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長清,刺刀突擊(4)
作者:猛將如雲      更新:2020-03-23 17:22      字數:5775
  自家事情自家知。

  再怎麽篡改史料,說自己是被繼母趕出家門之後在山林間挖人參、采金子,獵殺野獸毛皮,逐漸起家,然後以三十道敕書、十三副鎧甲起兵打下了江山。或者是編造民間神奇的傳說,說自己有神鴉護佑,聖靈保護,便是追兵在眼前也無法發現;甚至說腳上生有北鬥七星的朱砂痣。(純屬胡說八道,那個時候的建州野人,知道那幾顆星星是北鬥七星?)

  但是這些隻能瞞哄別人,卻瞞不過努爾哈赤自己家族中人,更何況是隨同他一道起兵四處作亂的老兒子、大孫子?

  這奉命大將軍、揚武大將軍,如何不知道自己家族的發家內幕?如何不知道當年阿瑪(瑪法)幾乎每年都派人到京城向明國皇帝進貢,向朝廷大佬行賄?如何不知道自己家與遼東李家之間那些曖昧不清的情緣往事?

  “大明龍虎將軍,李?!”

  嶽拓和杜度聽到瓜爾佳提到擊敗他的那支明軍部隊,正是三年前在京畿地區令兩紅旗蒙羞,喪失了兩個甲喇兵力的南中軍。而且更加令人氣憤的是,這群南蠻居然打出了大明龍虎將軍的旗號公然挑釁,那可是當年瑪法大人在明朝的官職,這群狗賊竟然如此放肆?!而且還居然姓李,這狗才,這是在辱罵我們嗎?(在杜度、嶽拓這些年長的努爾哈赤家族第三代人耳中,隱約也曾聽到過無庫瑪瑪西塔拉與李成梁之間的曖昧故事。以指揮使夫人的身份,如何在寧遠伯府上一住經年?而且爺爺努爾哈赤更是被李成梁視如己出?)

  而多鐸、多爾袞兄弟也對這支南蠻的狂悖之舉氣得火冒三丈。入關以來,諸路明軍不說一潰千裏,也是一觸即潰望風而逃,這股該死的南蠻,上次被你們占了點便宜,害的本王損失了人口財物,在八旗內部威信受損,如今又想故伎重演?!

  “十四叔。這股狗賊特異的猖狂,本王便領右翼兵前去,踏平他的長清!”

  “就是!十四叔,本貝勒願意領鑲紅旗所部人馬為揚武大將軍助陣!”

  多爾袞很是喜歡的看了這兩個兒子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大侄子一眼,他們願意去衝鋒陷陣,損耗兩紅旗的實力,自己又何樂而不為?

  不過。身為全軍統帥,他還是要從全局的高度來考慮,同時也要表現出自己的風度出來。

  “安平貝勒、成郡王,你們的本部人馬過於少些。特別是成郡王,正紅旗滿洲不過二十幾個牛錄,又在保定留下了五個牛錄。這又在長清折損了一個。而安平貝勒的鑲紅旗滿洲,也不過二十六的牛錄,你們兩紅旗所部加起來,旗丁和披甲人實在是太少,兩紅旗蒙古又被濟爾哈朗帶回了盛京。”

  “無妨!本王便領著旗內兩千巴圖魯。祈求十四叔撥付給我五千八旗蒙古兵,我定當斬將奪旗來獻!”

  “除了五千蒙古八旗。本王再撥給你五十個兩白旗包衣牛錄,以壯聲勢、厚你的兵威!”

  “五十個牛錄?!”

  嶽托和杜度有些驚呆了,雖然那些前明國關寧軍的戰鬥力比起滿洲八旗來稍遜一籌,但是論起兵甲精利、個人技藝,卻是比起蒙古八旗來強盛過不少。這樣算下來,兩個人手中就有兩千兩紅旗嫡係戰兵精銳、五千蒙古八旗兵和至少一萬三四千包衣牛錄兵。這樣的兵力,對付兵馬不足一萬的南中軍,簡直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整個濟南戰栗了起來。從曆城到長清的道路上,牛錄官旗、甲喇旗號,各旗旗主、王爺、貝勒、巴牙喇纛章京的龍纛蔓延成一片旗海,將近兩萬戰兵、馬匹形成了一段粗壯的人流,浩浩蕩蕩的朝著幾十裏地以外的長清撲去。

  全身通紅鎧甲,黑盔紅纓的正紅旗滿洲,或是紅甲鑲著白邊的鑲紅旗滿洲,全身明盔明甲,外麵套著顯示自己身份和軍功南中甲的巴牙喇兵,身上明盔暗甲的披甲人、旗丁身上披著柳葉甲、頭上戴著皮帽的八旗蒙古兵,同身上仍舊披著明軍製式甲胄,隻是在左肩纏著一圈白布的兩白旗包衣牛錄,卷起了滔天的殺意。

  隨軍的雜役、抓來的大明百姓們,為軍隊運輸著糧草、器械、輜重,艱難的在官道上緊隨不舍,沿途丟下了至少數百具屍體。

  “奴賊大隊兵馬來臨了?”

