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 禍起蕭牆
作者:猛將如雲      更新:2020-03-23 17:23      字數:5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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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州城內的氣氛開始變得詭異、緊張起來。

  往常親熱如一家人的明軍,隨著上層將領和中級軍官的各懷鬼胎,變得生分起來。為了一點柴草,幾根可以點火取暖的骨頭,兵士們都能大打出手。城內不斷的爆發小規模的衝突,十幾個人上下的群毆事件不斷發生。

  靠著幾次明軍兵臨城下運進來的糧食豆料,城內糧草不缺,但是,缺少的卻是柴草。恰逢冬日連降大雪,祖大壽的關寧軍尚且承受不住,更何況模範旅那些南方士兵?

  於是,為了一點能夠取暖的柴草,模範旅的兵士們不惜與別部軍兵鬥毆,照底下士兵的話講,“日他個仙人板板,老子寧可打死,也不願意活活凍死!”

  底下士兵們天天打群架,上頭的將領們也是每日議事時爭吵不斷。

  以祖大壽為代表的大多數人,主張穩妥起見,固守待援。橫豎眼前的風雪已經停了,很快便是道路通暢春暖花開,寧遠伯的大軍從寧遠殺到錦州也是咫尺之間的事。

  □同祖大壽、王樸、李輔明等人的人多勢眾相比,吳標便顯得勢單力孤。他主張趁著大雪給敵我雙方都帶來不利之際,衝殺出去,打通錦州到海邊的道路,能夠奪下鬆山堡自然最好不過,不能,便占據一處海口,這樣,進可以攻退可以守。

  “要是大家打算突圍的話,其實也不難,咱們先跟寧遠的吳總兵商量好接應。然後本將帶領所部人馬拿下鬆山堡,再用火藥炸開冰層,南粵軍的水師就能把大家的人馬統統接走。”

  說這番話時,吳標也是一雙眼睛炯炯盯著對麵的這群同僚,數日來,模範旅的巡哨兵馬。截獲了不止一封給城內各將領的密信,還抓獲了十幾個細作,嚴刑拷打之下,這些細作招供,自己都是奉命與城內某某將領聯絡的使者。密信是什麽,送到城內何處,聯絡的口號是什麽,暗記是什麽,一一交代。

  起初吳標也不太相信。認為是遼賊使用的離間計。用來離散錦州軍心。但是,三人成虎。眾多的細作眾口一詞,也不由得他不相信。於是,悄悄的派遣北方口音的幾個部下冒充作遼賊細作,前往接洽。果然,將相關將佐派了接頭之人拿獲!

  所以,吳標今日請祖大壽等人一道議事,除了名義上的商議進退去留問題。更多的,是要讓幾位總兵大人將涉嫌與遼賊勾結的叛賊內奸交出來。

  看著對麵的同僚們神情各異的臉麵。吳標按捺著心中怒火,強自與這些老軍頭們周旋。

  “圍城以來,本將也想了很多,憑心而論,眼下遼賊之戰力,遠勝於我錦州守軍。以現城內各軍的情況。根本不能跟清軍對抗,所以必須改變。改變現成的例子就是學習寧遠吳總兵吳三桂將軍。依照寧遠伯部下軍法將軍隊整編,裁汰老弱,填補空額,加強訓練。補充裝備,這才能最快形成戰鬥力。”

  “若是整軍順暢,還可會同寧遠吳總兵的人馬重新發動進攻,因為關寧軍畢竟是北方人,更加適應氣候,可以冬季作戰。隻有這樣,才能將功補過,彌補放棄錦州的過失。”

  吳標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但是在大明官場上,卻是一個菜鳥。若不是有著模範旅的實力在,他早就被一眾官僚將佐撕成了碎片,吞噬了血肉。

  他的這番話,原本算是出於公心。但是,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何況,這些溝渠裏原本就藏著鬼呢?

  他的這番話,無形之中為黃太吉的各種宣傳做了一個最好的注腳。祖大壽和王樸們都是久與官場打滾的老賊了,臉上笑著,心裏卻在分析著吳標這番話的目的何在?王徵等人已經認定這是一個黑吃黑加驅虎吞狼的毒計!

  祖大壽的弟弟祖大弼,更是認定,製定這個計劃的人就是李守漢本人,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一舉吞並整個關寧軍!與吳三桂匯合?吳三桂這些日子在寧遠做的事情咱們又不是不知道,大大小小的軍頭營伍被他吞並了多少?咱們祖家雖然和吳家有著舅甥之情,但是在實打實的權力麵前,便是親父子親兄弟又如何?不是照樣有一代千古賢明帝王靠著殺兄弟於前庭,囚老父於後宮而奪權上台的?

