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作者:凍感超人      更新:2021-08-25 19:51      字數:4057
  秦羽白在輩分上和紀遙屬於平輩,但兩人一有年齡差距,二來紀遙還是個學生,所以兩人的交集並不深刻。

  秦紀兩家也算是競爭對手,暗地裏一直較著勁。

  秦羽白接手的秦家是個千瘡百孔四處漏風的爛攤子,他二十一歲進入公司,從最基層的卸貨工人開始做起,在短短七年之內將秦家這副老舊的骸骨重新填充起血肉,才能重回本市的上流圈子。

  如果不是紀家勢大,論在商場上的資曆,紀遙給他提鞋都不配。

  憑這樣一個毛頭小子,敢在他麵前拉著他的人走?

  秦羽白毫不客氣地扣住晏雙的另一隻胳膊,“你恐怕還沒搞清楚,這裏是誰的地盤,你要帶走的又是誰的人。”

  晏雙像洋娃娃一樣被兩個人一人拽住一條胳膊。

  紀遙很少發怒,並不是因為從小被訓練得很好的那些虛偽的禮儀和涵養,而是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內心潛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戾氣,一旦引爆,連他自己都沒有把握能控製好自己。

  而現在,他胸膛裏的溫度正在一點一點攀升。

  “放手。”

  紀遙冷冷地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眼中已經無法掩飾他此刻的怒氣。

  “該放手的到底是誰?”

  秦羽白冷笑一聲,絲毫不肯相讓。

  兩人僵持著,氣氛再一次升級到了劍拔弩張的程度,淡淡的火藥味在兩人之間彌漫,似乎將要一觸即發。

  紀遙勉強克製住自己的怒氣,直接問晏雙,“你要不要回去上課?”

  兩道目光,一左一右壓迫性地射向晏雙。

  晏雙低著頭,沒有看任何人,在兩道灼熱目光的壓迫下,抖著嗓子道,“我想上課……”

  眼淚一顆一顆地砸在深色的大理石地麵,濺開一朵朵淚花。

  屋內安靜得似乎隻有淚水落地的聲音。

  紀遙麵上神色一鬆,將晏雙輕輕往自己身邊拉。

  “哭什麽,”秦羽白的語氣忽然變得柔和下來,扯著晏雙的手也放了下來,改為摟向晏雙的腰,親昵的,像是在哄無理取鬧的小情人,“上課就上課,我讓魏易塵送你不就行了。”

  摟在晏雙腰上的手臂暗自用力,似乎是在發出無聲的警告,悄然將人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紀遙依然沒有放手,他看著低低地垂著腦袋的晏雙。

  隻要晏雙肯反抗,他就……

  “好。”

  輕得不能再輕的一個字傳入耳中,迅速地消散在空中,猶如一盆涼水澆在了紀遙的頭頂。

  他的確不該對這個廉價又肮髒的靈魂抱有任何期待。

  手掌立刻就鬆開了。

  鬆開時,掌心微微顫抖了一下,指尖滑過薄薄的襯衣,熱度消散。

  晏雙抬頭,淚眼朦朧地看向紀遙,而紀遙,已經頭也不回地走向屋外,上了不遠處一輛漆黑的跑車,幾乎是沒有停頓地發動了車,甩起了一團雜亂的塵土,絕塵而去。

  紀遙應該是掛了電話以後,立刻飆車趕來的。

  現在,他又一個人離開了。

  紀遙一走,秦羽白的臉色也冷了下來,他箍住晏雙的腰,將人貼近自己,冷道:“今晚,你最好解釋清楚,否則……”

  言盡意在。

  晏雙用力推開他,他粗魯地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我要去上課了。”

  “魏易塵,送他滾。”

  “好的,秦總。”

  秦羽白轉過身,端起酒杯想再喝一口,卻發現酒杯已經空了。

  院子裏,引擎發動的聲音傳來,車子已經開走,整個屋內隻剩下秦羽白一個人。

  一聲聲的蟬鳴,還有微風吹過樹林的沙沙聲,寧靜又安然。

  “啪——”

  酒杯砸地的破裂聲驚起了外麵一陣尖銳的蟬鳴。

  秦羽白胸膛起伏,剛才所沒有表露出來的怒氣燒得他的手都在發抖。

  深呼吸了幾次後,秦羽白才終於按著餐桌坐下。

  他討厭被一個毛頭小子威脅,更討厭現在這種失控的感覺。

  伸手去抓酒瓶,目光順過去,秦羽白的動作忽然頓住,酒瓶上白色的標識染上了一點鮮紅的顏色。

  秦羽白翻過手。

  掌心細密地嵌入了一點碎玻璃,血跡斑斑。

  是酒杯?還是那個破舊手機的碎屏幕?