  站在長清城頭,王德化望著遠處一撥一撥往各個方向哨探的騎兵斥候,用尖厲顫抖的聲音緊張的向李守漢確認。

  雖然知道消滅了圍攻長清縣城的建奴,勢必會引來在濟南的多爾袞等人瘋狂的報複行為,但是,當第一次從斥候口中得知濟南方向出動的人馬大概數量的時候,還是嚇了王德化公公一大跳。乖乖,三萬左右的人馬?還隻是戰兵?“女真兵滿萬不可敵!”緊張、恐懼的情緒,己經從京營官兵身上悄悄的傳染到了王德化等人的內心之中。

  二位王公公領著幾個京營軍官和錦衣衛旗校,同守漢站在縣城城牆上往東麵通往濟南府方向的官道上看去,黑壓壓盡是清軍各旗兵馬與旗號,他們人馬密密層層似乎一直綿延到天地間相交地平線上。人過一萬,無邊無沿,何況對麵遠不止一萬,更有為數眾多的騾馬牲畜輜重與隨軍的雜役、民夫以及被俘虜的百姓隨行?一片浩瀚的人海中,不住的傳來陣陣人喊馬嘶之聲。更加顯得殺氣衝天。

  “大將軍,我們當真要在此處與建奴鐵騎會戰?”王承恩倒是還好些,沒有像幾個京營軍官那樣被遼東反賊的軍馬氣勢嚇得腿肚子轉筋。

  “不錯!就在此處,擊破蹂躪山東的逆賊!”

  “大人。敵騎猖獗,不如我們暫時避其鋒芒。轉進到大清河船上,待其疲憊懈怠時再從長計議如何?”

  一名三千營的遊擊戰戰兢兢的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王德化對於這個提議也頗為讚同,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守漢,希望能夠從他口中得到認可。大隊人馬撤到船隊上,在大清河的河道中暫避鋒芒,這個說起來也是頗為合理的。

  但是,守漢沒有搭理那個遊擊。

  “押上來!”

  隨著他厲聲威喝,幾名親兵將三名建奴軍官推搡著押到眾人麵前。

  守漢指著不遠處的幾麵織金龍纛。“給我說說那些旗號都是誰的,膽敢胡說八道,我立刻送你們下地獄去!”

  看到遠處兵馬旗號中如同眾星捧月一般的幾麵織金龍纛,那幾個被繩索捆得與即將被屠宰的肥豬相仿的正紅旗軍官、巴牙喇兵不由得興奮起來,口中嗚嗚耶耶的叫喚著。

  “正中的是我滿洲正紅旗旗主、成郡王、揚武大將軍嶽托主子的旗號,他是此番我大清入關的右翼兵統帥。他的上首,是鑲白旗的饒餘貝勒阿巴泰主子。他的下首則是鑲紅旗滿洲旗主,安平貝勒杜度。後麵的大多是各旗巴牙喇纛章京的旗號,甲喇、牛錄龍纛、認旗大概有百十麵之多。我大清兵這次精銳出動了三萬人,你這區區不到萬人的蠻子,還是及早投降才是上策!”

  簡單的介紹了對麵的統兵將帥們之後,那軍官竟然想勸降守漢。

  “好了。推出去,斬了!”

  “我是為了你好!你卻要殺我!你不得好死!我家主子會把你。。。。。”那軍官不住的高聲叫罵,轉眼被一聲悶響結束了罵聲。

  “知道為什麽殺他嗎?”

  兩個被俘的分得撥什庫被嚇得麵如土色,他們殺人的時候凶悍無匹,但是麵臨死亡威脅時同樣膽怯懦弱。

  “因為他沒有說實話。欺騙本官!”守漢的聲音冷過北風。

  “你滿洲八旗不過三百一十個牛錄,就算兩白旗實力雄厚人口眾多。也不過九十八個牛錄,上哪裏去尋找這百十個牛錄?這廝不是該殺嗎?”

  守漢的語調平緩,柔和,但是在眾人耳朵裏卻是寒冷之極,那兩名分得撥什庫嚇得叩頭如搗蒜一般,“大人!大人!他實是沒有說謊!正白旗的睿親王、鑲白旗的豫親王兩位主子,在雞澤殺敗了高起潛之後,便將俘虜的明國官兵編成了五十七個牛錄的包衣,想來饒餘貝勒此次前來,除了本部的六個牛錄之外,便是這些包衣牛錄了!”

