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上午八點。

  趙陽早早的就來了，不過，他來的早，有人比他來的更早。

  剛剛到急診科的會議室準備等著開晨會的趙陽，就發現宋海洋已經在裏麵了。

  不過，趙陽卻發現，宋海洋一副有點垂頭喪氣的樣子。

  “小趙，你來了。”

  宋海洋看到趙陽進來了，聲音有些低沉的打了個招呼。

  “老師，怎麽了？”

  趙陽有些疑惑，這昨晚在音樂餐吧不都還和樊美聊的熱火朝天的，怎麽才過了一個晚上，現在就是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提不起精神了？！

  “唉，小趙，我本來以為找到人生的歸宿了，結果。。，唉。”

  宋海洋連連歎氣。

  “到底發生什麽了？”

  趙陽此刻非常的好奇，昨晚他提前走了，在音樂餐吧裏麵，宋海洋和樊美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能讓宋海洋這一大早，就唉聲歎氣的。

  “你是不知道，你走以後沒多久，有個男人找上門來，又是喝酒又是發酒瘋的，我一看這情況不對，就報警了。結果去了派出所我才知道，這個鬧事的男人，就是樊美的前夫。然後我才知道，她不僅是離過婚，我托一個派出所的朋友查了一下，才知道她還有案底。”

  宋海洋歎了口氣說道。

  有婚史這個他能接受，畢竟誰都有年少輕狂、識人不明的時候，社會閱曆多一些，在宋海洋看來，這反而是一種成熟的魅力，這也很好。

  但是有那麽一個撒潑的前夫，在派出所還有案底，這就是宋海洋完全沒有想到，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了。

  “什麽案底？”

  趙陽有些疑惑，這怎麽還有案底了？

  這個歐曉鷗也沒有說過，樊美自己更是沒有說過，也許這個事情，連歐曉鷗都是不知道的。

  “具體是什麽我那個朋友沒有說。”

  宋海洋此刻心情有些複雜。

  “老師。。”

  趙陽看著宋海洋的樣子，有點想要安慰他，但是又不知道說些什麽。

  “你去忙吧，我沒事。”

  宋海洋歎了口氣說道。

  本來以為，是遇到一個知冷知熱還識趣成熟的女人，但沒想到才開始就結束了。

  接下來，交完了班，趙陽就來到診室，但是，剛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個人站在診室門口，似乎是在等著他。

  “歐曉鷗？”

  看到等著他的人，趙陽不禁脫口而出。

  “趙醫生。”

  歐曉鷗看著趙陽，笑著說道。

  “有事？”

  趙陽看到歐曉鷗，著實有些意外，能在這個時候看到她，應該是很早就來這裏等著她了。

  不過，這麽早就來找他，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情。

  “是關於昨晚樊姐的事情，樊姐讓我來跟宋醫生說聲對不起，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子。”

  歐曉鷗說道。

  “那你去找宋老師不就行了？”

  趙陽聽到這話，不禁說道。

  “經曆了昨晚那種事情，我想現在宋醫生恐怕不想看見樊姐或者是我了。”

  歐曉鷗歎了口氣說道。

  “進來坐吧。”

  趙陽說道，這會離上班還有一段時間，他想要聽歐曉鷗好好說說這個事情。

  雖然剛才宋海洋嘴上說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什麽的，但趙陽知道，宋海洋在某些方麵，是一個認死理的人。

  再說了，男女之間，哪裏是說不見就不見，說沒念想就能沒有念想的。

  想一想，宋海洋積攢這麽多年的感情，忽然碰到一個他覺得很好的女人，可以傾斜和寄托了，但是他又發現這個女人不是表麵看上去那麽的簡單。

  這樣的話，趙陽擔心，在短暫的沮喪過後，恐怕更會激發起宋海洋的某種念頭。

  歐曉鷗跟著趙陽進了診室，左右打量了診室一下，有些好奇的說道：“趙醫生，你這麽年輕，怎麽就能負責一個單獨的診室了？”

  “這你就不用關心了。你還是跟我說說，案底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事先就知道？”

  趙陽的臉上看不出息怒，不過他說話的語氣很是平靜。

  “其實我也是昨晚到了派出所才知道的，具體的情況，樊姐並沒有告訴我。不過我猜想的話，應該是樊姐年輕的時候被人騙了，做了一些違規的事情，這才留下了案底。”

