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餐廳。

  “何總，今天晚上打擾你了，請你出來陪我吃飯。”周雲坐在何勇對麵，對何勇一笑。

  何勇接到周雲請他一起吃晚飯的邀請時，說實話，心裏麵震驚了好一會兒。

  周雲就從來沒有主動請他吃過飯。

  何勇不禁把最近的事情翻來想了一遍，看看自己有沒有什麽答應了周雲沒做的，或者是讓周雲生氣了還沒有解決的。

  左思右想，也就是徐思瑤的事情了。

  何勇笑著說：“你請我吃晚飯，這怎麽叫打擾，隻要你願意，我不介意每天陪你吃飯。”

  周雲笑著搖頭，說：“那怎麽好意思呢，何總日理萬機的，全公司都指望著你呢。”

  雖然知道是客氣話，何勇也吃這一套。

  他最喜歡聽的就是，這家公司全都指望著他，這種話。

  何勇把自己十幾年最好的奮鬥時光都給了成千娛樂這家公司。

  “你現在是公司的一姐，怎麽叫指望著我。”何勇說。

  周雲：“我知道何總一直想要把成千娛樂做到全國最好的經紀公司。”

  “我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也一直在為之努力，不過，人往高處走，辛辛苦苦培養了很久的藝人，合約到期以後都走了，我也沒有辦法，隻能夠不斷地培養新人。”何勇說完，對周雲笑了一下，“我沒有抱怨的意思，但確實有些傷心。”

  “何總有沒有想過，也許是因為成千的經紀模式太單一了，隻是傳統的模式，卻沒有給藝人更加多元的選擇。”周雲說, “我想任何一個人, 做到一定程度，都不僅僅是為了成為一個螺絲釘而繼續奮鬥，人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見, 以及自己的追求, 這些理念未必百分之百契合公司的主要發展方向，當這幾者之前產生矛盾和對立, 可能友好分手都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何勇問：“那依你所見, 什麽樣的經紀模式是你覺得可以接受的？”

  周雲沉吟了片刻，說：“很多種吧, 對我而言, 主動權比其他的都重要，我自己說了算，這是我最堅持的，但是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和我有一樣的想法。”

  何勇：“小雲, 你想自己開工作室嗎？”

  “自己開工作室, 當然也有弊端。”周雲說, “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優勢, 這一點我是知道的, 個人的工作室總是勢單力薄的。”

  “但是跟大公司簽約, 就必然會受到一定的掣肘。”

  “一定的掣肘是獲得更大利益必然要做的犧牲, 關鍵在於, 掣肘的地方是哪裏, 是不是我可以接受的，還是說, 是違反了我原則的地方。”

  “我知道，你非常重視接戲的自主權。”

  “當然。”周雲說, “說實話，何總, 您還覺得當初讓我演《第八次心動》是正確的決定嗎？”

  何勇搖頭，說：“如果我在兩年前知道你會拿這麽多獎, 我不會讓你去演《第八次心動》, 但如果你讓我不帶著現在的記憶回到那個時候再做決定，我仍然會做那個決定。像你這樣的經曆，等幾十年後被人說是傳奇也不足為過，而傳奇之所以為傳奇, 就在於它的不可複製。《第八次心動》的小爆卻是可以複製的。”

  周雲知道自己無法說服何勇。

  而她也知道，何勇的話在一定程度上是有道理的。

  她和何勇之間, 更多的是理念不合。

  何勇又說：“比如汪鏡, 如果讓我來給她規劃路線，我不會讓她一開始就演這些偏懸疑和嚴肅的題材的，是，她現在名氣也慢慢地起來了，但說句實話，她的忠實粉絲並不多，換句話說, 她的商業價值也並不高, 如果不是靠你和周覽給她源源不斷地送資源，她說不定早就被淘汰了。”

  周雲也知道何勇說的是對的。

  像汪鏡這樣有潛力的年輕女演員, 這一行太多了。

  誰能成，誰被淘汰，運氣的成分大過實力。

  周雲和周覽就是汪鏡的運氣。

  沒有她們, 汪鏡演不了《天暗》第二部，更演不了《幕後》。

  周雲說：“每一個人走什麽樣的路，都是基於他手上所掌握的資源，讓他能選擇什麽樣的路，如果她沒有遇到我和周覽，走《第八次心動》也未嚐不可，但當時的我之所以不願意，不是因為我不願意走《第八次心動》的路，而是我那個時候就已經答應了別人，要接別的戲。”

  那部戲是《問心》。

  何勇說：“如果你當初不演《第八次心動》，你未必能夠拿下《日子》，不是嗎？”

  周雲沉默了。

  何勇的話說的沒錯。

  當初她能夠拿下《日子》, 獲得新盾的認可，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已經通過《第八次心動》證明了自己作為演員的能力。

  外麵雖然眾嘲這部戲太爛，對她的演技卻是沒有負麵評價的。

  何勇：“不過，這些都是回頭去看所說的了, 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主要靠你自己, 我不居功。”

  “但我總以為，我和你的合作大體上是互相認可的。”周雲說。

  何勇一愣。

  “可現在發生的這件事，讓我開始疑慮，我當初選擇摒棄前嫌，跟你合作，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了。”

  周雲微微一笑，冷靜地注視著何勇，說。

  何勇臉色微變。

  “怎麽這麽說？”

  周雲說：“你想要保住徐思瑤，哪怕她做了一件又一件非常過分的事情，你也還是希望不毀掉她，讓她能夠繼續在娛樂圈給你賺錢，我即使再憤怒，也還是理解，接受，哪怕到之前的程度了，我也沒有真的說要出手阻擊她，可我真的沒有想到——”

  “何總，你竟然會配合她，為了她的形象，刻意去抹黑我的形象。”周雲的臉色完全地冷酷下來，仿佛被寒冰凍結，她神情嚴峻地看著一臉茫然的何勇，“她聯係了《這天氣真好》節目組，要把內容剪輯成不利於我的方向，把我剪成一個看不慣自己師妹、總是打壓和譏諷自己師妹的壞女人，這件事，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你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