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救了三娃，紀雲薇覺得自己在布蘭莊好像一戰成名了，走到哪裏都會收到熱情的招待，就連和楊帆帆出來買實驗材料，老板娘也一眼認出了她，還特別闊氣地給她們打了對折。

  用於實驗的營養土價格並不便宜，這麽大的折扣紀雲薇怕老板會虧本，剛要推辭，老板娘已經二話不說地叫人把東西裝好往車上裝。

  紀雲薇想攔都攔不住，老板娘非常豪邁地拍拍她的肩膀：“小姑娘，你就別跟我客氣了，咱們布蘭莊的人最重感情，老杜又是咱們莊上最熱心腸的人，你救了老杜家的娃，就是救了我們大家的娃，救命恩情哪能用金錢來衡量！”

  這番話說得太有格局了，要是再拒絕，反倒顯得他們很不懂事。

  盛情難卻，紀雲薇隻有被動接受。

  前前後後去了四五家店，臨近晚飯，這趟出來所需的材料才采購得差不多，看了看清單，居然比預計的花銷還省了不少。

  “薇薇你真不愧是我們的吉祥物。”

  營養土分量很足，價格又低廉，曹健笑出一口白牙，把最後一袋營養土放上車後，關上後備箱，轉過身來開玩笑。

  眼角餘光瞥見神情恍惚的楊帆帆，曹健擔心地皺眉，怕自己太關心會給楊帆帆造成壓力，就假裝隨意地詢問：“帆姐，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暈車了？等會坐前麵來吧。”

  紀雲薇和楊帆帆住在一起，自然清楚楊帆帆其實並不是暈車，而是這幾天夜裏都沒有休息好。

  這段時間，楊帆帆每天晚上都要起床接電話，從零碎的交談聲中，依稀能聽出是那位出軌的前夫打來的。

  本質上這是楊帆帆的私事，紀雲薇也相信楊帆帆自己能處理好，但現在那個男人的惡意騷擾顯然已經影響到楊帆帆的正常工作狀態了，紀雲薇想了想，還是輕聲提醒：“帆帆姐，有需要的話，可以直接告訴我們，我們陪你一起想辦法，更何況，周老師一直都很信任你的。”

  言下之意，是希望楊帆帆能平衡好私事和工作，要是真的無法解決，也要及時告知大家，不要冒險逞強，更不要辜負周岩的信任。

  這就不得不提到張昕悅數據造假的事了。

  親手帶出來的學生做出他平生最厭惡的事情，周岩的失望可想而知。

  然而，項目走到中期臨時換人，需要交接的東西太多，難免會再出紕漏，最終的決定是暫時保留張昕悅本次課題的參與資格，但取消了她的加分，還設定了一年的觀察期，在觀察期內，張昕悅不僅不能接觸核心的技術類研究課題，一些關乎前程的個人評比報送也會被禁止。

  這個懲罰對於普通體製內的職員來說並不十分嚴重，可對於需要不斷緊跟前沿技術的研究員來說，就等同於被封閉在狹窄的空間裏硬生生雪藏了一年。

  學術領域的進步發展日新月異，如果沒有強大的自學能力和忍耐力，很多人會熬不住這份被隔離的考驗，通常會在這個時間裏選擇轉業。

  但願張昕悅不是這麽輕易被打倒的人。

  至少紀雲薇還是很欣賞張昕悅在數據采樣上的敏銳度的，否則也不會走到今天。

  有了張昕悅這個前車之鑒，周岩幹脆親自接管了數據采樣的工作，接下來隻會對他們這批人更加嚴格，要是再出現因為個人感情耽誤項目進程的情況，恐怕楊帆帆受到的懲罰隻會比張昕悅的還要重。

  到時候，豈不是稱了那位前夫的意？

  “薇薇你說得對……”楊帆帆被紀雲薇一語點醒，咬了咬牙，撐出一抹笑容，“最近確實是被一些私事困擾，我會盡快想辦法解決的，你們不用擔心，真到了處理不了的地步，我一定第一個告訴周老師。”

  當年她頂著壓力和沈鑫離婚，身邊幾乎沒有人能幫得上她，迫不得已，她才聯係了周岩，周岩為她請了業內很有名氣的律師，加上楊帆帆的態度堅決，這才順利掙脫了牢籠。

  楊帆帆複出後立即決定重回周岩的實驗室，也有這部分的原因。

  周岩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好人，他這輩子省吃儉用，對學生們卻非常大方，且遠遠不止於課業和學術上的資助。

  正如紀雲薇猜測的那樣，楊帆帆近期的苦惱也的確來自前夫沈鑫。

  那個渣男不知道又抽什麽瘋，突然要複婚，否則就要和她爭女兒蓓蓓的撫養權。

  科研工作需要駐紮實地，楊帆帆注定無法長期陪在女兒身邊，蓓蓓目前也是留在楊帆帆的娘家由外婆帶著，反觀沈鑫，不僅有體麵穩定的工作，還有比她高出一截的經濟收入，真要打官司，楊帆帆知道自己的勝算並不大。

  可是，如果讓她和婚內出軌的沈鑫複婚，楊帆帆光是想象那個畫麵就覺得惡心。

  沈鑫就是吃準了她很看重這次的項目，才會三番五次騷擾她，就是想讓她犯錯誤，最後丟了工作，隻能搖尾乞憐地向他妥協。

  想得美！

  楊帆帆越想越來氣，鏡片後的眼睛裏冒出蹭蹭的火苗，看得曹健忍不住往後退到紀雲薇的身邊，做出一副被嚇到的樣子，神色卻滿是欣賞。

  他的語氣頗為自豪：“這才是我熟悉的帆姐，嘿嘿，是不是很帥？”

  紀雲薇笑出淺淺的梨渦：“是啊，很帥。”

  不為不值得的人停留，不為不值得的事困擾，人生漫漫，尚有許多值得的人和事需要為之努力呢。

  想起要給傅景時準備禮物，紀雲薇沒有立即坐車回去，而是準備去附近逛逛。

  “薇薇，我和你一起去吧。”楊帆帆正好也想散散心。

  征得周岩的同意後，就讓曹健先留在原地對賬，紀雲薇和楊帆帆則用省下來的經費，去另一條街上的批發市場給基地買點補給品。

  等曹健這邊忙完，就開車去接她們一起回基地。

  批發市場離這裏還有些距離，天色不早了，老板娘給她們指了條小路，從前麵路燈下的小巷子穿過去，再走幾步路就能到。

  路上，沈鑫的電話又一個接一個地打過來，楊帆帆不堪其擾，但怕他惱羞成怒，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來，握著手機躊躇不定。

  “帆帆姐，我先過去，你在這裏等等曹師兄吧。”紀雲薇看穿她的憂慮，加快腳步往前走，給她留出空間來。

  “沈鑫，你沒完是吧？”楊帆帆徹底失去了耐心，一接起電話就是一頓大罵。

  那邊卻傳來女童撕心裂肺的大哭：“媽媽——”

  是蓓蓓！

  蓓蓓怎麽會和沈鑫在一起？！

  楊帆帆氣得麵色發青：“沈鑫！沈鑫！你對蓓蓓做了什麽！”

  “別那麽緊張，蓓蓓隻是想媽媽了，正好我這個當爸爸的有時間，就帶她來見見你。”沈鑫接過電話，熟悉的溫柔嗓音聽得楊帆帆作嘔，“車子馬上要到你那邊了，帆帆，不要鬧脾氣了好嗎？讓我們一家三口好好團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