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已經預想到自己今天去公司，會碰到什麽樣的情形，但是走進門，所有人看到她幾乎都露出一種替她感到可惜、甚至小心翼翼的神情，好像生怕刺激到她，她雖然知道他們大部分人露出這樣的神情是出於好意，但是，她的心情仍然有些被影響到。

  她也隻能裝作什麽都沒有看到，神色如常地往裏走。

  來到會議室。

  成千娛樂一眾高管都在。

  周雲進了會議室，所有人都朝她看過來。

  除了她，今天李辭、徐思瑤、汪鏡以及公司裏一些有名有姓的藝人也都出現了。

  這個會是一早就定好的。碰巧在華宇獎頒出後的第二天，誰知道《問心》會在華宇獎上慘遭滑鐵盧。

  周雲不想再聽大家的安慰，所以進入會場以後，也沒有摘下墨鏡，徑直走到寫了自己名字台卡對應的座位，入座。

  誰知道，徐思瑤的聲音鍥而不舍的響起來，問：“小雲姐，你沒事吧？雖然你沒有拿獎，但是我們大家都很支持你的。”

  周雲麵無表情地看著前麵，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徐思瑤。

  她的聲音很冷漠，說：“徐思瑤，我現在沒有心思跟你說話，也沒有心思罵你，你最好馬上閉上嘴，還是說, 你想跟我一起來一個現場的直播, 我也不介意，我跟你那些新粉絲們好好介紹一下，你因為把我當偶像，都做過一些什麽樣的事情。”

  徐思瑤臉色一變, 嘴巴閉上了。

  周雲身上殺伐之氣盡顯。

  汪鏡往徐思瑤身上看了一眼, 撇了撇嘴。

  過了一會兒，周覽也來了。

  她是跟何勇一起進來的。

  何勇一進來, 會議室裏幾乎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周雲本來是沒打算站起來的, 但是她一個人不站也不太好，而且, 她也沒打算要在這麽多人麵前不給何勇麵子。

  何勇和氣地壓了壓手, 說：“大家坐。”

  周覽在何勇的手側落座。

  大家看到這一幕，臉色都有些變化了。

  周覽雖然之前升職了，但是也沒有升到可以直接在何勇身邊坐下的位置。

  這種會議，座位的設置都是有含義的。

  誰坐那裏, 都有規矩。

  這個跡象讓大家心理活動迅速活躍起來。

  這兩年時間, 周覽作為周雲的經紀人, 跟著周雲一起一飛衝天, 還一手帶出了汪鏡這個冉冉升起的新人。

  所有人都對周覽的能力有了一個新的認知。外行可能會覺得周覽是走了狗屎運, 運氣好, 碰上了周雲, 才跟著一飛衝天。但內行的人才會知道, 在周雲這極速上升的兩年裏, 周覽能夠把周雲大大小小的事務、多次公關危機以及各合作方給處理妥當，沒有出岔子, 這背後付出的心血和能力不是什麽人都能做到的。

  難道周覽又要升職了？

  何勇寒暄了幾句開場白——他不是那種喜歡正兒八經講話的領導，更喜歡在開會的時候, 刻意擺出自己和善的那一麵，尤其是在去年那件事之後, 何勇在普通員工麵前，會特意作出微笑, 或者是展現自己的親和力。

  說完以後, 他才說：“今天把大家聚集起來，開這個會，主要是公司有一個新的想法，我們成千娛樂以藝人經紀為主營業務, 這些年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績，但工作就是這樣, 取得成績的時候, 不僅要居安思危，還要求新求變，否則的話，也許我們不知不覺間就會被市場給淘汰。”

  “咱們之前的經紀模式主要還是按照經紀人帶藝人這樣一種一對一或者一對多的保姆式的運營模式，實際上，隨著我們頭部藝人的增多和崛起，這樣的運營模式其實已經跟不上頭部藝人的需要了, 同時我們也看到有很多的經紀人和藝人, 自己不努力，但依靠公司給的資源也能夠混吃混喝地生存下去, 所以，我準備在公司推行一種新的製度，當然, 現在這種製度還隻是一個試驗，不會馬上大規模推行，後續再根據我們試驗的情況進行決定。”

  “這個新的製度叫做經紀人工作室製度。”何勇說，“今天咱們公司的王牌經紀人們其實都在，事實上，藝人經紀這個業務的核心也是經紀人，我們成千娛樂正是因為有著你們這一群了不起的經紀人們，所以才能夠不斷地培養出優秀的藝人，無論是歌手還是演員。”

  “經紀人工作室製度，是以經紀人為核心，去打造經紀人的工作室，配備市場宣傳、運營、法務、公關等不同部門工種的一種模式。”何勇說，“把更多的自主權、決定權交給經紀人，建立經紀人對藝人負責製度，公司提供相應的資源交給經紀人，由經紀人進行分配，同樣, 公司也會建立一套新的經紀人考核製度，針對經紀人的運營模式和運營成績進行考核，在這種製度下，為了保護藝人的積極主動性，藝人可以半年向公司提交一次申請，更換經紀人，進入其他經紀人的工作室。”

