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話裏叫他“哥哥”的青年，正是目黑裕介，準確來說是柳川淩的親弟弟柳川昂。

  隻比柳川淩小一歲的，已經成為異能監察局高級執行官的柳川昂。

  按照已經徹底反叛的目黑裕介的立場來說，柳川昂現在是完完全全的敵人。

  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卻也是這個故事的男主角和最終Boss的絕對對立關係。

  明明是這種關係——

  【你想見我我就去嗎？不去！】這是顧瑟的第一反應，然而下一秒，係統就打他的臉：

  【叮咚！主線任務二（1）：請接觸副本世界氣運之子柳川昂，並以任意方式戰勝他一次。】

  【友情提示：柳川昂當前異能等級S+級，柳川淩原本等級SS+級。】

  顧瑟：【這不是無腦暴打也穩贏的局麵？】

  係統：【如果是真正的柳川淩的話，穩贏。但宿主你因為經驗不足，操控異能的水準隻有S級，要突破這個限製，就得跟你第一次發動異能時一樣不管不顧地亂來。】

  【可就算是不顧後果的亂來，也隻對S級及以下的對手比較有用，S級的話，估計沒那麽容被/幹掉。】

  【會是場苦戰呢。】

  顧瑟滿頭黑線：【你讓我一個異能監察局臥底出身的組織首領去見自己身為異能監察局高級執行官的親弟弟，還要跟他大打出手，鬧的滿城風雨，是嫌我暴露的不夠快、死的不夠難看嗎？】

  係統卡頓了幾秒，裝作沒聽見宿主的話，兀自歡快地念台詞：【請宿主積極完成任務，我看好你哦，親~】

  顧瑟：……

  遲早剁了你的狗頭燉砂鍋。

  顧瑟很鬱悶，但係統和直播間的觀眾對於去見這個副本的原男主都很期待，畢竟是身為世界支柱的氣運之子呢。

  天野一圓會目前處於一種四分五裂後百廢待興的狀態，現在目黑裕介手中的勢力都是顧瑟自己慢慢收攏起來的，這一點，既加大了顧瑟的任務量，也讓他的行動自由了很多。

  在組織人員和製度並不完備的當下，隻要做為首領的目黑裕介想，總是有辦法支開所有下屬獨自行動的。

  即使如此，顧瑟也花了好大的力氣來說服村井真吾這個負責首領安全的幹部，讓他同意自己一個人出門。最後是靠著各種保證和強行的命令，軟硬兼施才暫時安撫下這個青年過於強烈的責任心和榮譽感。

  顧瑟一身黑色長風衣穿梭在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一邊趕往目的地，一邊在腦海中查看係統發過來的資料。

  照片上的青年身著異能監察局執行官的黑色製服，一頭褐色碎發，高高瘦瘦、麵容俊秀，比起武鬥派，看起來更像是個普通的政府文員。

  唯獨那雙眼睛，那雙眼睛裏的光堅定又鋒銳，是有奪走別人性命覺悟的異能監察局高級執行官該有的眼神。

  【柳川昂的性格？】

  【男主啊……】聽到宿主問話的係統糾結了一會兒，極其不負責任地道：【大概就是‘友誼、努力、勝利！’這種套路的普通的熱血漫男主角吧？】

  【一開始好像是出身草根的廢柴，後麵就會發現身世不凡，莫名其妙從草根逆襲變成血統天賦至上論的少年熱血故事（拚爹故事）……之類的？】

  顧瑟：……好的，我感覺到你對某類故事的怨念了，但是——【你到底知不知道劇本跟人設？】

  係統：【總之，這種男主角肯定極其看重一起戰鬥的夥伴，為此不惜一切，宿主你要小心了啊。】

  想想柳川淩殺掉的那些異能監察局的人，再想想自己來了以後凍住的那一大群還不知道有沒有被鑿出來的家夥，顧瑟無言以對。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已經是被人拚命報複也不會感到冤枉的糟糕大人了啊。