  歐曉鷗看到趙陽麵色雖然平靜、語氣也不急不緩，但是她知道，像趙陽這樣的人，這麽說話，就代表他內心已經是在生氣了的。

  “我知道了，就這樣吧，我還要上班。”

  趙陽不喜不怒的說道。

  “我。。”

  歐曉鷗想要再說些什麽，比如說樊姐不是他想的那樣，比如說讓他在宋海洋麵前再說說，不用這麽快的下定論，讓兩個人再繼續了解一下。

  但是這些話，歐曉鷗在看到趙陽不喜不怒的表情後，都沒有再說出口。

  “下次我再來找你吧。”

  歐曉鷗歎了一口氣說道。

  她是有一個要求還沒有和趙陽提過，但那隻是玩笑話，要當真的話，想必趙陽不會拒絕，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況且，具體到感情的事情，歐曉鷗認為她來找這一趟，已經是作為樊美的朋友，很夠意思了。

  趙陽點點頭，沒有再說其他的。

  這本來就和他關係不大，再說了，樊美和宋海洋都是成年人了，以後該如何，那是這兩個人自己的事情，趙陽在其中摻和算怎麽回事。

  歐曉鷗說完，也幹脆的走了。

  這會楊羽才從診室外麵進來，看到已經在裏麵了，隨口說道：“趙醫生，今天來這麽早阿。”

  “差不多就開始看診吧。”

  趙陽點點頭對楊羽說道，他這會的心情，實在是談不上有多好。

  “好。”

  楊羽點點頭跟著出去了。

  不一會，楊羽帶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看起來一臉蠟黃、身形有些瘦弱、右手扶著腰，手裏還拿著一個黑色皮包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坐吧。”

  趙陽看了看這個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緩緩的說道。

  “醫生，給我開點止痛藥吧。”

  中年男人有些虛弱的說道。

  “止痛藥？”

  趙陽聞言感覺有些奇怪，這人不聲不響，還什麽都沒說，開口就要開藥。

  在門診中，確實會遇到一些專門來開止痛藥的患者，這些患者，一般都是晚期癌症患者，吃止痛藥，是為了緩解癌症晚期的疼痛。

  “有其他醫院或者本院的診斷證明麽？”

  趙陽問到。

  “沒有。”

  臉色蠟黃的中年男人搖搖頭說道。

  “醫生，我知道我是晚期的肝癌，我沒有幾天了，你就給我開點藥吧。”

  中年男人懇求趙陽說道。

  “是在哪裏診斷的？”

  趙陽看到這個中年男人的樣子，心裏有些奇怪，不禁又問道。

  “醫生，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不告訴我我得肝癌了，但是我都知道了，你就給我開點藥，讓我最後這幾年過的好一點吧。”

  中年男人仿佛沒有聽見趙陽的話一樣，自顧自的說道。

  “你怎麽知道自己得了肝癌，是在哪裏做了病理檢測確診麽？”

  趙陽又問道。

  不能患者自己說自己是癌症，他就給患者開止痛藥。

  要知道，止痛藥是不能亂開的，很多的止痛藥，吃多了的話，就會有嚴重的成癮性。

  “醫生，我就是知道，你們都瞞著我，是怕我擔心，這我知道。都怪我抽煙喝酒這麽多年，才會得肝癌的。。唉。。”

  中年男人唉聲歎氣的說道，仿佛自己時日無多的樣子。

  “這麽說你沒有做過病理檢測？”

  中年男人這麽一說，趙陽不禁問道。

  “醫生，我這裏都疼了好幾年了，你看，就是這裏疼。你說，這是不是肝在的位置？”

  中年男人用右手扶著右上腹的位置說道。

  這個位置，是肝髒所在的區域。

  “這確實是肝所在的位置，不過，之前你有做過任何檢查，或者開過藥吃麽？”

  趙陽又問道。

  “怎麽沒有？！”

  聽到趙陽這麽問，中年男人說話的聲音一下子高起來了。

  “那些醫院，就會說我沒事，讓我回家養養。這都是不想讓我知道我自己的癌症了，醫生，你說，要是我沒病，我這個地方怎麽會一天比一天疼的！”