  隨著何勇慢慢介紹了經紀人工作室製度，在場眾人一片嘩然。

  “我知道，新的改革總是會讓大家感到不適應。”何勇說，“但是，為什麽要推行經紀人工作室製度？從周雲、李辭、徐思瑤、汪鏡等我們公司的頭部藝人的發展需求其實就可以看出來，以前吃大鍋飯的運營模式，一方麵各部門的反應速度跟不上藝人的需求變化，另一方麵，也養了不少蛀蟲，我希望有能力、肯勤奮、出成績的人多勞多得，也希望那些寄居在我們成千、吃別人手裏漏下來的糧食的蛀蟲，早日清除出我們的隊伍。”

  “新的製度，將以陳偉岸、周覽、餘江行三位經紀人為試點，試行半年時間。”何勇說。

  在何勇宣布之前，這三位其實已經被何勇找去聊過這件事。

  他們並沒有任何異議，這個新的製度對他們隻有好處。

  何勇：“同時，為了維護成千娛樂的穩定，也為了保證這個製度的穩定，我已經提前和三位溝通，三位將會和公司簽署競業協議。”

  等何勇宣布完，立即有高管問：“在這樣的製度下，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如果公司有一個合作框架，其中需要徐思瑤去演一部戲，但餘江行不同意徐思瑤去演這部戲，聽誰的？”

  “經紀人工作室製度，以經紀人為核心。”何勇又重複了一遍。

  “那我們辛辛苦苦在外麵談來的合作和協議，如果因為經紀人的不配合，導致合作黃了，那不是讓我們白費勁？”負責品牌代言商務的高管立即說，“一切以經紀人為核心進行運營，我們不都成後勤了？”

  何勇：“以經紀人為核心進行運營，是為了更好地幫助藝人成長，為公司取得更大的價值，從前，現在，未來，公司所有部門都是圍繞藝人在運營的，我們是一家藝人經紀公司。”

  “那還需要我們做什麽？幹脆讓我們離開成千好了。”有人發脾氣。

  這都是何勇預測範圍內會出現的事情。

  他說：“各位先不要著急，如果各位的工作這麽容易就被取代，那我們成千還養大家這麽久幹什麽？公司並不會安排所有的經紀人都進入到這個製度的框架，隻有像陳偉岸、周覽、餘江行三位一樣已經取得了很多的成績、經受過市場檢驗的經紀人，才能夠在通過公司的考核後，進入經紀人工作室這個製度框架中，這樣就避免了有人瞎搞，做不靠譜的決定，而到了陳偉岸他們這個位置，誰都明白其他部門的重要性，同時，我說了，公司是要給經紀人考核打分的，各部門的負責人都是考核的組成一員，經紀人有權限拒絕其他部門的一些要求，但是他的每一次拒絕，都會被考核，被打分，如果因為經紀人的拒絕而導致藝人的發展或者公司的利益受到損害，那這就是減分項，但如果經紀人的拒絕通過了大家的考核，那說明這個拒絕本身就是合理的，至少是有道理的，我希望大家能夠借助這個製度通力合作，在各自的專業領域，精耕細作，幫助成千一起更上一層樓。”

  就在這個時候，李辭啪啪啪啪地鼓起掌來了。

  “勇哥總算是拿出魄力來改革了啊，要是再像以前那樣下去，我是根本不想跟公司續約的。”李辭說，“現在這個新的模式倒是有點意思。”

  陳偉岸看了他一眼，無奈地說：“辭哥，安靜一點。”

  李辭便閉嘴了。

  周雲看了李辭一眼，笑了笑，終於摘下了她的墨鏡。

  “李辭說得很對啊，公司終於拿出魄力來改革了。”周雲說，“明人不說暗話，到我和李辭這個地步，原來的經紀模式對我們來說幾乎就是可有可無的雞肋存在，怎麽樣才能夠幫助我們更好地前進，這應該是經紀人工作室製度的目標和核心吧，我已經很紅了，不可能再更紅了，那我現在想要的是什麽？公司能不能夠配合我去獲得我想要的東西？這是我很關心的問題，我想也是李辭很關心的問題，所以，有這樣一個新的製度，我覺得是件好事，我支持。”

  周雲和李辭，目前成千娛樂的一哥一姐全部表態，其他的藝人們就沒有不支持的。

  今天能夠來到這個會議室的藝人，都會是經紀人工作室製度的受益者。

  資源直接到經紀人，經紀人當然會優先分配給自己手底下最有發展前途、最紅的藝人。

  徐思瑤敲敲桌子，問：“所以說，藝人想去哪個工作室，都可以去？”

  何勇看了她一眼，說：“當然也要獲得對方經紀人的同意。”

  徐思瑤撇撇嘴。

  餘江行有些惱火地翻了個白眼。

  徐思瑤剛才那話隻差沒直說她想要去別的經紀人那裏了。

  “……”

  啪啪打他的臉。

  開完會，眾人散去。

  何勇叫住了周雲。

  “小雲，到我的辦公室聊一聊？”