  秦羽白合攏掌心,仰頭靠在座椅上,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

  他今天,真的失態了。

  車內,晏雙正在對著後視鏡擦臉,仔細地將臉上的淚痕擦幹淨後,輕快地對魏易塵道:“謝謝你的濕紙巾啊。”

  魏易塵沉默不言。

  晏雙半個人都扭了過來,用側靠的姿勢坐在副駕上,眨巴了下眼睛,語氣興奮道:“你剛剛看到沒有,他們兩個差點為了我都快打起來了。”

  魏易塵還是不理他,他專心致誌地開車,像個滿分的工具人,對晏雙上車就變臉,笑嘻嘻地問他要濕紙巾的事情也拋諸腦後。

  “真可惜,哎,你覺得秦羽白和紀遙真打起來誰會贏?”

  “實話實說,你老板身材體格是還不錯,爆發力、耐力、持久度都是相當高的水準,應該也很擅長打架吧?”

  “紀遙呢,他看著瘦,身上肌肉也不賴……”

  “感覺兩個人很難分出勝負呢,喂,你說呢。”

  魏易塵始終淡漠地不理晏雙。

  他在想,如果晏雙知道自己隻是秦卿的替身後,還會不會這麽洋洋得意,笑得狡黠又暢快,自以為自己將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間。

  他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對了,下次你要接我,一定要提前通知我,一定哦。”

  見魏易塵還是一副“你說任你說,我沒長耳朵”的樣子,晏雙勾唇一笑,忽然湊過去,飛快地在魏易塵側臉親了一下。

  “呲——”

  輪胎急速地與地麵摩擦,猛烈地刹車把晏雙在座位上彈了個來回。

  落定後,晏雙蜷在座位上哈哈大笑。

  魏易塵目光冰冷地掃過笑得花枝亂顫的晏雙,“你幹什麽?”

  晏雙笑著,聲音也是帶著笑,“你不會用嘴交流,那我隻好用身體和你交流咯。”

  晏雙笑夠了,臉色也冷了下來,他冷厲道:“下次接我的時候,提前五分鍾通知我,聽到了嗎?”

  魏易塵扭過臉,身側晏雙又要湊上來,被他用手臂擋住,“聽到了。”

  “這才乖嘛,”晏雙重新坐好,“快開車,不然我又要遲到了。”

  魏易塵用最快的速度把晏雙送到學校的後門,“下車。”

  晏雙邊解安全帶邊道:“別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

  魏易塵不想回答,而晏雙已經又投來了威脅的目光。

  “下次我會提前五分鍾通知你。”

  晏雙笑容燦爛,“既然你這麽乖,那我就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好了。”

  “剛才……是我第一次親一個人……”

  晏雙下車,大笑著跑遠,向魏易塵呼啦啦地揮手,寬大的白襯衣在他身後飛揚,快樂得像一隻小鴿子。

  真是荒謬。

  魏易塵在回去的路上,輕輕搖著頭,手背擦過右臉頰,有淡淡的柑橘的香氣。

  滿嘴謊言的小婊-子。

  這樣想著,臉上卻是克製不住地發燙。

  回到酒莊,秦羽白正在由工作人員幫忙處理掌心的傷口。

  細碎的玻璃片一點一點地被挑出,放在一旁的金屬托盤裏,每一個碎玻璃片上都沾滿了血跡。

  “回來了?”秦羽白漫不經心地抽了口煙。

  “秦總。”

  “你去查查紀遙怎麽會和他搞在一塊兒。”

  “他們是大學同學,一個係的。”

  秦羽白猛地扭過臉,眼神狠厲,“你早知道?”

  魏易塵平靜道:“第一次去學校接晏先生的時候,碰上過紀少。”

  “你為什麽不說?”

