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不行？！”劉墨卿的語氣有些慍怒。

  “包含太多不確定因素，這樣的局麵，無法掌控。”賈紫勤頭也不抬地回道。

  “張磊是黑影的人，我找不出這哪有不確定因素。”

  “我說的不是張磊。”賈紫勤終於抬起了頭。“是歐羅巴。”

  “他有保證的。”

  “保證？那出了問題誰負責？”

  “我負責！”

  “我不需要你負責，夏冰已經醒了，她的腦活量是前所未有的。同樣的代價就是，她失去了記憶，我們需要她的記憶。”賈紫勤看著他。“我需要你，我們都需要你。”

  “那就把歐羅巴交給我。”

  “不行。”

  “你這是讓我失信於人！”劉墨卿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站了起來。

  “失信衝虛人，對我們沒有任何損失。”

  “你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我之前辛辛苦苦所建立的基業，全部毀於一旦！”劉墨卿來回踱步，他甚至將襯衣的紐扣解開了一顆。“紫勤，過去的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情。”

  “我知道，有件事沒變。”賈紫勤堅持，“衝虛人一直潛伏在地球，戰爭，疾病，全球變暖，哪一個都跟他們有著關係，現在又確定了一件事，深海也是衝虛人搗的鬼。”

  “這就是我要做的，拋開他們是外星人，是創造我們的神這些身份，他們同樣也是人，一個比我們要先進的人。”劉墨卿深呼吸了幾次，他的情緒波動也平靜了些許。“紫勤，我們這個組織曆經了上千年，爭鬥一直不斷，我們缺失了很多資料，現在口口相傳的曆史已經遠去，但有件事你肯定是清楚的，不管從神話時代開始，還是期間，我們能做的，就是同衝虛人合作，隻有合作，我們才能更好的揣摩敵人，先於一步解決問題。”

  “墨卿，你知道的，你所做的一切，我都會認同，但是這件事情，我不會批準的。”賈紫勤麵無表情。

  劉墨卿看著她的臉，他無法從麵部上分析得出任何賈紫勤為何不通過的原因。

  “歐羅巴你審訊了這麽長時間，你有得出什麽有用的信息嗎？！”劉墨卿生氣地說道。“沒有！入侵事件到現在半年多了，這半年裏的時間，你除了知道歐羅巴的身高，體重，你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那你坐這局長的位置。”

  “你”劉墨卿瞪著她，她回瞪著，兩人毫不示弱。

  “愚不可及！”劉墨卿轉身離開。

  “等等！”賈紫勤叫住，“去看看夏冰。”

  劉墨卿停了一下，他沒有在說什麽，走出了賈紫勤的納米石墨烯智能辦公室。

  “沒談攏？”黑影靠在牆邊，看了看他，平靜地說道。

  “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劉墨卿丟下這一句，向外走去。

  周圍的辦公桌一直忙碌著，人們對他們兩人熟視無睹，隻有個別認識劉墨卿的除了禮貌性的點點頭，沒有任何言語交流。

  “她可能有她的道理。”黑影跟在身後，平靜地說道。

  “什麽道理？道理就是她可以為所欲為，就是因為她坐在那個位置。”劉墨卿轉身對著黑影，他的怒氣還是沒有消退下來。“那個位置，是我讓給她的，她應該感激我，我要不”

  他突然停了下來，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要不是你得了病。”黑影幫他補充。

  “你怎麽鈞天樂這個家夥，怎麽什麽都說。”劉墨卿重重歎了口氣，轉身繼續走著。

  “雖然你一直有這個病，但不是照樣已經過了二三十年了嗎。”黑影說道。

  “嗬，這個病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突然降臨，它可不會給你任何喘息的時間。”

  “除了鈞天樂，沒人知道你的這個病吧。”

  “現在還有你。”

  “我覺的你們局長應該也知道。”

  “行了，在這裏就不要談論這個沒有意義的話題了，我去看看夏冰，你在這裏等下我吧。”

  劉墨卿將黑影丟在了走廊大廳，他自己拐向了另一個方向。

  他進入了觀察室，室內正有著三個人做著數據記錄，看到他走了進來，三人隻是抬頭看了一眼，繼續埋頭工作著。

  他的腳步很輕，他每走一步，都如同貓走路一樣，輕輕地抬起，再輕輕地落下。他的視線一直在觀察室的那巨大的窗戶上，每往前一步，他能看到的東西就越多，他的情緒也越緊張。

  直到他看到了她。

  夏冰此時正對著麵前的鏡子，她正在端詳自己的容貌，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鏡子的另一邊，劉墨卿正在看著她。