  周雲看著他，說：“如果你隻是想要安慰我沒有拿獎的話，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何勇笑了一下，說：“你需要我安慰嗎？你前段時間才拿了青木獎的最佳女主角，跟這個獎杯比起來，一個最佳女配角拿沒拿獎都不重要了。”

  何勇說這句話沒有避著其他人，很多走到後麵的人都聽到了何勇說的這句話。

  各人自然有各人的想法。

  其中有人的想法是：何勇這隻舔狗，周雲紅了之後，對周雲舔得這叫一個厲害！

  周雲跟著何勇去了他的辦公室。

  何勇說：“華宇獎的委員會主席聯係了我，希望能夠約你吃頓晚飯，他想要當麵跟你表達一下歉意。”

  “黃導？”周雲問。

  “不是他，他隻是這一次評審委員會的評審主席，我說的是管理委員會。”何勇說，“京洞天前輩。”

  周雲皺眉。

  “京洞天前輩為什麽要跟我表達歉意？”周雲說，“而且，表達歉意也沒有什麽意義了吧，我並不覺得他有什麽需要對我抱歉的，他應該去對薑辛導演和宋遲道歉。”

  何勇就像是提前猜到了周雲會這麽說似的，無奈地笑了一下。

  “小雲，京洞天前輩是誠心的。”何勇說，“我知道昨天晚上的結果讓你很不滿意，不過，這件事你可以埋怨這一屆的評審，但京洞天前輩是咱們這一行的老前輩，而且為人一生正直，為了華宇獎也兢兢業業了很多年，作為我，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因為這件事不給他麵子，他真是一個正直的人，否則他也沒有必要專門托我來請你吃這頓晚飯，他一個老前輩跟一個後輩道歉，這是需要拉下臉麵才做得出的事情。”

  “宋遲和薑辛那邊，你放心，以京前輩的智慧，肯定不會落下。”

  何勇說到這個份上，周雲也被說服了。

  她點點頭，說好吧。

  晚上，周雲和宋遲一溝通，發現京洞天前輩果然也和他聯係了。

  宋遲歎了口氣，他說：“京前輩是不希望我們因為昨天晚上的結果對華宇獎產生太負麵的意見，尤其是現在群情激憤，大家都不滿意昨天那個結果，華宇獎的公信力大受打擊，如果我們在接受采訪的時候真說一兩句表示不滿和憤怒的話，這個情況會更加惡劣，他作為華宇獎委員會的主席，必然是要安撫我們一下的。”

  “唉，其實我們也不會去說這些。”

  “當然，但另一個方麵，華宇獎給我們留下了這麽不好的印象，以後華宇獎需要我們支持的時候，我們還會願意支持嗎？京前輩肯定是有這樣的顧慮，所以才會主動想要跟我們道歉的。”宋遲說，“我能理解京前輩的用意。”

  “真是煩躁，真正造成這個結果的人一句話沒有，反而讓一個老前輩來給這件事擦屁股。”周雲吐槽，“其實，沒得獎也就沒得獎了，真不是什麽特別讓人在意的事情，但我不爽的是，《問心》一個獎沒拿，是今年出了太多的經典嗎？是今年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電視劇大年嗎？神仙打架？不是啊，我不滿的是這個，怎麽會一個獎都不給《問心》呢。”

  “最扯淡的是，最佳導演竟然給了《春寒》，而不是薑辛導演。”周雲補充道。

  宋遲拍拍周雲的手背。

  “英雄所見略同。”

  “薑辛導演能夠把這部戲拍到這個高度，我演的時候都沒有意識到。”周雲說，“真是好，我自己追完劇，才發現我這個部分的故事，其實隻是一條支線，隻是問心世界裏的一個小城，他把人的操守、信念和理想，拍得這麽隱忍、克製而動人，太了不起了。”

  宋遲說：“沒有關係，真的沒有關係，薑辛導演雖然會覺得遺憾，但他不缺這麽一座最佳導演的獎杯，而這部戲也注定成為他的代表作。”

  ”對了，聽說你們公司搞了個經紀人工作室的試點？”宋遲問。

  周雲有些驚訝地看他，說：“消息傳得這麽快？竟然就傳到你的耳朵裏去了。”

  宋遲笑了笑，說：“這一行，哪裏有不透風的牆。”

  “何勇搞的，我覺得挺好的。”周雲說，“按照以前那種運營模式，我也好，李辭也好，都不可能留下來。”

  宋遲問：“你打算跟成千續約嗎？”

  “我現在還沒有考慮這件事，因為還有將近兩年的時間，哦，不對，隻有一年半了。”周雲說，“如果不續約，那就是要有更好的選擇給我，從目前來看，適合我的其實很好，我也考慮過合約到期後到你的公司去，但是這樣其實從長遠來說不太好，你的公司本來就不是以藝人經紀為主要業務的，沒必要為了我再開辟一個新的業務部門，所以，從目前來看，與其考慮離開成千，不如考慮一下怎麽樣達到我最想要的模式。”

  宋遲點頭。

  “我也不建議你來我的公司，我的公司運營模式太單一，而且剛起步，不適合你，你還是需要公司的助力的。”宋遲說，“每年能夠找到一個合適的項目拍一部戲，對我的公司來說，就已經是很好的幫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