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做什麽？”黎澈不解道。

  “換衣服啊。”黎清理所當然地輕揚了下眉，“難道你沒發現自己現在的衣服很不合身？”

  “而且，明天你去上課不能還穿著這套衣服吧？”

  似是明白了黎清話中深意，黎澈頓時黑了臉。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道：“我、拒、絕！”

  “現在的你可能一時無法接受。”黎清深表同情道，“這點我完全能夠理解。但相信我，身為‘女人’卻穿著幾乎可以當睡衣的男人的衣服，那樣你絕對、絕對會被當做異類！”

  雖然話這麽說，黎澈沉鬱的臉色卻沒有絲毫好轉，反而眼神之中還流露出要將黎清掐死的衝動。

  不過黎清並不怵他。

  按照對方的邏輯，掐死她等同於扼殺了他自己——畢竟那一聲聲“母親大人”可不是白喊的。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穿裙子之類，那些我也不怎麽愛穿。你隻需要保持我的一貫風格，穿襯衫、牛仔褲，搭點針織之類就可以了。”她安慰黎澈道，“而且我會給你挑一些中性的款式，努力讓你心裏好受一點……”

  說著又幽幽歎了口氣，“這樣做其實也是為了你的安排著想，既然要我心無雜念專心練習，就不能有其他事讓我分心。可我又是個很要麵子很顧及個人形象的人……”

  黎澈：“……”

  黎清的這番推心置腹，簡直稱得上是另類要挾，而且恰恰好好地捏在了黎澈的軟肋，讓他心頭徒然生出一股無力之感。

  見黎澈不說話了，看起來似乎也抗拒得沒那麽厲害了，黎清不打算乘勝追擊，非要問出個結果來。

  說到底，她也怕把黎澈刺激很了，一拍兩散後把她一個人撂在這裏。

  於是清了清嗓子，一筆帶過道：“咳……著裝問題隻是其一。這趟回去，主要為了看看課表，不然我連明天上什麽課，又在哪個教室上課都不知道。”

  “還有，既然是去上課，總得帶些書。”

  “還有還有，不管怎麽說我也要在這島上待一段時間，總不能真的像野人一樣。餐具、帳篷、換洗的衣物……該有的物資裝備當然都不能省。”

  “還有還有還有……”

  “等一下！”額角突突地跳著，縱然黎澈依然沒有徹底從“女裝”這件事上緩過神來，但黎清“還有”個沒完還是耗盡了他最後一絲耐性，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您的要求是不是多了點？”

  “這些不是要求。”黎清說。

  “這些不是要求又是什麽？”黎澈反問。

  “是理由，回趟A市的理由。”黎清糾正他道，“如果你覺得這些理由還不夠充分，我這裏還有很多，你想不想聽？”

  “夠了，已經足夠了。”揉了揉隱隱作疼的額角，黎澈阻止她道。

  “好的，那麽請你怎麽把我帶來的，再怎麽把我送回去。”說著，黎清向他遞出一隻手來。

  ……

  處於深夜的A市，褪去了白日裏的浮華與喧囂，唯有昏黃不清的燈在小路兩旁靜謐地亮著。

  但這樣的平靜很快被一道清冷女聲所打破——

  “雖然我也知道這個時間點不管是去寢室還是商場都不大合適，但這又是哪裏？你帶我來這兒幹什麽？”

  仿佛從虛空中憑空冒出般，兩道人影忽然浮現在路的盡頭。

  一模一樣的容貌，幾乎稱得上複製黏貼的身形。

  隻是不知為何，一個灰頭土臉，原本柔亮黑順的長發此時顯得亂糟糟的，仿佛剛剛劫後餘生似的。

  剛剛問話的就是她。

  雖說回到了A市，眼下的環境卻不是她所熟悉的，所以顯得一頭霧水。

  而另一個雖麵容整潔，黑發如沒有褶皺的綢緞般輕輕柔柔地搭在腰際，人卻好似被裝在大號的戲服裏，無論是袖子還是衣服下擺都明顯不合尺寸地長了一截。褲腿更是直接褶進了鞋後跟裏，行走間，仿佛隨時會和趿著的鞋子一並踢飛出來。

  此刻她沉著臉，仿佛很是惱火似的，周身盤旋著一股無形的低壓。

  “我租的房子就在附近，如果你不想跟來就露宿街頭好了。”

  冷淡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隻是還沒走個幾步，就被累贅般的褲腳給絆了個趔趄。

  頓時，她的臉更黑了。

  “我覺得，讓你不要變回來是有道理的。”前後腳跟了上去，灰頭土臉的那個邊走邊認真叮囑，“因為你遲早要適應女生的走路方式。看看，步子是不是邁太大了？明明都沒有那麽長的腿了，走路的時候是不是也該收斂一點?明天你去學校的時候，可不能走著走著就摔跤了……”

  正是黎清和黎澈二人。

  走了幾步，轉頭發現身旁的黎澈並沒有跟上，而是不聲不響地站在原地，眉頭緊皺著，一臉嫌棄地扯了扯有些絆腳的褲腿，黎清隻好折返回來。

  走到“她”麵前彎下了腰。

  “嫌褲腳太長的話，可以像這樣一卷一卷地把它們折起來。”

  怎麽說對方也是為了她才變成現在這樣，所以偶爾照顧一下似乎也不是不行，不過黎清感覺自己更像在照顧賭氣的孿生妹妹。

  “袖子也是如此。”

  見黎清明明已經灰頭土臉，汗水混著沙塵在她鬢角更是粘了一縷發絲，但她半蹲著給他折褲腿的動作卻格外仔細，仿佛像一個曆經生活磨難的老母親在為自己即將離家求學的兒子撫平衣上最後一絲褶皺那樣地溫暖，那樣地熨帖。

  黎澈愣了愣。

  至少在這一刻，從未感受過母愛的他心中也有了一絲動容。

  一直緊繃的臉頓時緩和下來，唇角更是不自覺地微微往上翹了翹。

  不過當黎清起身開始為他折袖口的時候，又迅速隱去。仿佛對黎清這種刻意討好的行為分外不屑似的，偏過頭去望向別處。

  “好了。”四條唱戲似的袖褲管已全部擺平，黎清頗有成就感地點點頭道。

  目光不經意掃過黎澈的X膛，如此近距離之下……

  黎清愣住了。

  “怎麽了？”雖然看起來好似在意別處，黎澈的餘光卻注意著自家母親的一舉一動。

  見後者的視線在他X前忽然凝固住了，忙不迭地轉回了頭，並順著她的視線朝下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