  不愧是拿了反派Boss劇本的我自己。

  顧瑟漫不經心地想著，在心裏跟係統猜測：【所以男主叫我這個已經背叛的臥底出來是要幹嘛？】

  【執行異能監察局的通緝令？消滅我這個叛徒？殺了我為他的同事和夥伴報仇？】

  【嗯——】係統順著顧瑟的話做出了進一步的猜想，【就算柳川昂是故意利用兄弟關係引誘你出來，然後夥同異能監察局的其他執行官一起埋伏你也不是不可能啊。】

  【也就是說，這次的邀請很有可能是個陷阱呢！】

  【呢你個鬼！】顧瑟在精神世界用力敲係統的狗頭，【知道這是個陷阱就不要發布這種把我往死裏坑的任務。】

  係統抱著自己被敲痛的頭頑強地堅持了自己的原則：【不行，隻有任務是沒得商量的。】

  【哼。】顧瑟懶得再理它，不急不緩地走在剛剛淋過一場初秋之雨的道路上，在距離約定地點還有幾條街的地方才重新開口：

  【係統，打開地圖，搜索附近的敵方單位。】

  【果然，】係統的兩隻狗眼珠子全都挪到一邊，擺出一個極其猥瑣的表情，【宿主你還是懷疑這是異能監察局的陷阱對不對？】

  顧瑟搖搖手指淡定道：【從不拒絕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這是反派角色的基本素養。】

  係統居然無言以對。它把當前位置的小地圖展示給宿主看，地圖上顯示是咖啡廳的方框內，隻有代表著敵對勢力——也就是副本男主的紅點，其他人都是代表中立單位的白色小點。

  【看來不是埋伏呢。】顧瑟鬆了口氣，【畢竟是熱血漫男主，不至於，不至於。】

  顧瑟整了整衣襟，朝著咖啡廳走了過去。而留在精神世界裏的係統，也換上了剛買不久的狗狗皮膚套裝裏的二哈，並戴上了黑色的領結，一副嚴正以待的樣子。

  顧瑟推開咖啡廳貼著白色英文字母的玻璃門，門口的猴子布偶感應到客人，發出了“歡迎光臨”的電子音。

  一直是按著係統小地圖上的指示行動的顧瑟還沒把地圖上唯一一個紅點和店鋪裏的位置對上號，拐角一處僻靜位置的座位上就站起一個蒙著頭巾戴著墨鏡和口罩的奇怪男人，一邊招手一邊喊：

  “哥哥，這裏！”

  直到在男人對麵的位置坐下，顧瑟都是囧囧的狀態：就是這個家夥啊，副本世界的男主——柳川昂。

  出現在顧瑟麵前的他跟係資料上的精英模樣根本不一樣。

  柳川昂貼心地選了隱蔽的處在狙/擊死角的座位，嚴嚴實實地遮住了自己的樣貌，坐到最裏麵後才小心摘下墨鏡，用緊張又關切地眼神看著自己的兄長：

  “通緝令我已經見到了，有沒有人來找哥哥的麻煩，哥哥你有沒有受傷？”

  顧瑟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揣摩著柳川淩該有的語氣，帶著些疏離的意味冷靜道：

  “他們都沒有傷到我的本事，兩方撞見之後死的是誰，昂你難道不清楚嗎？”

  柳川昂眼神一顫，像是終於想起了死在柳川淩手裏數量眾多的異能監察局成員，訥訥不能言。

  他眼前的兄長熟悉又陌生，畢竟，柳川淩臥底的三年，兄弟二人幾乎沒有任何聯係，曾經再怎樣的親密無間都被時間衝垮，徒留已經模糊的記憶還在堅持己見。

  好半天後，柳川昂才找到勇氣囁嚅著念念叨叨：“不可能的，那一定都是假消息，人不是哥哥殺的，怎麽可能呢，哥哥明明是我們這邊派過去的臥底，剛剛立下了大功，根本不可能的……”

  “人是我殺的。”顧瑟毫不留情地說出了事實，不給對方逃避的餘地，一字一句篤定道：“人-是-我-殺-的，根本不存在什麽假消息。”

  身為異能監察局的高級執行官，身為死去那些人的同僚、夥伴、朋友、後輩，甚至是弟子，柳川昂劇烈地動搖著，最後卻還是堅持道：

  “一定，哥哥一定是有什麽苦衷，不得不做出這種犧牲，是——”柳川昂突然抬起頭死死盯著對麵的兄長，“是上麵的命令，對嗎，哥哥？”

