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進了她的休息室，沒一會兒，手機忽然響了。

  竟然是古槐春打過來的電話。

  周雲接了電話，問：“稀奇事啊，難得見你主動給我打電話。”

  古槐春冷笑了一聲，說：“我不主動給你打電話，也沒見你主動給我打電話。”

  “我現在又不是單身，為什麽要主動給你打電話？”周雲反唇相譏。

  “對啊，你現在又不是單身，我主動給你打電話，不顯得我居心不良？”古槐春同樣不甘示弱。

  周雲：“……有事說事，沒事滾蛋。”

  “有事。”

  “那就說。”

  “我有個同學，今天去你那部《落葉之語》試鏡，請你關照一下。”古槐春語氣毫無求人幫忙的意思，仍然是拽得跟什麽似的。

  周雲還不能指責人家，畢竟當初汪鏡能拍《天暗》第二部，古槐春是使了不少力氣的。

  沒古槐春點頭，當時沒有一點名氣的汪鏡可沒法讓製片方看上。

  周雲歎了口氣，說：“我跟你說實話啊，這部戲製片人是施羅琦，導演是薛琴，我隻是個演員，真沒什麽話語權。”

  古槐春：“知道，我也沒指望你說話一定能管用，我就是盡一下我的人情義務，那是我同學，不打這個電話，我也於心不忍。”

  周雲：“行吧，你那個同學叫什麽名字？到時候有機會，能力範圍內，我關照，但如果真不如人，那就沒辦法了啊，頂多以後我自己公司的戲，有合適的機會再找他。”

  “嗯。”古槐春說，“他叫魏誌昌，演技挺過硬的，反正比我能耐，在學校裏，老師誇得最多的就是他。”

  “行，我知道了。”周雲再次強調，“我不是跟你說假的啊，這部戲我真沒辦法，我這個女主角到現在都還被導演瞧不上呢，我總覺得她會想要把我給換掉。”

  “喲，這導演有骨氣啊，你得介紹我認識一下，如今能找到一個不想用你、想要把你換掉的導演，不容易。”古槐春說話又開始賤兮兮起來了。

  “滾蛋。”周雲罵，“像我這麽優秀的女演員，誰瞧不上我，那肯定是她有眼無珠。”

  “好的，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告訴這位薛導，你罵她有眼無珠。”

  “閉嘴吧你，懶得跟你說了。”

  掛了電話，周雲翹起嘴角。

  有的時候，真是因緣際會。

  有的人一開始合作的時候，互相看不慣，到後來卻成了朋友，有事打個電話，互相擠兌兩句。

  有的人合作完了也沒有發生過什麽衝突，但就這麽平淡如水的過去了，拍戲那幾個月好像白開水一樣，沒有絲毫味道，也沒有絲毫記憶點。

  古槐春是前者，李辭是後者。

  半個小時以後，最後一輪試鏡開始了。

  這是一個劇場，施羅琦專門借來試鏡用的。

  周雲坐在後排光線暗處。

  六個男演員依次上台進行表演。

  這六個男演員都是新人，但又不是純新人，從履曆上看，他們都有過好幾年的表演經驗，大部分是舞台劇和話劇的表演經驗。

  周雲翻完這六個人的履曆，大概有點明白選人的導向了。

  不想用有知名度的演員，但是又不想用純粹的新人。意思是，既要讓觀眾們有百分之百的新鮮感，又不能過於青澀。

  從劇本來說，溫龍這個角色其實是表演空間最大的，也是三個男性角色中戲份最多的。

  第一個上場表演的男演員叫陳誌昂。

  他是鍾秋來這個角色的候選演員。

  陳誌昂試鏡的片段正好是他跟溫多言打電話的片段，勸溫多言回美國。

  這一段沒什麽表演，全在台詞上。

  陳誌昂拿著手機，站在舞台上，進入表演，情緒有些激昂。

  第二個上場表演的男演員叫張墨，他的表演方式恰好跟陳誌昂是兩種風格。張墨演得更收斂，語氣不怎麽激動，但是眼睛裏有很多的戲，一開始的忍耐，到後麵的不耐煩，以及直接寫在臉上的不理解，等等情緒。

