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麵如冠玉,心似修羅(上)
作者:攜劍遠行      更新:2021-08-30 10:29      字數:4370
  小葉子來了!

  小葉子替劉益守打出GG!

  小葉子超神了!爾朱英娥下線!

  禪房裏,劉益守一臉無語的看著幾乎要將頭埋到地下的爾朱英娥,又看了看睜大圓溜溜眼睛,看著非常無辜的小葉子,無聲歎了口氣。

  小孩子的言語,往往更傷人,尤其是他們說得特別在理的時候。現在大概是爾朱英娥長這麽大,狀態最差,看起來最醜的時候。

  “小葉子,你去找月華姐玩一下,我跟這位姐姐有話要說。”

  劉益守拍了拍小葉子的頭說道。

  後者很快就匿了,小葉子早熟得很,如果你以為她是小孩子,那就太天真了。劉益守上次就看出小葉子不簡單。

  嗯,姑且可以算是小綠茶吧。

  ……

  “天子的死,是胡太後倒行逆施的結果,與你無關,你亦不是災星。”

  爾朱英娥背對著他,劉益守也是感覺異常尷尬。

  “我們,真的可以逃出洛陽麽?”

  爾朱英娥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大概是哭得太多,傷了嗓子。

  “不是,我們不是逃出洛陽,而是跟爾朱大都督,也就是你父親見麵。你也不必擔憂出什麽問題,很簡單一件事,不要想得太複雜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沒事。”

  妹子直接趕人了。

  劉益守拱手告辭,多的一句話都沒有。等他走後,爾朱英娥這才鬆了口氣,臉已經紅到了耳根。

  正如後世很多宅男根本不願意打扮自己一樣,不打扮是因為根本就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當你很在意某個人對你的看法以後,你就會很在意你在他心中的形象。也就是傳說中的“女為悅己者容”。

  爾朱英娥就很不想劉益守看到自己難看又糟心的一麵,比如今天。

  “糟透了。”

  某個陷入自卑的年輕女人捂著臉自言自語道。

  ……

  “主公,有什麽吩咐?”

  廚房裏,源士康正在指揮兩個武僧做飯。這有可能是他們在洛陽城吃的最後一頓飯了,吃完這一頓飯,就要上路,去奪取河陽關。

  奪取如此雄關,光靠幾十個武僧,無異於癡人說夢。就算加上於校尉手下的宮衛親信,兵力也是捉襟見肘的。

  所以無論如何,都隻能智取。

  “做飯這種事情,你告訴他們就行了,現在還有件要緊事,幫我弄一個東西。”

  劉益守在源士康耳邊嘀嘀咕咕半天,然後跟他描述了一下要做的東西是什麽樣子的,這位元詡身邊的親信才微微點頭。

  “主公如果找別人的話,這事情一定會辦砸了。可是這事情交到我源士康手裏,那簡直比吃飯還要容易。

  兩個時辰以後,主公來看便是。”

  妥了!

  劉益守不動聲色的握緊拳頭。說真的,源士康剛剛那番話確實不是吹牛,在自己認識的人裏麵,也確實隻有此人才能辦這事。

  這段時間,劉益守經曆了不少事情,他得到了一個最為寶貴的經驗教訓,那便是:永遠都不要將獲勝的勝負手,交托在別人手裏,哪怕那個人是你最信任的人!

  於校尉未必沒有辦法破開河陽關,但是劉益守不會完全相信他,更不會毫無保留的告訴他自己所有的底牌。

  更別說那個相當不靠譜的元子攸了。怎樣破開河陽關,怎樣讓爾朱榮對自己“刮目相看”,這是個很讓人頭大的事情。

  時間很快就到了入夜,劉益守讓源士康準備的東西,也準備好了。下午的時候他看了一下,做得惟妙惟肖,非常不錯。

  嗯,源士康除了廢話比較多以外,還算是個很靠譜的隨從,不僅會做飯,而且處理雜事很到位。

  此刻離子時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於校尉那邊,會不會沒準備好?

  劉益守發現,無論你事前怎麽計劃,在沒有手機,沒有網絡的時代,就必須要做好各種出狀況的準備。

  “長棍上槊頭,準備前往西直門,讓小葉子她們在隊伍中間,我走最前麵。如果遇到巡夜的禁軍,我來交涉。”

  劉益守鎮定的下令道。

  此行有沒有風險?