  咱們這些人馬,千辛萬苦的殺到了寧遠城,隻怕就是被吳三桂一口吞下去。這家夥如今可是和南粵軍打得火熱。到了那個時候,咱們手中無拳無勇,就是一幫被解除兵權的倒黴蛋,不挨刀就不錯了!

  眾人心中正是各懷鬼胎之際,吳標又是丟了一顆震天雷出來。

  “左都督,王總兵,李總兵。本將麾下日前拿獲了一批遼賊細作。據稱是與各軍之中許多將領有瓜葛。當然,本將這是不信的。不過,為了澄清事實,還請左都督和二位總兵大人將這份名單上涉嫌之人交出,待情形厘清之後,自當完璧歸趙!”

  雖然心裏不大情願,但是眾人卻被吳標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想要翻臉也沒有準備,沒奈何,隻得命人將涉嫌之人一一綁了來交予吳標發落。

  當晚,模範旅營地之中便殺了十餘人。

  “二爺,您得和大爺說話啊!再讓吳標那個蠻子這麽幹下去,說不定明天早上他就把刀架到咱們的脖子上了!”

  “是啊二爺,養兵不易,咱們積攢這點家當不易,您得勸勸大爺,早做打算啊!”

  來同祖大弼說話的,都是祖家的親族子弟,白天,他們目睹了那些涉嫌通敵之人被捕,到了晚間,便見到了十幾個人頭懸掛在模範旅的營地門前。所謂兔死狐悲,難免會有些想法。

  “二爺。那吳標蠻子,是南粵軍的反水叛賊,他投回去自然是要有些功勞的,但是若是要拿著咱們兄弟的人頭去,那可是絕對不能答應!”

  “對!他張口閉口的寧遠伯!寧遠伯須不是皇帝!”

  “那是!要是寧遠伯此刻稱帝了,咱們自然擁戴他老人家。可是如今寧遠伯也是大明臣子,他吳蠻子憑什麽在咱們頭上拉屎?殺咱們祖家的人?!”

  “殺人?他們京營和寧遠伯好的穿一條褲子都嫌肥!沒聽說,在山東推行新政殺的人頭滾滾,除了孔孟兩家之外鮮有不挨刀的大戶!娘的,提起了山東老子就一肚子火氣,當初祖寬就是在山東被南粵軍殺了的!”

  “祖寬那廝也是活該倒黴,有取死之道。咱們隻說眼前。突圍是找死,堅守是等死。而且就算從錦州突圍成功的話,功勞也是吳標蠻子的模範旅和南粵軍的。頂多吳長伯跟著分點骨頭湯水,咱們,可就成了別人鍋裏的肉了!”

  “二爺,眼下咱們橫豎是個死,倒不如拚死一搏。趁著吳蠻子打上門來這個機會,您不如勸勸大爺,幹脆,降了吧?!打開錦州城門。將城外的人馬放進來!他吳蠻子的兵再能打,好漢架不住人多!也是一樣的完蛋!”

  一行人七嘴八舌的各抒己見。正在爭執不下時,門外有人來報,大同鎮王樸王大帥麾下親將王徵前來拜訪祖大弼。

  兩天後,在廣寧城外掛念錦州戰事進展的黃太吉,得到了指揮錦州清軍的和碩睿親王多爾袞的飛騎密奏,說錦州守軍之中。祖大壽、祖大弼、王樸、李輔明等人在夜間將一個姓商的賣豆腐的小販縋下城牆,傳出願意投降的意思,此事正在暗中接頭,數日內可見分曉。

  聽得了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黃太吉不由得又是一陣鼻血長流。一麵命人用木盤接著鼻血。一麵給多爾袞傳達旨意。

  “祖大壽等人獻城之後,所有財產家眷不得搶掠淩辱,所部兵馬暫且不動。破城之後,無論如何要活捉吳標本人,就算他再如何反抗,辱罵,都不得傷害其性命。所部兵馬,不得加害,朕有大用場!”