  這兩種表演方式放在這個劇本裏都成立，但周雲更喜歡張墨的表演。

  因為她純粹覺得溫多言不會和一個情緒容易激動的男人談戀愛，溫多言本身就是一個容易暴躁、發脾氣的人，跟另一個情緒容易激動的人在一起，長久不了。

  這是她的直覺。

  薛琴和施羅琦沒有當場宣布結果。

  接下來進入了孟凡彥這個角色的試鏡。

  魏誌昌是第一個候選人。

  因為古槐春的推薦，周雲更掛心地看魏誌昌的表演。

  試鏡的一段是魏誌昌坐在飛機上跟溫多言初見的那一段。

  周雲有些明白薛琴為什麽想試這一段，孟凡彥這個角色最重要的功能就是他一開始的“好形象”和最後的“壞形象”的反差帶給溫多言的衝擊。

  所以，一開始能不能把這個“好形象”給立住，是孟凡彥這個角色成立的關鍵所在。

  魏誌昌今天穿著白色襯衣、黑西褲、皮鞋，一副精英範兒。

  他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放進盒子了，然後拿出筆記本，在上麵寫寫畫畫。

  整個過程，他的舉止間都透露出一股慵懶而優雅的氣質。

  第二個試鏡孟凡彥的演員從外形上來說要比魏誌昌好很多。

  魏誌昌的外形不差，端正，斯文，精英。

  但第二個演員的外形是俊朗。

  他有一雙很容易讓女人看進去的眼睛，眼神很深。

  周雲看到這個演員的第一眼就歎了口氣。她知道魏誌昌的機會可能不大了。有的時候，選演員就是這個樣子，可能另一個人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從頭發絲兒到手指甲都往這個角色上做到了百分之百的貼近，可是當下一個人一出場，他什麽準備都沒做，可就那麽一笑，或者一個眼神，就好像有一種靈魂附體的錯覺，Ok，他才是那個角色，他就是那個角色。

  試鏡溫龍的兩個人都是在校大學生，這一點年齡上也吻合，這兩個人的表現有點懸殊，周雲認為基本上沒什麽懸念，那個叫遊天達的男孩子，跟溫龍基本上就是一個人，有些混吝不羈的氣質，吊著眼睛說話，另一個男孩子還是太青澀了點，看上去平時是溫和的人，那種拽拽的樣子，表演痕跡有點重。

  試鏡結束，薛琴直接請六個人回去了，並沒有當場宣布結果。

  等人離開以後，幾個人坐在一起開會。

  施羅琦問周雲：“小雲有什麽想法嗎？”

  周雲笑著說：“差不多有個傾向了。”

  施羅琦點頭，對薛琴說：“我今天的感覺跟上一次的判斷是一樣的。”

  薛琴點頭，說：“我也是。”

  施羅琦說：“我們三個人都把自己的選擇寫出來吧，看看是不是一致的。”

  工作人員拿來紙和筆，交給三人。

  不出意外，三個人的選擇一模一樣：張墨，馮朝天，羅之恒。

  薛琴有些意外地看了周雲一眼，似乎是沒有想到周雲的選擇會跟她一樣。

  周雲笑著說：“其實競爭孟凡彥那個角色的另一個男演員魏誌昌，我覺得挺可惜的，他演得也很好，看得出來非常認真地準備了，但是馮朝天在形象上就有了巨大的優勢。”

  “薛導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施羅琦笑著說，“你們倆的意見倒是挺一致的。”

  周雲驚訝地看向薛琴。

  薛琴卻輕咳了兩下，拿起手機，好像有人給她發了消息。

  “那演員就這麽定下來了吧。”施羅琦說，“我這邊會去跟他們三個人簽合同，回頭再一起碰個麵，讀劇本。”

  周雲點頭。

  施羅琦問：“定妝了嗎？”

  周雲說：“之前試過一次妝，但結果還沒有告訴我。”

  薛琴說：“大差不差了，主要是你現在還是太瘦了，臉上還要多掛點肉。”

  周雲點頭，“我現在已經在努力地吃東西了，希望能夠在開拍前達到要求啊。”

  “不是希望，一定得做到啊。”薛琴說，“溫多言可不是一個多漂亮時尚的女孩，她對自己的外貌沒有那麽上心的。”

  “好，我一定做到。”周雲說，“我給自己再加點餐，睡覺前吃兩塊巧克力。”

  試鏡結束以後，周雲要去一趟公司，跟周覽見麵。

  上了車，周雲便給古槐春打了電話。

  “魏誌昌其實表現得挺好的，但是另一個跟他競爭的演員形象上更符合，定了另一個人。”

  古槐春說：“他自己已經跟我說了，他試完鏡就知道自己沒戲了。”

  “啊？”周雲沒想到魏誌昌這麽敏銳。

  古槐春：“他說你們看到另一個人的時候，眼神都不一樣。”

  周雲歎了口氣，說：“感覺挺抱歉的。”

  “這有什麽抱歉的，演員這一行不就是這樣嗎？可能試鏡一百次都成功不了一次，你和我隻是其中的幸運者。”古槐春說，“我有很多同學到現在都隻能演那種幾個台詞的配角，他們也不比我差，甚至演得比我還好，我有時候都不好意思見他們。”

  “覺得自己跟他們比，多的隻是一點運氣，反而感到抱歉。”周雲說，“我知道，這樣的感受，我也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