  一麵鼻涕眼淚不住流下苦苦哀求,兩名分得撥什庫講述了這驟然增加的兩白旗兵力原因。眾人聽了無不驚詫,這個高起潛,喪師失地也就罷了,如何給建奴送去了兩萬大軍?心中責罵高起潛,卻又對守漢對遼東反賊內情之了解頗為驚奇,就連兩名分得撥什庫也心中惴惴,“這個明國大人物究竟是何人,竟然對我八旗內情如此熟悉?”

  “好!”守漢指著那兩名分得撥什庫,“這兩個人押下去,好生看管,給他們士兵的夥食,不要餓得瘦了,省得向皇帝獻俘的時候難看!”

  “傳令下去!”

  “奉令!”

  城頭上南中軍數十個營以上軍官齊齊的插手施禮。

  “此戰,凡有擒斬遼賊偽酋嶽托者,一律賞銀元十萬記一等功一次晉升一級!凡有擒斬遼賊偽酋杜度阿巴泰者,賞銀元三萬記二等功一次,本級盡先晉升!”

  別的沒有聽清楚,那些護送二位王公公的京營軍官和錦衣旗校們對於賞銀元這個事情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娘的,斬殺或者生擒一個建奴頭子就有至少三萬銀元的賞錢,這要是被老子有這樣的運氣,回到京城,買宅子娶上七八房小妾也是夠用了的!

  “大人,我等有意隨大軍殺敵!請將軍成全!幾名軍官立刻慷慨激昂站出來向守漢請戰。

  看著這幾個三千營、禦馬監等部隊的軍官一副熱血慷慨的樣子,守漢心中一陣好笑,尼瑪的!當日打一百多鬼子二百多偽軍的建奴時就把你們嚇得和小雞子是的,這個時候建奴大軍壓境。你們卻跳出來了?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那十萬銀元?

  “大人,何以如此懸出重賞?”王承恩也是興奮的麵帶潮紅。不過心中卻也有些疑惑,就算是你李大將軍有錢,也不至於如此一擲萬金吧?

  “一來,奴酋嶽托身為偽成郡王,正紅旗滿洲酋首,二來,此次入關進犯,他是所謂右翼兵統帥。一路攻城奪地,殺害我大明軍民官吏,宣大總督兵部尚書盧大人戰死與其有著脫不開的責任!開這麽高的賞格,還因為嶽托這奴酋賊帥率軍攻破濟南後屠殺了十萬平民!”

  驀地,守漢突然想起一件事突然間一陣頭暈目眩。

  “快!將那兩個家夥給我押回來!”

  “我問你等,你們的這位主子王爺,自入關以來。特別是到濟南之後,身體如何?!”

  守漢記得,這位嶽托王爺似乎是在這次入關時因為得了天花病死在了濟南,人是進關了,但是命卻留在了關內。

  兩個俘虜麵麵相覷,不知道這位大將軍問這些何故。“主子的身體一直不錯。每頓飯幾斤肉一斤酒是不成問題的。每隔個一兩天要給他送一回新的蠻子女人。”

  一旁的李華寶跳將起來揮起手中的短刀刀鞘照著兩個家夥的餅子臉便抽打過去,登時打得兩名俘虜滿嘴的鮮血和牙齒。

  “奇怪,不是說這廝因為天花死了嗎?”守漢有些納罕,他覺得應該是哪裏出現了些問題。

  “你等營中近日可有疫病流行?”倒是王寶,跟隨守漢年頭久了。大體能夠揣測出主公的心中所想。

  “沒有,出征之前。全軍上下都種了那個啥,痘,凡是身體不合適的,都留在了盛京!”

  “媽的!”守漢差一點一口鮮血沒有吐出來!技術的流失和擴散難道就這麽快?!辛苦搞出來的種植牛痘技術若是被建奴掌握了,那麽困擾他們的人口基數不足這一問題也可以暫時緩解一下了。

  “來人!出兵!”