  “抱歉,秦總,我沒想過這兩個人會有什麽其他的交集,您也知道,紀少的個性很孤僻。”

  魏易塵說得沒錯,紀遙也是整個圈子裏有名的怪人。

  成天擺著一張撲克臉耍酷,從來不樂意搭理任何人,跟家裏人為了讀什麽專業還鬧得離家出走,秦羽白一直都很慶幸紀家的獨子是這麽個無法無天不知好歹的貨色,沒想到紀遙都把手伸到他這兒來了。

  “查,查清楚,從他們倆第一次見麵開始,一點一滴都給我事無巨細地查清楚,今天晚上之前,我要看到所有的資料。”

  “是,我明白了。”

  魏易塵點頭彎腰,退下辦事。

  “等等……”

  最後一塊玻璃碎片也取出來了,工作人員拿了酒精給秦羽白清洗傷口,秦羽白咬住煙,英俊的臉微微皺起,熬過起初火辣的疼後,吐出了一口煙圈,“給他買個新手機。”

  “好的。”

  魏易塵按住西裝的下擺正式退下。

  回到學校,晏雙馬不停蹄地趕去上課,幸好紀遙給他把專業書都塞書包裏了,沒耽誤上課。

  透明人的體質太強,以致於即使他一身狼狽,也壓根沒有人注意到他。

  順利地上完下午的三節課,晏雙回了賓館。

  賓館裏的前台倒是注意到他了,“哎,帥哥呢?”

  “帥哥?”

  前台笑道:“帥哥來贖身份證,我不是把你電話給他了嘛,我以為你倆會一起來呢。”

  “對,身份證!”

  晏雙恍然大悟,他就說紀遙怎麽會有他的號碼,無緣無故地給他打個電話,上來就劈頭蓋臉地問他為什麽不回酒店,原來是為了身份證啊。

  也不知道紀遙去哪了,下午三節課,晏雙都沒見到紀遙人。

  估計是在哪個無人的角落無能狂怒吧。

  多虧了小紀的福,今天感情線刷得不錯。

  下次見到,就哄哄他吧。

  “你把他身份證給我吧,押我的身份證。”

  晏雙用自己的身份證換回了紀遙的身份證。

  紀遙的身份證拍得很好。

  通常身份證上的照片都會和本人有一定的差距。

  警察叔叔是要把你這個人的特征拍清楚,而不是拍好看了。

  但像紀遙這樣出色的人物,即使是最白描的拍攝手法,依然難掩他清俊的眉眼和獨特的冷冽的氣質,在照片上這一氣質甚至更加突出。

  他是畫中人,與俗世無關。

  晏雙躺在床上,欣賞著紀遙的身份證,給紀遙也打了個分。

  九點五分吧,剩下零點五分扣在給他開的這個賓館不管晚飯!

  秦羽白說晚上讓他說清楚,不知道管不管晚飯?

  晏雙翻身而起,把紀遙的身份證先收好了,把書包裏的教科書在酒店的桌上碼好,一身輕便地出了賓館。

  大學附近什麽店鋪都有,魚龍混雜,還有好多地攤。

  晏雙背著包,一路找尋,看到一個擺地攤修手機的,忙過去詢問:“師傅,你看看我這個手機能修嗎?”

  晏雙把碎屏的手機交給對方。

  修手機的檢查了一下,爽快道:“能修,換個屏幕就能用。”

  晏雙鬆了口氣,“換屏多少錢?”

  “200吧。”

  “什麽,200?!師傅,別開玩笑了,你就算把這手機賣了,它也不值200啊。”

  “那修和賣能是一回事嘛,你這手機也太舊了,你要賣也行,我50收了,你再去買個新的吧。”

  “那不行,我來修手機的,怎麽能賣呢,師傅這樣吧,便宜點,100,100怎麽樣?”

  “不行不行,100太少了,我這成本價都不止呢……”

  魏易塵找到晏雙的時候,晏雙正蹲在一個路邊的手機攤前,正為能不能再便宜十塊錢,和修手機的師傅比手畫腳,說得麵紅耳赤。

  “師傅,你真的,你再便宜點,110,就110,咱們這個生意不就……”

  晏雙正說著,感覺對方已經被磨得有些鬆動時,胳膊被人提了起來,他仰起頭,看到戴著眼鏡西裝筆挺的魏易塵,晏雙微微張了嘴,樣子看上去有點吃驚,眼睛圓溜溜的,烏黑烏黑,像魏易塵曾經見過的一條流浪狗。

  渾身髒兮兮的,身上的毛都要打結了,卻還是那麽努力地……生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