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暗夜精靈威脅一般情況下還挺嚴重的，畢竟這些家夥的威脅從來都不是說說而已，連聽起來是玩笑話的有的時候都會認真履行——要知道這些家夥對於承諾都沒有這麽遵守呢！

  然而現在，麵對一個暗夜精靈真情實感的咬牙切齒，瑞瑞表示隨便吧，我已經很疲憊了。

  她麵無表情，同樣偏過頭一點點小聲道：“閉嘴吧，要不是你我們兩個早就已經在地精旅館休息睡覺了——晚上好希拉，這次又要麻煩你了。”

  斯卡震驚地看著川劇變臉老藝人笑語盈盈的迎上去，甚至還假裝拍了一下巨蛛怪的一隻鼇。畢竟那上麵的剛毛堅硬到能夠在盔甲上留下深深的痕跡，人類的皮膚就更沒什麽防禦力了。

  巨蛛怪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哦千萬別這麽說，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這裏等待著你呢——嘿瑞克，好兒子不要把沒吃完的東西拖著到處亂走，你看看它現在把我們的地麵都弄髒了，而且還這麽吵——哦哦別在意瑞瑞醫生，你知道的，小孩子總是什麽也做不好。”

  幾十歲的小孩子嗎。

  瑞瑞，笑得勉強：嗯嗯，我都理解的，求求你把那個看不出來是什麽東西的東西趕快從我麵前拖走吧球球了。

  躺在網上的時候，斯卡覺得自己簡直就像跳進餐盤的香腸。

  那隻巨蛛怪的口音如同舞台劇一般的詠歎調實在叫人難以忍受，但現在，斯卡像是看恐怖電影一樣看著瑞瑞躺在網上，麵對巨蛛怪提出了“因為今天晚上還挺冷的，希望你能給我織個被子”的請求。

  巨蛛怪口器上的大牙在一起碰了碰：“沒問題！”

  斯卡：震撼我一百年。

  因為他自己並不需要，所以看著希拉把瑞瑞纏成個繭隻有腦袋露在外麵的時候，他覺得這個人類是不是瘋了——從進入洞穴開始他的手就沒離開自己的刀子太遠，本能警惕反應導致短短的一小段時間簡直比一整天的趕路還要疲憊。

  在希拉離開之後，他chua的一下從自己往上跳起來，像一個蹦床運動員，直接跳到瑞瑞的腦袋邊上，蹲下：“你應該知道，那個巨蛛怪隨時能咬掉你的頭吧？你是終於瘋了嗎，瑞瑞醫生？”

  已經眼睛都快要睜不開的瑞瑞：“對我知道，但是現在我們能不說這個了嗎我真是太困了。晚安斯卡。”

  說著她真的就眼睛一閉頭一歪，看起來就像死了一樣睡過去了，徒留下一個眼睛瞪得巨大，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多大力氣才忍住不捶她一拳的斯凱。可能是因為這個人類真的睡得實在是太快了，斯卡甚至下意識地查看了一下是不是巨蛛怪蛛絲上的毒素把她毒死了——沒有，她呼吸正常，都快流口水了。

  運氣的斯卡一邊平複自己的心情，一邊用他的短刀在瑞瑞麵前比劃了半天，刀刃都貼到了臉上，但是這個人類除了輕微的呼嚕聲沒有任何反應，最終他隻能恨恨地收起了自己的短刀。

  “我知道我一向很記仇的，瑞瑞醫生。”他坐下來，刀刃舞蹈在指尖一般跳動，他看了一眼人類的睡臉，隨後可能是因為擔心那副過於智慧的麵龐將睿智的氣息傳染給自己，於是緊急移開了眼睛。但這樣可不解氣，於是他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瑞瑞的臉頰，一字一頓：“我記住了。”

  ·

  早上起來神清氣爽，除了因為這塊被子纏的有點緊、蜘蛛的蛛絲攜帶的少量毒素讓她稍微有點麻之外，實在是再好也沒有了。

  在這個人類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準備把手從繭裏掙紮出來伸個懶腰的時候，她聽見在自己的不願出傳來了一聲幽幽的“醒來了？”