  。。。。。。

  織金大纛下,嶽托臉色陰沉看著不遠處從長清縣城之中一隊一隊開出城外麵對著五峰山、臥虎山自己紮營所在列陣的軍隊。策馬於山坡之上,令他可以清楚的看清對麵的南中軍陣容。在他身旁身後,聚集著杜度、阿巴泰等入關的正紅旗、鑲紅旗、鑲白旗三旗將帥,幾個八旗蒙古的固山額真們,也是策馬站立在他的身後。

  在他們身後,精銳的三旗巴牙喇營戰士,還有更多的白甲兵、旗丁、重甲兵、披甲人、包衣,則是沿著山坡密布。

  很快,南中軍在縣城南麵依托城垣和河道紮住了陣腳。

  “方才是那幾位將軍願意與我南中軍一道殺賊立功的?”騎兵團團長炎龍策馬在眾位大人、天使麵前疾馳而過,高聲喧呼。

  在緊貼著守漢駐馬觀看建奴陣勢的王承恩身後,幾個軍官竭力將自己的身影躲在旗腳之後。

  “我要前去挑戰奴賊!哪位將軍願意同我一道前往?!”

  炎龍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隻管用他那不太標準的官話大聲叫嚷。

  “娘的!你急著去送死,別叫我一起去啊!”那名遊擊心中不住的叫罵,對麵可是三萬清軍,滿打滿算自己這邊隻有不到八千人,還去挑戰人家?

  一陣激昂的軍號聲響起,緊接著更是一陣戰鼓敲擊,聽了這鼓聲,不由得嶽托等人為之一振,難道說敵軍進攻了?!多少年了,都不曾有過明軍敢於主動進攻清軍的事情了!今天可以好好的打一仗了!

  忽然。南中軍陣型猛地收縮了一下,為數十騎讓出一條寬寬的通道,之後又迅速合攏。單隻這一個動作,就讓阿巴泰等人驚訝不已。這股小小的馬隊有如一支利箭奔出,他們呼嘯前來,為首數人手中高擎著巨大的旗幟,其餘的人有的用長槍高高挑起盔甲刀槍等物,在隊列的最後,一些人的馬匹後還用繩索拖著數個被擒獲的正紅旗兵丁。

  為首的炎龍高舉著寫有大明龍虎將軍李字樣的軍旗直直的衝向清軍的前沿,令前營的清軍微微騷動起來。

  “那旗子上寫的是什麽?”

  阿巴泰等人詢問身旁的通事。

  “大明龍虎將軍李。”通事謹慎的回答。

  阿巴泰臉上的肌肉跳動了一下。

  此時,前營的士兵不住的發出陣陣憤怒的叫罵聲,在他們的叫罵聲中,整個陣型更是一陣陣微微騷動。原因無他,隻是看到了那數十名騎兵用長槍挑起的,不是本旗的頭盔,便是鑲著白邊,上麵滿是血痕和孔洞的鑲紅旗甲胄。在前麵指揮部隊的甲喇章京們見己方軍心動蕩,不斷厲聲喝道:“敢有任何擅自行動者,殺無赦!”

  這情形真是顛倒過來了,以往都是清軍在明軍陣前挑釁叫罵,用盡各種手段侮辱,試圖將明軍引誘出來,或者是最大限度的摧折明軍的尊嚴和自信,進而建立自己野蠻卻又有力的暴力形象。但是今天卻是攻守易主了。甲喇章京、牛錄章京們個個臉色鐵青,但是軍紀森嚴,隻得製止住身旁憤怒的戰士,嚴令列陣謹守等候主子們的軍令。

  各旗內的弓手和白甲兵、重甲兵們,摘下自己的步弓將弓弦絞得緊緊的,開弓如滿月搭箭在弦,隻等這些不知死活的騎兵進入射程,便箭矢齊發用弓箭教教他們如何尊重八旗滿洲的大爺們。。

  炎龍等人當然不會傻乎乎的衝進他們弓箭射程內,隻是在陣外繞圈奔馳。不停的叫囂辱罵著八旗的祖先,挑戰著八旗兵的最後底線。伴隨著陣陣俘虜痛苦的哭嚎聲,陣陣叫罵聲被北風送到了嶽托等人耳朵裏。

  “爾等胡兒,可敢一戰?”

  “不敢作戰,就趕快回你們的盛京,將你們的老婆女兒送來,我家主公不嫌你們粗鄙,願意效仿當年寧遠伯,日一下你們的老婆女兒!”

  “當年!寧遠伯可是日了你們的老奶奶,才生下了你們!”

  “殺!殺光這群尼堪!”

  五峰山上,嶽托臉色扭曲,神情恐怖到了極點,大刀猛地向前揮動。

  早已按捺不住的嶽托長子、正紅旗滿洲巴牙喇纛章京羅洛宏統領著數百巴牙喇兵如同洪水一般從五峰山山坡上直衝而下,朝著對麵的南中軍軍陣衝了過來。

  在羅洛宏這股先鋒身後,至少十個牛錄的兩紅旗重甲兵緊緊跟隨。

  所有人都在不住的高聲呐喊著,“殺!殺光這群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