  傳達他的旨意使者快馬走了,在興奮之餘,黃太吉仍舊很不放心,因為便是傳旨使者再快,也需要兩天的時間才到達錦州前線,萬一那個時候祖大壽等人已經獻城,吳標和他那支勁旅已經淹沒於血泊之中,那就太可惜了。

  將近三更時候,防守錦州南門的祖大弼親自組織人手,將整個南城防禦的風雨不透,城上城下,密布著祖家兵馬家丁。當然,防禦的不是城下的清軍,而是城內的那支模範旅。趁著夜幕掩護,北風呼嘯,兩根大繩子從城上縋下,他的弟弟祖大樂和他大哥祖大壽的兒子祖澤遠縋下城去。

  幾天來通過那個賣豆腐的老商向清營暗通了聲氣之後,就由祖大樂連續三次夜間出城,與多爾袞等清軍首腦直接談判投降條件和獻城辦法。

  對於祖家提出的保全財產,兵馬員額等事,多爾袞自然是如數滿足,但是對於此時尚且猶豫不決,是留在遼東,還是讓開城防之後,帶著自己的家丁撤回關內,以保全家族財產的王樸,多爾袞也少不得要虛與委蛇的應付一下。

  “隻要王總兵願意交出城防,一切都好商量!”

  王樸的算盤打得很如意,帶著自己的家丁走,將正兵營留在錦州。可以向朝廷說自己是血戰突圍而出。隻要有數千家丁在手,朝廷便不敢對自己如何。以王氏家族的財產勢力,稍稍加以時日,還怕不能拉起數萬人馬?

  但是,多爾袞眼裏也是不揉沙子,隻要大軍開進錦州,解決了模範旅,那便不是你們這群奴才們能夠和本王討價還價的事了!

  一切都談得很好,但是,多鐸提出了一個條件,為了防止祖大壽借機突圍,要祖大壽送出一子一弟作為人質。因為祖大壽之前有過大淩河城先降後叛的不佳信用記錄,所以,多鐸唯恐自己上當。有了這兩個人做人質,隻要祖大壽稍有異動,那麽祖大樂和祖澤遠便是要人頭落地了。

  現在距約定向清兵獻城的時間快要到了。

  祖大樂領著侄子祖澤遠夏舒下城之後,過了城壕不遠。向著一處隱約透出火光的石碑走去。鑲白旗滿洲的一名牛錄額真領著六個白甲兵在石碑後麵烤火等候,隨即護送他們到三裏外的多鐸營中。

  鑲藍旗旗主鄭親王濟爾哈郎、鑲紅旗旗主碩托,多羅郡王阿達禮、還有羅洛宏等,都在多擇營中等候。祖家叔侄向滿洲王爺和貝勒們跪下叩頭,十分恭敬,深怕受到疑惑。使投降事遭到波折。

  大家都是熟人,自然是直奔主題了。

  “幾時獻上吳標的首級?”

  前線的將領,此時並沒有接到黃太吉的旨意,他們心目中,錦州城中最大最危險的敵人依舊是吳標的模範旅。不利用祖家兄弟投降的這個機會,也是最好的機會,將吳標所部全殲或者擊潰,更待何時!?

  多鐸早已從二哥那裏知曉,黃太吉心中有延攬收容吳標所部的意圖。這,豈能讓他如願以償?吳標此人,就算是被砍成肉醬,也不能讓他落到黃太吉的麾下!

  吳標此人,火器精通,騎術狠辣,如果他被黃太吉所用,那樣一來。這個黑胖子豈不是勢力又要增加了?

  無論如何不可以讓黃太吉見到活著的、還能有用的吳蠻子!

  投降與受降的雙方都達成了默契,吳標。是祖大壽等人的投名狀,殺了吳標,剿了模範旅,他們便無法再叛歸明朝。不殺吳標,此人的能力,麾下兵馬之強悍。到了黃太吉手下,勢必被重用,那樣的話,還有大家什麽好處?所以,大家都對吳標欲殺之而後快!

  “此事請豫王爺放心!家兄已經有了安排。模範旅雖然素稱強悍,但是卻隻能是群戰,一旦落單,便是一群土雞瓦犬!”

  “卻也不可大意!明日你等舉事之時,先行開放南門等處城關,放我大清精銳入城為爾等助陣!本王便不信了,那模範旅便是鋼澆鐵打的,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錦州城牆高近十米,南門城牆外,還有一小段城牆,在城的四麵,還建二層重樓式城樓,同時錦州東麵,西麵,北麵,皆設有關廂小城。

  遼東軍興以來,錦州處於前沿,多次被戰火蹂躪,城牆屢毀屢修,己經充滿戰火的硝煙軌跡,斑駁的城牆牆磚,被戰火燒毀之後草草重建的城樓,都無聲的傳遞著這座城池的經曆。

  城內,人喊馬嘶。氣氛極為熱烈。

  大明太子少傅,左總督,關寧軍將的核心人物,錦州總兵祖大壽,聽從神機營副將、模範旅旅長吳標的方略,準備突圍。

  各鎮各營,此時正在打點行裝,收拾輜重,準備幹糧。

  有軍將提出,大隊人馬一邊作戰一邊行軍,大家都沒有什麽經驗。怕是行囊車仗準備不妥當,容易誤事。倒是模範旅的兄弟們,同流寇、同遼賊都曾經野外交手,這方麵經驗豐富,還請吳將軍派出人手來幫忙指教一二。