  她猛地一抖，趕快看過去，發現是斜倚在身邊的斯卡。他看起來非常無聊，心情也非常差，正在那裏玩刀子。因為這臉色看起來實在是太臭了，剛醒來的瑞瑞實在想不到突然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他一下這麽生氣，但是現在這幅樣子教人實在不敢貿然發問。

  畢竟是暗夜精靈嘛，脾氣上來之後做事情還管什麽後果，先爽了再說。

  斯卡眼神像是一把小刀子，隨時準備從她身上剜塊肉下來，這種情況下，麵對巨蛛怪早餐邀請，瑞瑞表示非常感動，但是確實還有別的事情，連三趕四的拒絕了。

  “哦你真是太見外了醫生！”四隻腳插起來的時候，希拉的狀態看起來就像人類的叉腰，她頭上戴著一個三角帽，不滿的揮動著另外的一隻腳：“你可是好不容易來一次，為什麽不留下來一起吃頓早飯呢，我還準備了你一定會喜歡的烤魚呢！”

  瑞瑞：“這次真的對不起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啊！”

  帶著希拉贈送的不知名動物屍體、蟲子粘液飲料和奇怪巨大葉片（還在大聲亂叫），穿著蛛絲防曬衫的瑞瑞和斯卡乘坐巨蛛怪的孩子們拉的車（一塊巨大木板）離開。這個其實非常簡陋，就是找塊巨大木板，然後用蛛絲粘住它，然後開始向前移動。

  希拉站在洞口，巨大的身形幾乎把整個洞口都堵了起來，一隻大鼇鉗住一塊用她的絲做的巨大手帕正揮舞著，十二隻複眼有七隻都看向瑞瑞離開的方向，一邊揮手娟一邊呼喊：“路上要小心啊瑞瑞醫生！你要常來做客哦！”

  一個拉木板的蜘蛛低聲抱怨：“您應該多來看看媽媽的瑞瑞醫生，一個人住在這裏她是很寂寞的！”

  另一個附和：“對啊，她有的時候還會給你織毛衣呢，用她自己的絲，但是因為你老是不來，毛衣都放壞了！所以我們就把你的毛衣都吃了。”

  因為路途太過顛簸，整個人像是篩糠一樣，不抓住斯卡就站不穩隨時準備跌下去的瑞瑞：我實在不是不想回話，我是一說話就會咬到舌頭。

  這樣的護送一直到巨蛛怪的領地邊緣，因為知道了因為老鼠兵的原因瑞瑞才需要過來購買冰晶，這兩隻隻有幾十歲的年輕蜘蛛無比惋惜又義憤填膺。他們給瑞瑞想了諸多辦法，包括但不限於“用蛛絲把房間都包裹起來”“在家裏噴上粘液”之類的辦法，但是想到瑞瑞沒有蛛絲也沒有粘液，兩隻巨蛛怪都非常失落。

  有了巨蛛怪的幫忙，雖然全身骨頭都被抖散架了，但是好在距離寒冰法師的家也就隻有一小短路了。

  瑞瑞看著斯卡油的幾乎貼在腦袋上的頭發（沒錯，精靈的頭發也會油），猜測：“斯卡，你昨天沒有休息好嗎？”

  哦豁，這下可捅了馬蜂窩。

  憋了半天的暗夜精靈在一聲冷笑之後冷言冷語傾瀉而下，陰陽大師之所以是大師，就是因為他的陰陽怪氣已經達到了和呼吸同樣的頻率，每一句話都夾槍帶棒，每一句話都意有所指，每一句話都讓人聽了覺得陰陽怪氣！

  瑞瑞：幸好，現在還能這樣跟人說話，問題不大。

  這種時候要拋開現象看本質，比如瑞瑞其實還挺感動的，畢竟斯卡到現在也還沒有用短刀跟她講道理，隻是在那裏冷言冷語，說明自己對於他來說已經被歸在朋友這個範疇裏了。不用麵對作為敵人的暗夜精靈真是比什麽都強！