  兩人的目光並沒有對在一起，可對劉墨卿來說，他們的目光對在了一起，就像初入大學時，他第一眼看見她的感覺。

  夏冰的模樣，依舊是大學時代的那個樣子。

  留著空氣劉海的短發，小巧玲瓏的鼻子和透露著淡紅的小嘴，一雙眼睛如同琉璃黑球一般，露出無辜的眼神。

  沒有任何變化。

  夏冰對著他，歪著頭，微微笑了一下。

  劉墨卿的心髒像漏拍一般，緩慢停了幾下，接著重新跳起。

  就像當初一樣，他感到自己的臉通紅，發熱，他的眼神避開，看著那三名工作人員似乎也被夏冰所吸引，他們手中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出神看著夏冰。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聲音雖輕，卻如炸雷。

  三人回神般地同時轉頭看了他一眼，倉促地或低頭，或轉身離開。

  他再看向夏冰，夏冰已經背對著他們，坐在了床邊，翻看著手中的書。

  “她的情況如何？”他走到了玻璃麵前，看著裏邊的人，出聲問道。

  “一切良好，並無任何冗餘數據。”

  “可以進去嗎？”

  “嗯，可以的。”

  劉墨卿點了點頭，他轉身離開，出了觀察室，他站在門邊，他將之前解開的紐扣重新係上，在門外做了簡單的儀容整理，將頭發用手重新往後梳了梳。

  他手放在門把上，隨著輕輕的彈簧聲，他推門而入。

  夏冰好奇地抬起了頭，看了他一眼。

  “我認得你。”

  “你認識我？”劉墨卿驚訝地問道。

  “嗯，你不是那個主治醫生嗎？”夏冰看著他，禮貌地將書放在床頭櫃上，站了起來。

  劉墨卿恍然大悟，夏冰蘇醒的那一天，他是在場的。

  得知黑影回到天網基地的時候，他也是看夏冰重新休眠時才匆匆離開的。

  原來，她把他當成了醫院醫生，他不知自己臉上的表情是如何，隻是內心深處，他除了僥幸，更多的是遺憾。

  他多想夏冰能一眼認出他，可是，夏冰失憶，並不認識他，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醫生，我什麽時候能出院？”夏冰問道。

  他回過了神，看著她，聲音出奇溫柔地說道。“應該很快，隻要檢查並沒有任何問題的話。”

  “啊，那就好，那天，他們做手術的時候，我看到我對麵有個大腦，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我有多害怕，還以為自己要換個腦子呢。”夏冰拍著自己的胸脯重新坐在窗邊。

  傻瓜，那本來就是你的腦子啊。

  劉墨卿並沒有將這話說出來，他隻是往前走了幾步，他看到床頭櫃上的書，是《三毛選集》。

  “心，若沒有棲息的地方，到哪裏都是流浪”他不禁默默說道。

  “啊，大叔，你也看三毛啊。”

  “不，隻是曾經有個人，老是在我身邊，念叨著，不知不覺就記住了。”劉墨卿將目光移到了夏冰臉上。

  “啊，大叔原來也浪漫過呢，要不是知道你是個醫生，我也想跟你聊聊呢。”夏冰將書捧在了手上。

  “當一個人，被他視為最親愛的人所欺騙時，人生極大的痛苦之一，於是產生。”夏冰將書打開，看著她所看到的地方，用手指在下邊輕輕滑過，輕輕地念出聲。

  劉墨卿的心突然一痛，這句話就像是對他所說的，眼前的夏冰抬起了頭，望著他，讓他感到自己似乎被眼前的人一眼看穿。

  就像她下一刻會問他。“當初，你為什麽要那麽做？”

  “大叔，你怎麽了？”夏冰問道。

  “沒沒什麽，有些不舒服，看到你的情況，我也放心了，我還有事”劉墨卿一邊往後退著，一邊說道。

  他倉促地離開，完全沒有在意到自己剛剛的失態。

  他扶著牆，捂著自己的心髒，艱難地走著，直到他走了幾步，靠著牆，如同擱淺的魚，大口大口的張著嘴呼吸著。

  心髒的跳動讓他感到似乎想要跳出胸腔，他口鼻兼用，不知過了多久，等他有些意識地時候，發現自己癱坐在地上，冷汗已經浸透了他的後背，周圍圍著一圈人不知所措。

  “醫生馬上到了。”有人在他身邊，扶著他的肩膀，安慰著他。

  他舉起手，艱難地擺了擺，他想要站起來，身邊的人拉著他，安慰著。“現在先別坐，你是不是感覺好些了？”

  他點了點頭，人群裏，立刻有人遞給他一次性水杯，他接了過來，抿了兩口溫水。

  黑影此時擠過人群，蹲在他的麵前。

  “帶我離開。”劉墨卿嘶啞著聲音說道。

  “好。”黑影向前，一手抱著他的腰，輕輕鬆鬆地將他抱了起來。

  劉墨卿此時頭靠在黑影的肩膀，有氣無力地說道。“去找鈞天樂。”

  黑影一聲未吭，擠過人群，迅速離開現場。

  兩人離開沒有多久，賈紫勤帶著人到了現場。

  隻剩下為數不多的人在收拾著。

  “人呢？”

  “局長？他們已經離開了。”有人回複道。

  賈紫勤看著正在收拾的地麵，皺著眉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