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隨著李湛的聲音落下，萬物也跟著寂靜，外邊，已然聽不見蟬鳴聲，落葉隨風飄下，紛紛揚揚的，看著有些蕭瑟。

  蘇秋婷慌張的抬眸，想要讓李湛離開這裏，可她找不到讓他離開的由頭，心底的試探，在這一刻，全部瓦解。

  李湛耐心的等著巫醫的解答。

  反觀蘇秋婷不敢再待下去，柔柔一笑，替巫醫回答，“他不過是會些醫術罷了，諾表哥問這些，可是有些為難他了呢。”

  巫醫壓著眉角，深深地看了李湛一眼，後退幾步落座，端起茶杯一下一下的刮著熱氣，良久才笑了一聲，“公子何以見得我懂下蠱之術？我不過一介布衣，幸得太子妃賞識，才有了些體麵。”

  “蘇某不過是隨口猜一句，”李湛故作苦惱的表露出心煩之色，虛虛歎了口氣，惋惜之餘十分明了，他說，“自我重傷醒來，便失了記憶，也幸而婷兒陪在我一側，可她到底是夜風國的一便太子妃，而我一無所有，連過往都是空白一片，想法子借助過去護著她都做不到。”

  “聽那位陌生醫者說，蠱分多種，可否有讓我憶起過去的呢？”

  蘇秋婷沒想到李湛會想恢複記憶，他此番作為，又將她之前費盡心思的一切置於何地，難道他想起什麽了嗎？

  “諾表哥，可是婷兒讓你不開心了？”她害怕的終究還是來了，抓著李湛的袖子，緊緊攥在手心裏，欲落淚，柔柔弱弱的努力一笑，“諾表哥的前半生太苦，婷兒不想讓諾表哥背負傷心過一生，故而私自讓巫醫給諾表哥配了藥，忘卻一切，如果諾表哥想知道，問婷兒，婷兒全部告訴你，好不好？”

  李湛漫不經心的抽回被蘇秋婷緊緊攥住的袖子，眼眸輕輕掃了她姣好麵容上淚痕一眼，語氣壓了壓，“所以，真給我下了蠱？”

  蘇秋婷慌張的用力搖頭，頭上的步搖隨著她的動作晃動起來，叮叮叮的清脆得很，“沒有下蠱，諾表哥，你信我。”

  “好，我信你。”

  “真，真的嗎？”蘇秋婷淚眼婆娑的望著李湛，深怕他在騙她。

  李湛微微勾了勾唇角，一抹淡然的笑容掛在嘴角，“騙你作甚，不過是前幾日讀了篇兵書，上麵記載有位將軍擅下蠱，兩軍交戰之際，那位將軍趁機給敵軍下蠱，故而又用某種音律控製，導致敵軍一夜之間全軍覆沒，這場戰爭贏得不費一兵一卒，故而好奇罷了。”

  “我以為……”

  “你以為什麽？”李湛示意她擦擦眼淚，轉眸看向一言不發的巫醫，半笑半真的追問了一句，“閣下，這兵書記載的可是真的？”

  巫醫高深莫測的眯了眯眼，他看不出李湛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中了蠱，故而以此來套他的話，還是真的就看到了那麽一篇兵書，感興趣而已。

  “蘇公子說笑了，這等邪術豈是能載入兵書的，莫誆老夫了。”巫醫搖搖頭，隻當李湛說的不過一個玩笑話。

  蘇秋婷也在旁附和了一句，“是啊，諾表哥，這下蠱是禁書，莫說兵書，史冊，一般文書都不會記載的。”

  李湛哎呀了一聲，“莫不是記錯了？”

  “蘇公子若真被下了蠱，老夫怎會看不出，那醫者不過是胡說一句，當不得真。”巫醫被李湛這麽一帶，防備的心思已然鬆散，抿了一口濃茶，笑道：“自古蠱毒便不容於世，什麽蛇蠱，金蠶蠱，傀術蠱，情人蠱……”

  “砰！”

  一聲清脆而有力的破碎聲重重的砸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濺了起來，沾濕了蘇秋婷的裙擺，尤其是那雙精致的繡鞋，侵入了大半的茶水。

  李湛斂下眼底掠過的笑意，俯身下去，視線從四分五裂的碎片上挪到蘇秋婷的腳上，故作憂心的關切，“可有燙到？怎麽這麽不小心，鞋襪濕了，我帶你去換了，秋寒，小心染了風寒。”

  蘇秋婷壓下一顆亂糟糟的心，低低柔柔的應了一聲，“嗯。”

  “閣下稍坐，我帶婷兒下去換件衣裳。”

  李湛微微偏頭，餘光掃了蘇秋婷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一瞬，隨即收回視線，朝巫醫微微一笑，後為不惹蘇秋婷的懷疑，忍著全身的抗拒，攔腰抱著蘇秋婷，飛速往她的院子裏而去。

  獨留巫醫若有所思的望著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時而擰眉，時而歎氣。

  ……

  “幸而秋日天氣漸涼，穿的厚些沒燙著，以後可要多番注意了，切莫再這般不注意了。”蘇秋婷院內，待她換了衣裳出來，李湛坐在位子上悠悠的說著。

  溫柔的語氣讓蘇秋婷安了安心，笑了起來。

  “當鋪傳了話過來，有件事需我去處理一下，替我與那位故人道聲歉意。”李湛放下茶盞，負手準備離開，忽而想起什麽，又停下腳步，回身看向蘇秋婷，走過去虛虛抱了她一下，隨即鬆開，垂眸，“晚些回來陪你用膳，不要多想。”

  蘇秋婷捏著他的袖子，眸光盈盈，輕輕點頭，“嗯。”

  他大步離開，指尖上的布料也隨之跟著主人離開。

  這一走，似乎就是永遠了。

  蘇秋婷追上去，“諾表哥。”

  李湛停下，回頭，“嗯？”

  她問，“你會回來的，對吧？”

  他笑了一下，“會的。”

  蠱毒還未解之前，他都會回蘇府。

  蘇秋婷放心了，朝他揮揮手，“去吧，婷兒在家等你。”

  男人快步離開，背影偉岸。

  巫醫悄無聲息的從身後走出，跟著蘇秋婷一同望著前方，片刻，才緩緩開口，“他身上的子蠱並未受到驚擾，娘娘擔心的沒有發生，至於……”

  “至於他是否有所懷疑，隻要這一趟出門是去了當鋪，便是沒有懷疑，若去了其他地方……我會扼殺一切讓他恢複記憶的方法，你回去吧。”

  蘇秋婷閉上眼，眼底的陰狠被遮住。

  巫醫歎了口氣，須臾，抬步離開。

  修羅宮。

  毒醫仙翻遍了所有與下蠱有關的禁書，皆是一無所獲。

  “宮主回來了。”玄武抱著手臂闖進毒醫仙的私人領域，見老頭聽見自己的聲音，一個嫌棄的眼神就甩了過來，無奈的聳聳肩，“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宮主或許知道自己中的是何蠱了。”

  毒醫仙一驚，丟下手裏的書，“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