  模範旅便以隊為單位,派出不少人馬到各鎮各營之中幫助查看突圍前的準備工作。

  各種帶不走的笨重物資被集中堆放,覆蓋上柴草,準備走時一把火燒掉,將領們的細軟財物倒是被收拾的嚴嚴實實的早早放在車輛之中。大大小小的車輛,騾馬、駱駝,將錦州的大小街道擁塞的風雨不透,不要說人馬衝殺,便是空手行走,也是極為費勁。

  吳標帶著身邊幾十個護衛,便是在這樣擁擠不通的道路上艱難行進,朝著祖大壽的錦州總兵衙門前進。

  沿途不斷的有祖家家族子弟親眷,和大同鎮、山西鎮的軍官同吳標打招呼。一口一個吳將軍叫的極為親熱,那份熱度,比今天的太陽來的還要熱烈。

  不過,這感覺總是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大同鎮和山西鎮的兵將倒還好說,畢竟都是一起打過仗的兄弟。但是,祖家的人卻是徹徹底底的換了一副麵孔。前幾日殺了祖家幾個和城外遼賊勾連的子弟,雖然祖家的將領兵丁老實多了,特別是祖大壽的親信。但是見到吳標和模範旅的兵將時,都是一副見了鬼一樣的神情,但是今天老遠見到吳標的旗號就一路高聲喊著吳將軍,那副諂媚的表情讓人惡心。

  吳標倒是並不想搭理他們,不過好歹他們人馬占據多數,自己又沒有放棄友軍的習慣,忍忍吧。吳標心中暗自下定決心,等突出重圍,一定到天津去,向主公負荊請罪,將這支兵馬交還主公。至於崇禎是把自己萬剮淩遲,世人如何罵自己無恥小人,那都顧不了了。“我死無所謂,廣東跟我一起出來的老弟兄,四川給我到遼東的弟兄們,他們不該死。”吳標喃喃道。

  看見吳標喃喃自語,身邊的護衛頭目問:“將軍,可是有什麽吩咐?”吳標一愣,旋即說:“沒什麽,我是說現在形勢一片大好,我們應該很快就能跟以前的老弟兄們匯合。好了,跟我一起去總兵衙門商議軍機吧!”

  這時護衛隊伍當中突然有人話:“將軍,我總覺著有點不對。”吳標轉頭看了一眼,問他他說:“有什麽不對?”

  “關寧軍這群龜兒子一向驕橫跋扈出了名的,而且將領視士卒為私產,現在卻突然願意交出軍隊,聽從將軍指揮,實在是匪夷所思。而且,這些天祖家的家丁一直偷偷準備一些白布,不知道所為何來?”

  吳標聽到這兒朗聲大笑說:“你個騷雞公,想婆娘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這錦州城裏你有個相好。行啊,才幾天你就把人家老婆搞到手了。是不是這事就是那娘們告訴你的?我看是你太多心了,打仗時候紮一個布條便於識別那是常事,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吳標笑過之後拍拍這個四川入伍的護衛肩膀說:“我諒他祖大壽也沒這個膽子,咱們模範旅是什麽部隊?當年在寧遠伯帳下,咱們也是響當當的隊伍。歸了神機營,咱們的戰功,他們更是拍馬都趕不上。不是吹牛逼,拉出來堂堂正正打一仗,咱們一個打他們二十個。他們要是耍陰謀,咱廣東四川的老弟兄一擁而上,殺他們個雞犬不留。而且跟著咱們衝出去,到了寧遠,吃的是風雞肉瓷甕,穿的皮毛綢緞,不比在錦州等死強?他們這群貨色,都是屬駱駝褲襠裏那根東西的,用得著朝前,用不著朝後,這個時候,他們用得著,求著咱們,所以就拿出這一番嘴臉來了!”

  眾人一聽,好像也有點道理,於是點頭稱是。吳標滿意的點點頭說:“咱這人,說話難聽,做事不講情麵,但絕不會坑害友軍。等突圍的時候,咱們老弟兄要衝在最前麵,守在最後麵,要把錦州的人馬一個不少的送上船,誰也不得因為以往的嫌隙拋棄友軍,聽懂了嗎?”

  說話間,眾人終於擠到了錦州總兵府前,吳標邁步上了青石台階。(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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