  說道這裏，中年男人的情緒忽然變得有些激動。

  “你別激動，有什麽都可以和我說。這樣吧，你把你發病和看病的情況，詳細的過程，說給我聽聽。”

  趙陽想了想說道。

  這個男人的病症，趙陽估計在其他的醫院，是被確診為疑病妄想的。

  從他說這句話看來，應該是在其他的醫院，沒有檢查出任何的問題，但是這個男人卻堅持自己有病。

  這樣的疑病妄想，在臨床上麵並不少見。

  疑病妄想，亦稱疑病症神經症簡稱疑病症，又名疾病臆想症。

  這是一種對自己身體健康過分關注、擔心或者深信自己患有一種或者多種軀體疾病，經常訴說某些不適、反複就醫，經多種檢查均不能證實疾病存在的心理病理觀念。

  患者毫無根據地堅信自己患了某種嚴重軀體疾病或不治之症，因而到處求醫，即使通過一係列詳細檢查驗證都不能糾正其歪曲的信念，這種情況被稱為疑病妄想。

  雖然這個男人的主訴從各方麵都很符合疑病妄想的情況，但是趙陽還是想要詳細的了解一下他發病和看病的經過。

  “醫生，我是一年前感覺到這裏開始疼的，開始的時候，我也沒有注意，我是開大貨車的，疼的厲害的時候，我就吃點止疼藥。但是後麵就疼的越來越厲害，有一次我去診所開止疼藥，醫生說我這個疼的地方是肝區，是肝在的位置。說我有可能是肝病，還有可能是肝癌。”

  說起自己的病程，中年男人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起來。

  “那你去檢查了麽？”

  站在一旁的楊羽，聽的入神，不禁開口問道。

  “當然去檢查了，你看看，這些都是檢查的結果。”

  中年男人有些激動的打開隨身攜帶的黑色皮包，從裏麵抽出一大疊報告單，遞給了趙陽。

  “嗯，我看看。”

  趙陽接過檢查單，細細的看了起來。

  這一看，才發現這不僅僅是一個醫院的檢查報告，而且檢查的項目，幾乎涵蓋了檢查肝病和肝癌的所有篩查項目。

  從B超、CT，到血清腫瘤標誌物檢查，幾乎所有和肝病、肝癌檢查相關的檢查項目，都全部給做了。

  趙陽看了一會，發現這些檢查項目，全部都是陰性的。

  這個中年男人，除了有一點酒精肝，血液中膽紅素、轉氨酶有一點高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檢查結果是異常的。

  但是結合這個男人自述抽煙喝酒多年的嗜好，有點酒精肝，膽紅素和轉氨酶高一些，也是很正常的。

  “從檢查結果上來說，你確實不是肝癌。”

  趙陽緩緩的說道。

  “要不是肝癌，我這裏為什麽會越來越疼？你們肯定是不敢告訴我，把真的檢查結果給藏起來了。”

  中年男人聽到趙陽說他不是肝癌，立刻情緒十分激動的說道。

  他的聲音如此之大，以至於診室外麵的人，都探頭進來看，想要知道這裏麵到底是怎麽了。

  “你先坐下，別激動。”

  趙陽安撫此刻已經變得十分激動的中年男人說道。

  “你別激動，肝區的疼痛，也不一定說就是肝癌。而且，你看你做了這麽多關於篩查肝癌的檢查，都是沒有問題的。這就說明，你確實不是肝癌。”

  趙陽又安撫中年男人說道。

  “醫生，那你說，我這裏怎麽會一直疼，這到底是什麽問題？”

  聽到趙陽的話，中年男人似乎是放鬆了一些，他十分焦慮的向趙陽問道。

  說實話，這一年以來，他都被自己的這個問題差點給搞瘋了。

  “你躺上去，我給你檢查一下。”

  趙陽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認真的對中年男人說道。

  “醫生，你還是給我開止疼藥吧，我吃了就好了。”

  中年男人此刻已經完全放棄了希望，去這麽多醫院，看了這麽多次，但是疼痛還是沒有緩解，他此刻在心裏已經堅信自己得了肝癌了。

  “既然你來了醫院，就要聽醫生的話，我給你檢查一下再說。”

  趙陽緩緩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