以學幾個字,以後去找地方學生意都可以多點討價還價的本錢,“咱進過學堂,也是學過三字經百家姓,會打算盤的!”這樣一來,工錢還不能多點?更有消息靈通的人向街坊鄰居們賣弄自己的見識:“還不光是這樣的好處!知道嗎?我的拜把兄弟的朋友的親戚,可是在南中混得路路通的唻!人家說了,在國公爺的治下,孩子上學不但不掏錢,不用準備筆墨書本,學堂裏還管兩頓飯!嘖嘖!這樣的好事,如今終於輪到咱們江南了!”

  “不光是這些好處!說是學堂裏不光教讀書識字,什麽算賬打算盤,學生意以後要用得到的都會教!”

  這些人們無比熱切的期盼著過來年之後,弘光皇爺正式改元,自己也能過上這樣的好光景。

  可是,存在決定意識。這些底層百姓們無比盼望著的事情,在另外一群人眼裏就是大逆不道的荒謬行為。

  “荒謬至極!自古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此乃聖人訓教,至理名言!如今他卻要逆天而行,搞什麽有教無類的!”

  “若是要推行聖人教化,我等便是餓死又有什麽關係,可是,你們看看,你們看看!”一個落第秀才靠著教授蒙館度日,此舉無異於砸了他的飯碗。他在同社好友的聚會上將一本在告示欄上取下來的教材丟在木桌上。

  “既不講聖人之說,更不談微言大義。隻管說什麽人手刀口,馬牛羊驢。當真是讓聖人慟哭於九泉!”

  和他有著同樣麵臨著失去飯碗威脅的人們也是憤憤然。

  “若是李某人的奸計得逞,不消數年,江南便再無讀書士子的存身之地了!”這是那些士大夫們的看法,他們雖然沒有飯碗要被砸掉的威脅,但是,因為他們所處的位置要比那些教授蒙館、代寫書信的不第秀才們高得多,所以,對於開設義學所帶給他們的危險性,更是如芒刺在背。

  “無論如何,不能讓李某人的這個所謂義學辦成。若是他成功了,那我江南士林從此無噍類矣!”

  “對!絕對不能讓聖人之學為這些俚俗不堪之言所替代!”

  同樣是辦義學,如果是這些士大夫、官紳們興辦,那便是一件流芳千古,澤陂鄉裏之事,便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惡魔,為了給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上洗去一點血汙,都會因為從那些贓物裏拿出來了一些錢財辦了學校而被無數人推崇稱讚。可是,李守漢在江南推行義務教育,卻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原因就是,你動了別人千餘年來所壟斷的蛋糕!

  一件事,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在南京和周圍的幾座城池當中。情緒在各個階層當中醞釀、碰撞。

  站在文官隊伍裏的錢謙益等人,望著不遠處武官勳貴行列中的李守漢,恨得眼睛裏幾乎冒出火來。如果不是他給馬士英在背後撐腰打氣,光時亨等人怎麽會因為一時失足而被明正典刑,在十字街口挨了一刀?!自古以來,士可殺不可辱。他這樣的舉動無異於往讀書士子臉上抹屎。

  “哼!早晚有一天讓你這無知莽夫知道咱們讀書人的厲害!”

  李守漢卻不知道背後那一道道火辣辣幾乎能夠燒死他的目光。他卻隻管用好奇而又悠閑的眼睛望著眼前的冬至祭孔儀式。

  殷周時期,規定冬至前一天為歲終之日,冬至節相當於春節。後來實施夏曆。但冬至一直排在24個節氣的首位,稱之為“亞歲”。所以在我國民間有著冬至大如年的說法。

  從漢代以來,都要舉行慶賀儀式,高峰時期朝廷休假三天,君不聽政;民間歇市三天。熱鬧程度不亞於過年。冬至有一年中最長的一夜,許多人家會用糯米粉做“冬至圓”,為了區別於後來的春節前夕的“辭歲”,冬節的前一日叫做“添歲”或“亞歲”,表示“年”還沒過完,但已經長了一歲。《新河縣誌》載:“長至日拜聖壽,外鄉塾弟子各拜業師,謂‘拜冬餘’。”“拜聖壽”,“聖”指聖人孔子,就是給孔聖人拜壽。因為“冬至”曾是“年”,過了冬至日就長一歲,為之“增壽”,所以需要拜賀,舉行祭孔典禮。《南宮縣誌》則說:“冬至節,釋菜先師,如八月二十七日禮。奠獻畢,弟子拜先生,窗友交拜。”

  “釋菜先師”就是一種祭孔的形式,是指以芹藻之屬禮先師孔子。古時始入學,行“釋菜”禮。春秋二次祭孔則用“釋奠”禮。“釋菜”禮比“釋奠”禮輕。為什麽冬至祭孔較“春秋二祭”禮輕呢?因冬至祭孔是沿用的年禮,過年是要放學、開學學生入學,祭聖人隻是例行公事,不是專門舉行的典禮儀式。《定興縣誌》記載:“冬至,釋菜先師孔子,師率弟子行禮,弟子拜師,窗友互拜,謂之‘拜冬’。教授於家者以次日宴飲弟子,答其終歲之儀,多食餛飩。”《武安縣誌》也有祭孔拜師的記載:“冬至節,釋菜先師,學校兒童醵金祭禮,午聚餐校內。”師生互相宴請,如《懷安縣誌》所載:“冬至前一日,館徒為師具饌,宴衎盡歡。次日,衣冠拜師,師亦命酒。”有的地方學生家長也與子弟一起參加拜師和宴會活動。“冬至節,民國前,學校師生拜先師孔子,名曰‘拜聖’。學生父兄以率子弟拜謝塾師,宴會一日。”(《威縣誌》)“教員與學生父兄會飲。”(《廣宗縣誌》)冬至日又是對教師定聘約和解雇的日子。《靜海縣誌》記載:“冬至日,塾師非次年有成約者即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