  肯定是風險很大的。

  因為從東華門穿越到西直門,需要貫穿洛陽中心城區的一條大街!這麽長一條街,不遇到個巡夜的禁軍,正常麽?

  當然不正常。

  但是事到如今,已經沒有時間給你去猶豫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劉益守已經決定把腦袋別褲腰帶上玩命,就顧不上這些。

  “東西你拿著。”

  劉益守將手裏用黑布包著的沉重器物交給源士康,自己則是將於校尉送給他的那把短款橫刀掛腰間。

  “所有人,去西直門途中,不許脫離隊伍,不許說話,不許打亂序列。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現在就出發!”

  劉益守冷著臉對著尼姑庵內的眾多武僧說道,當然,也包括那幾個妹子。

  “喏!”

  眾多武僧整齊劃一的吼道。劉益守非常確認,這些人極有可能從前在禁軍的時候,就是一個序列的!北魏的宮衛序列,是以“隊”為單位,編製與普通軍隊不同,特別小。一隊就有一個頭目,管理的人不多,官還不小。

  當然,於校尉的官職大得多,管理的人也多得多。

  劉益守和源士康走在隊伍的最前麵,源士康好像見過許多大世麵,臉上一副淡然模樣,根本沒覺得有什麽了不得的。

  看到他臨危不懼,劉益守也冷靜下來,不急不緩的朝著西直門方向而去。不知道是因為運氣太好,還是如有神助,居然這一路,都沒有碰到任何巡夜的禁軍!

  這不禁讓他感覺大為驚奇。按道理說,概率為零的事情,居然就發生了,那麽隻能說明,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暗中操縱著一切!

  一路無驚也無險的來到寬敞的西直門,劉益守遠遠就看到於校尉那一身與眾不同的胯襠鎧,甚至在火把下反射著亮光。

  “我原以為你是一個人來,沒想到還帶了這麽多武僧。”

  一見到劉益守,於校尉就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熱情的模樣。趁人不注意,於校尉在劉益守耳邊低聲說道:“我跟附近巡街的校尉說了,今夜子時,高陽王府可能有異動,讓他們去監視高陽王府。

  還說此事今夜不可張揚,一切等明日麵見太後再說。所以你們剛才過來的時候,這條街都沒有巡夜的人。”

  於校尉帶著些許得意說道。

  你特麽真是個小機靈鬼啊!

  劉益守在心中大讚於校尉人才了得,這種人平日裏老老實實的,一到關鍵時刻,鬼點子比誰都多。

  他有點相信當年於校尉是因為“太聰明”而被通緝了。崔冏說得沒錯,眼前這位看門的校尉,實際上根本沒把胡太後放在眼裏。

  跟一塊錢三把的鑰匙一個道理。

  “彭城王府的人呢?”

  於校尉沉聲問道,他剛剛才發現,這些人裏麵除了兩個妹子跟一個小女孩以外,就全是武僧。源士康是誰,於校尉長期在禁宮廝混,自然不會不知道。

  “他們子時到這裏,過時不候。我隊伍裏有一人是爾朱大都督的女兒,彭城王府的人就算不來,帶著她一路去河陽關,亦是大功一件。”

  這基本上算是保底吧。當爹的知道你救了他女兒,就算不褒獎你,難道還會拿刀斬你狗頭麽?世間沒有這樣的道理。

  “還有半個時辰!”

  於校尉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最怕出意外,劉益守是個很靠得住的年輕人,但彭城王府的人,就未必會這樣了!

  這半個時辰,稍微出點意外,就前功盡棄了。

  要知道,宮衛裏麵,並非於校尉的一言堂,也就是說,官位和職責,是交叉重疊的,避免擁兵自重!

  宮衛裏麵有幾個等同於校尉職責的官職,但官職是一回事,實際上能指揮得動多少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於校尉現在能控製的宮衛,不過兩百人而已,畢竟這些機密的事情,搞不好就掉腦袋,隻有最信得過的兄弟才能參與。

  如果有太後的旨意,於校尉就可以組織起千人的隊伍,畢竟有“虎皮”可以拉扯。但在關鍵時刻,胡太後能有多少號召力,就難說了。

  城門處有專門計時的水漏,也就是靠水位來看時間,不受日光影響。這半個時辰等得相當難熬,無論是劉益守,還是於校尉,都沒有說話。

  更不要說城門處的那些宮衛,還有劉益守帶來的那些武僧,都安靜得如同泥人一般。

  早熟的小葉子,見識過不少難堪的徐月華,還有此番經曆了相當磨難的爾朱英娥,都是沉默不語。城門處的氣氛都要凝固了!

