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瑤的心堵得慌。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因為喝了一點酒，她不會輕易地走進李辭的房間。

  她不想說，她是著了李辭的道。那讓她顯得很傻，缺心眼。事實上，她也從來不是那種容易被男人給糊弄的女人。上學的時候，各種各樣的男孩子跟在她的身後，殷勤卻也麻煩。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是一個男人，一個愛情。

  可這段時間過得太不順利。網絡上鋪天蓋地的辱罵和攻訐擊垮了她的內心世界，她表麵上還要強撐，不能讓任何人瞧出端倪來。

  一個要強的人可以自己跋涉艱難險阻，但不能讓別人看出她的狼狽。

  借酒澆愁。

  夏天的夜晚，從開著冷氣的房間裏一出來，熱浪就拍到身上。

  她和李辭碰見，陰差陽錯地就抱到了一起。徐思瑤從來沒有想過要真的跟李辭發生點什麽。當然，潛意識裏麵也許抱著這樣的想法。就像她一直以來對周雲的態度——周雲不就是憑著跟宋遲的關係上的位嗎？

  但是不管怎麽樣，不管怎麽樣，徐思瑤酒醒之後，發現自己和李辭躺在同一張床上，就那一刻，她的大腦被針戳了一下，迅速地從神經到四肢都清醒了過來。

  這一夜發生的故事趕緊翻篇，趕緊封鎖。

  公司不可能允許她和李辭談戀愛，李辭有女朋友的消息一旦傳出去，讓他那些粉絲知道，公司的股價都要往下跌一波。

  為了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她十之八九會被犧牲掉。

  哪怕何勇力保都保不住她。何勇之上還有總部。

  可事與願違，這事到底還是被發現了。劇組裏的風逮著一個縫隙就往裏頭鑽，這一回徐思瑤是親身領會到了。

  何勇把她罵了一頓。

  他還從來沒有這麽直接地罵過她。

  徐思瑤臉色慘白，但老實挨罵，沒有反駁一個字。

  “以後跟他保持距離，再也不要靠近。”何勇說，“再發生一次，我也保不住你。”

  徐思瑤點頭，說：“不會有第二次了。”

  她不是何勇談話的重點，也談了許久。

  而她到晚上才知道，她這一次不僅僅是上了李辭的床，還成了“小三”。

  徐思瑤並不知道李辭私底下有個女朋友的事，這事就沒幾個人知道。

  知道這個消息以後，徐思瑤從心到身都如寒霜浸入。

  這是比被何勇警告更讓她恐懼的事情。

  徐思瑤一臉煞白地坐在自己的房間裏，怔怔發著呆，許久時間。餘江行敲門，好幾下，她都沒有聽見，是真的沒有聽見，宛如整個人都沉浸在黑暗的水中。四周的聲音都被隔絕了。餘江行擔心她出事，堅持不懈地敲了好一會兒門，終於有點聲音透進來。徐思瑤猛地驚醒，去開了門。

  撞入餘江行眼中的就是這樣一張臉。

  素白，沒有帶一點妝。看慣了她平時精致的妝容，再乍一看她不施粉黛的素顏，有一種奇異的冷清感。也覺得精神渙散了一些，沒有平時那麽氣勢逼人了，雙眼中有不安的惶惑，還有一絲茫然，如餘煙漂浮於眼眸之中。

  餘江行見了她這樣子，一些早有準備的話反而說不出口。

  “你……算了，你別想太多，早點睡，明天還要接著拍戲。”餘江行安撫道，“放心，這件事我表哥已經給全劇組下了封口令，這事不會傳出去的。”

  徐思瑤眼眶忽然就紅了。

  她低下頭，別過臉，說：“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餘江行：“我們都不知道。”

  “王八蛋。”徐思瑤小聲罵。

  餘江行歎了口氣，“周雲那邊你也不用擔心，我跟她那邊溝通過了，她們不會對外說的，幸好你們都在演同一部戲，大家都不願意看到這部戲半途夭折。”

  徐思瑤聽到周雲的名字，就仿佛一片迷霧中忽然投過來一雙帶著諷刺的目光。

  它在奚落地看著她。

  這事讓周雲看了笑話。

  一陣難堪從徐思瑤的心頭浮起來。

  “她有說什麽嗎？”徐思瑤問。

  餘江行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徐思瑤問的是誰，問：“誰？”

  徐思瑤對他說：“算了，我困了，我要睡覺了。”

  餘江行的目光盯在她的身上，說：“以後不要再幹這種傻事了。”

  徐思瑤沒有再說什麽，當著餘江行的麵把門又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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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被何勇嚴嚴實實地壓了下來，一個字也沒有透出去。隻不過劇組裏這麽多雙眼睛，這麽多雙嘴，李辭和徐思瑤出現的時候，總會伴隨著一些不動聲色的心照不宣。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李辭神色自若，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拍戲的時候仍然敬業，聽從導演的指揮和調擺，該享受的待遇一點沒落下。仍然是最後一個到片場化妝，最早一個收工回酒店。這是通告單上就寫得清清楚楚的優先級。

  最好的待遇給李辭。

  六月二十號這天，李辭請了假離開劇組，去參加《Victor》新任主編任蘇敏的私人宴會。

  去之前，他還問周雲：“你要不請個假跟我一塊兒去？任主編還問起我了，讓我約你一起。”

  周雲禮貌地婉拒：“你已經請假了，我再請假，統籌該掉頭發了。”

  李辭笑了起來，露出一口白牙。

  平心而論，在劇組，李辭的表現不算“麻煩”。要說麻煩，徐思瑤一開始給工作人員製造的麻煩才多。現在倒是不怎麽惹麻煩了，徐思瑤在忙碌的劇組呈現出一種“深居簡出”的狀態，有戲就拍，沒戲就一個人找角落待著，遠沒有之前那麽具有存在感。

  這樣拍戲，基本上不再出現忘詞或者進不去狀態。

  周雲和徐思瑤兩個人的對手戲越發精彩，哪怕是沒有正麵衝突的戲份，兩個人之間的磁場也碰撞出若有若無的交鋒和不和。這都是一抬眼、一撇嘴的細節功夫，兩個人有這種的現實基礎不假，但能天衣無縫地納入表演中，納入鏡頭裏，這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結果。

  何勇看了部分剪出來的鏡頭，滿意到直接拿著一份剪輯版給各個平台的購片主任送去。

  他意識到一件事，盡管周雲和徐思瑤可能都不願意承認，但她們的存在都給對方製造了源源不斷的動力。

  何勇覺得，如果這部戲缺了她們中誰一個，張樺和溫玉這兩個人物之間的張力都不可能像現在拍出來的這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