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遲打電話過來詢問的自然是網上正在熱議的事情。

  “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這剛斷網回來呢，就看到你爆出來這麽大一個瓜，是得罪了誰被這麽下黑手？”

  周雲說：“你問我，我問誰呢，唉，我現在正煩著呢，你別來火上澆油。”

  “要不要我力挺一下你啊？”

  “求求你，不要了，不要火上澆油。”周雲說，“我公司已經在準備發聲明了。”

  “真不用啊？”

  “你力挺我，除了讓你的粉絲加入攻擊我的大軍，沒有任何益處，這種醜聞，朋友力挺除了被人奚落，對於澄清沒有任何用，你還是別趟這趟渾水了。”

  宋遲：“你知道那天晚上，趙勤為什麽會進醫院嗎？”

  “為什麽？”周雲問。

  之前宋遲就提過一次，沒說清楚。

  周雲想到周覽跟她說過的網上那條爆料。

  “真被人打了？”周雲問。

  宋遲很驚訝，問：“你竟然知道？”

  “網上有爆料，說他那天晚上想要霸王硬上弓，被人把頭都給砸破了。”

  “哈哈，誰這麽有才？”宋遲說，“沒這麽簡單，這麽跟你說吧，他自己這些年太放縱，又因為拍節目，總是熬夜，作息不規律，身體都熬壞了，那天晚上差點在床上嗝屁，被人著急忙慌地送到醫院去的，不是被人給打的。”

  周雲：“……活該。”

  宋遲：“周雲，給你提個醒，這種醜聞，根本無法澄清，隻能盡快轉移焦點。”

  “我知道。”周雲說，“隻是現在下場黑我的人太多，他們不肯輕易放過我。”

  晚上八點，成千娛樂的官方聲明出來了。

  強烈譴責某些營銷號的造謠行為，否認周雲和趙勤的關係，同時寫清楚了周雲錄製《地質譚》前後始末的情況，等等。

  周雲本來要配合這則聲明發一條澄清的微博。

  原本周覽給她編輯的內容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周雲準備發布的時候，總覺得這句話還不夠給力。為什麽被造謠者還需要用這麽無辜的語氣去澄清這是謠言？她倒是想義正言辭地譴責一番，可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允許自己這麽做。想要真的把大眾印象奪回來，不能帶上過分不爽的情緒。

  隻是她想了想，又在內容後麵加了一句話：造謠不需要證據，清者如何自清？

  周雲的這條微博立刻成了實時最熱門的微博。

  讓人感到諷刺的是，對一個女明星來說，最容易引起關注的話題往往不是她的容貌或者她的作品，而是她感情上的風波，尤其是醜聞風波。

  ——你這樣的人，不就是靠一路睡上去的嗎？裝什麽白蓮花。

  看到這樣的評論，周雲感到內心仿佛被一把錘子狠狠地錘了一下。

  她放下手機，有衝動想要回複這條評論，洋洋灑灑幾千字才好。

  可手指指尖觸碰到手機屏幕的瞬間，又有一股無力感沿著神經末梢傳達至四肢百骸。

  回複了又怎麽樣？

  能如何？

  除了自己爽，除了滿足自己懟回去的欲望，能有任何實質的作用嗎？

  說得再多，都沒有意義。

  在他們的眼睛裏，你已經是一個不值得相信的人。

  你憑什麽紅呢？

  你覺得你有資格紅嗎？

  最讓周雲感到無力的是，這也是她的七寸之地。

  她也感到心虛。

  她憑什麽這麽紅呢？

  如果不是宋遲，她能這麽紅嗎？

  答案心知肚明。

  周雲開了一瓶紅酒，倒到杯子裏，慢慢的，一杯見底。

  她的眼眶早就紅了。

  手機忽然響。

  是宋遲。

  怎麽又是宋遲？

  周雲看著屏幕上的來電人姓名顯示，蓄力已久的淚珠滾了一顆出來。

  “喂？”周雲的聲音有些啞。

  “你……不會是哭了吧？”宋遲的語氣聽起來還是有那麽些戲謔，但戲謔裏多了幾分遲疑。

  周雲明明紅著眼眶，卻說：“你才哭了，你哭我也不會哭。”

  “有這脾氣就好，我看你微博下麵烏煙瘴氣的，所以來問問你，有沒有被影響呢。”

  “微博下麵？我不怎麽看評論的，我都很少上微博。”周雲說，“你也是，少上點網，別做網癮少年。”

  “還用得著你教訓。”宋遲輕哼一聲。

  周雲：“我沒事，你不用擔心了啊，我要掛了。”

  “你先別掛。”宋遲忽然說。

  他的聲音裏還有點心虛。

  周雲：“你幹了什麽？”

  “我……剛才沒忍住，在微博上聲援你了，果不其然，我也被圍攻了。”宋遲發出大笑聲。

  周雲愣了兩秒，“你是豬嗎？跟你說了不要聲援我。”

  宋遲：“沒忍住，衝動了。”

  周雲：“大哥，你不是出道比我早很多嗎？不是你提醒我不要冒失衝動嗎？你自己能不能以身作則一點。”

  “我就知道你會發脾氣，我掛了，已經負荊請罪結束，拜拜。”

  宋遲說掛就掛，逃得比老鼠還快。

  周雲吃驚地看著手機屏幕，半天沒回過神來。

  點進微博，這才發現她一個人喝酒澆愁的時候，她的微博有多熱鬧。

  在一片對她圍剿討伐的罵聲中，宋遲轉發了她那條引起熱議的澄清微博，說。

  “了解你的人會一直相信你，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清者自清，無須自證。”

  周雲看著這短短的幾句話，又哭又笑。

  她一隻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捂住湧出來的眼淚。

  這個夜晚，城市一如既往地呈現出火樹銀花的夜景。

  是繁華。

  在這個川流不息的世界裏，一個人再大的困難都僅僅隻是渺小的塵埃。

  宋遲被羅玉虎氣急敗壞地埋怨了一通後，什麽都沒反駁。

  他當然什麽都懂，這條聲援有任何意義嗎？有利於幫周雲洗脫汙名？還是有利於幫周雲扭轉網絡上的輿論風向？沒那麽簡單，能在網絡這個蕪雜的世界形成洪流，又哪裏是一己之力可以抗衡的。

  隻是那一刻，他不想看到那顆渺小的塵埃被洪流徹底淹沒。

  他想讓那顆渺小的塵埃知道，在這個川流不息的世界裏，還有另一顆塵埃在向你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