  顧瑟用沉默應付著外麵的便宜弟弟，在心裏跟係統道：【柳川昂跟我想的不一樣，不，應該說是柳川昂和柳川淩之間的兄弟關係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係統用著二哈的外表，硬是凹出了惆悵的造型：【從小到大，兄長柳川淩都是柳川昂最崇拜最憧憬的存在，這一點，直到現在都沒有變過吧，這就是個靠著大義滅親獲得內心成長、自我超越以及名利場勝利並抱得美人歸的‘勵誌’故事啊。】

  顧瑟看向用期待目光望著他的柳川昂，嘴角甚至帶上了些許微妙的笑意，“如果是上麵的命令的話，昂就可以接受這種事情了嗎？”

  “不，我不能。”柳川昂握緊了拳頭，不久前死在目黑裕介這個名字手中的第三行動組副組長石丸龍也甚至是他進入監察局之後的半個老師，“怎麽可能接受這種事情？”

  “是錯誤的，即使是上麵的命令，我也可以肯定地說，這種犧牲是錯誤的，我無法接受，也絕對不會認可！”

  “哦，恭喜你不用辛苦自己跟上麵較勁了。”顧瑟帶著淺笑道，“跟別人的命令無關，那就是我想做的。”

  柳川昂瞳孔一震，臉色慘白，比剛剛柳川淩承認自己殺人的時候反應還大，聲音都顫抖起來：“為，為什麽啊哥哥？你擁有那樣輝煌的履曆，那樣多的功績，隻要回到監察局，必定前途無量……”

  “隻要回到監察局……”顧瑟哼笑，“可是，我回不去啊，昂，那個人不允許我回去，即使我哭泣著懇求他，他也不允許我爬出謊言的地獄。”

  “我回不去了。”

  “我早就回不去了。”

  柳川昂徹底愣住，他似乎是明白了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明白，一種窒息感緊緊絞住了他的胸腔，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視線也有點模糊。

  顧瑟是真的對他的一無所知感到奇怪，“你冒著巨大的風險來找我做這種無意的確認之前，就不知道先去找柳川蒼士問清楚前因後果嗎？”

  “……爸爸，爸爸他……”柳川昂張了幾次口都沒能說出什麽來。

  他當然有去找過柳川蒼士，在收到柳川淩反叛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去了。

  而肯定比他更早知道這件事的柳川蒼士當時的表情，讓他這個親生兒子都不敢湊上去詢問父親關於兄長的事情。

  又或許，他不敢問出口的真正原因，正是因為在看到父親表情的那一刻，他就已經隱約意識到了什麽，所以才不敢多問一個字。反而選擇蒙蔽自己的思考和感知，孤注一擲地親自來見柳川淩，抱著某種微乎其微卻難以釋懷的執著和希冀。

  【叮咚！主線任務二（1）：請接觸副本世界氣運之子柳川昂，並以任意方式戰勝他一次。（已完成）】

  顧瑟：！【莫名其妙怎麽完成的？我還沒來得及跟柳川昂打架……】

  係統：【宿主你用嘴遁把他說哭了，也算是戰勝柳川昂了吧（狗頭.jpg）】

  顧瑟：……

  總之，不用跟戰力比自己高的人打架，怎樣都好啦。男主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情感這麽豐富又細膩真的是太感謝了。

  顧瑟心裏吐槽個不停，麵兒上卻還一副從容冷靜的樣子，從座位上站起身來：“那麽，永別了，昂。”

  “希望以後，再也不用相見。”反正任務莫名其妙就完成了，不見最好。

  顧瑟歡快地丟下副本男主跑路，而遭受了巨大打擊的柳川昂也沒有阻攔這個親口承認了自己罪行的通緝犯。

  “對了。”顧瑟最後對他說，“你可別怨恨異能監察局的上司，他們可從來沒有虧待過我。”

  “雖然沒法直接獎勵我，但我的功績應得的獎勵，都補償在父親和你身上了。”

  不然柳川蒼士那個老混蛋也不能三年連升兩級；不然異能監察局那麽多戰力出眾的高級執行官，也輪不到柳川昂這個資曆尚淺的孩子做第七行動組的組長。

  “簡直是——皆大歡喜。”

  犧牲一個人成全所有人的皆大歡喜。

  猴子“歡迎光臨”的電子音再次響起，顧瑟離開了這家店。

  隻是邁下一步台階，腦海中係統的聲音便前所未有地尖銳起來：【宿主小心！！！】

  “嗖！”

  顧瑟手環上的藍光幾乎是在破空聲響起的那一瞬間同步亮起。

  係統播報：【完美防禦（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