  終於,水漏走到了子時,到了約定的時刻,然而彭城王府的人還沒來。於校尉的麵色已經相當難看了,握著腰間佩劍劍柄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兄弟,咱們幹的這事,不止是掉腦袋,那是誅九族的。咱們是現在走,還是……再等等?”

  於校尉的麵色,在火光的照耀下陰晴變幻。

  “於校尉,現在我都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總不能以後都叫你於校尉於將軍的,這樣很見外啊。”

  劉益守拍了拍對方的胳膊,示意於校尉稍安勿躁。

  “我叫於謹,字思敬。你以後叫我一聲大哥也行,叫我思敬也行。”

  這年代直呼其名,那都是上級對下級,皇帝對臣子。普通人也能稱呼對方為“兄台”,就算是劉益守經常說的“老哥”,也是無傷大雅。

  但唯獨不能直接叫名字,當然,劉益守也不會蠢成那樣。

  如果說之前那半個時辰,是一分鍾一分鍾的過,那現在等待的時間,則是按秒來算。每一秒都錘在劉益守和這裏等候的人心頭。

  那些武僧還好說,可是於謹麾下的宮衛,已經有點躁動了。畢竟,人家願意參與,本身就是於謹連哄帶騙的,現在就是傻子也察覺出不對勁了!

  正當於謹要跟劉益守攤牌,帶著所有人前出洛陽去河陽關的時候,從城南方向走過來一群人,遠遠看去,正是元子攸家的一行人!

  數了數去,隻有兩男兩女四個人而已!

  於謹頗有些意外的看了劉益守一眼,他也是沒想到,彭城王府參與的人如此之少!

  “我們之前去了南門,想從南門出城。後來才發現那邊戒備森嚴,可能是消息走漏了。”

  元莒犁喘著氣對劉益守說道,剩下的話,其實不說大家也明白了。

  彭城王府始終都是更加相信某些世家提供的出城渠道,就正如元子攸在劉益守麵前炫耀的那樣。元莒犁無論怎麽勸都勸不住。

  不過她的話好歹有點作用,讓這群人沒有像昆蟲一樣撞到蜘蛛編製的網裏。這也能解釋為什麽彭城王府的人會遲到了。

  其實如果他們直接從西直門來,恐怕還會比劉益守他們更早到這裏。

  於謹的麵色已經極為難看,幾乎在爆發的邊緣了。

  “老哥,小不忍則亂大謀。”

  劉益守壓著怒氣說道。

  憤怒在現實麵前是沒有作用的,與其發怒,不如好好想想對策。

  “你說得對,不過要走快點了,不然天亮前到不了河陽關。”

  劉益守瞥了元莒犁一眼,發現她一直癡癡的看著自己,於是無奈的歎了口氣。就算不為元子攸這個混球,也得為元莒犁考慮一下。

  誰讓自己是男人呢?

  “你們就跟在武僧隊伍裏,不要走散了。”

  來的四個人裏麵,除了元莒犁外,還有元季瑤和她夫君李彧,再就是元子攸。此時元子攸看眾人的麵色相當躲閃,恐怕就是他不想來西直門,而一意孤行要求去南麵城門的。

  畢竟,他在劉益守麵前,丟了不知道多大的麵子。此番要是靠劉益守的力量出城,隻怕這輩子都會抬不起頭來。

  劉益守覺得元子攸一定是認為隻要大家在河陽關前匯合就好了,因為洛陽到河陽關隻有孤零零的一條路。

  李彧有些歉意的對著劉益守拱了拱手,走到武僧隊伍裏去了。元季瑤緊緊跟在他身後,不敢看劉益守的眼睛。

  元季瑤用迷戀的目光一直盯著自己的情人,那眼光都要把人融化了。她張嘴說著唇語,似乎是在說“我一定要得到你”,不過劉益守不太確定。

  妹子依依不舍的跟著李彧走了。

  隻有元子攸硬氣的來到劉益守身邊,似乎想走在隊伍的最前麵。

  “殿下,這一路或許會有什麽風險,如果出了事就不太好了,還請到武僧的隊伍裏吧,這樣更安全。”

  於謹麵帶微笑的對著元子攸拱手行了一禮,射出去一根軟釘子。

  元子攸氣哼哼的走了以後,於謹這才輕蔑一笑,對劉益守使了個眼色說道:“走吧,咱們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