  反正從他嘴裏，瑞瑞從那些陰陽怪氣裏東拚西湊出了大概是昨天真相的東西。

  斯卡本來就反對入住巨蛛怪的黑毛旅社，即便那些家夥看起來和瑞瑞非常熟稔也讓人絲毫不能放鬆警惕。一方麵他本來就埋怨讓他們身處險境的瑞瑞，畢竟沒有人會想在身邊全是潛在敵人的地方休息，另一方麵，他覺得瑞瑞非常不信任他。

  本來這兩個原因隨便抽出一個來都讓人覺得夠惱火了，現在兩項疊加，好嘛，瑞瑞覺得也許自己就是正在雷區大跳踢踏舞，隨便再來點什麽小事斯卡就能微笑著拔刀了。

  ——但是說真的，沒想到斯卡昨天晚上竟然守夜了，暗夜精靈作為同伴真是太可靠了（拇指）！

  她不太好意思地靠過去，想伸出手去拍一拍對方，果不其然落空了。斯卡說的沒錯，要是他不想瑞瑞是絕不可能碰到他的。他看起來也是正常走路，與瑞瑞的指尖就隻隔一點點，但她就是碰不到他。

  “對不起斯卡，我昨天應該跟你商量一下的。”這種時候別說別的話，趕快先誠懇道歉。瑞瑞小跑跟著大步向前的暗夜精靈：“明明是我拜托你一起出來的，你的意見也很重要。可是我不想睡在曠野，而且我要去借宿的地方是巨蛛怪的巢穴，我覺得說了你也不會同意的，所以就自作主張了，對不起。”

  斯卡發出一聲嘲諷，瑞瑞覺得這是“繼續”的意思。

  “然後是關於希拉的事情。對不起這個我是真的不能告訴你，作為一名醫生，我要遵守最基本的職業素養，我要保護我的患者的隱私。”她雙手合十，朝看起來依然很生氣的斯卡拜了拜：“所以這件事情拜托你別問了。”

  斯卡麵無表情：“你也沒有告訴斯維瑟嗎？”

  瑞瑞：？對啊，說了保護隱私自然不會了。

  他審視了瑞瑞兩秒，右手向後握住腰間的刀柄：“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啊？

  瑞瑞愣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思考：“應該不會吧？可能一時興起會有這樣的行為，但是仔細想想可能會發現這並不劃算，也不太合適。希拉的事跟你沒啥關係，而且如果你通過暴力的方式得知了這件事情，無論我能否回到村子裏，都沒法善了了，斯維瑟認真起來應該還挺難纏的。”

  短刀出鞘一半。

  暗夜精靈的刀不會寒光閃閃，他們的兵器能與黑夜融為一體，都是吸光的。

  嚓。

  斯卡將刀推了回去。他對於瑞瑞的表現似乎不太滿意，甚至抱怨：“我是不是對你太和善了？瑞瑞醫生，這個時候你應該感到害怕。”

  瑞瑞：其實剛才還有點害怕的，但是估計你沒發現。

  之後，斯卡估計是突然之間好奇心發作，他追問瑞瑞：“要是有人真的通過這樣的方式逼問你，你會說嗎？”

  啥？患者的隱私啊？我不明白這有啥好逼問的啊，人家就生了個病跟你們有啥關係啊？

  心中雖然是這樣想的，但是她還是稍微思索了下：“如果不危及生命，沒有痛苦到讓我覺得無法忍受，我可能還是會選擇不說吧。畢竟是醫生嘛，要有職業操守。”

  這個答案叫人有點意外。

  畢竟瑞瑞又弱又怕死，斯卡還以為她會馬上就屈服呢。這個人類的大部分情緒都寫在臉上，至少從現在來看，他認為她沒有說謊。

  垂在身側的手高高舉起，他一把壓住瑞瑞的腦袋，在她“唔啊啊幹什麽！”的驚呼聲中用力壓了壓，隨後鬆開手，任由憤怒的人類在背後追逐著想把拳頭落在他的身上。

  那句輕飄飄的“向你致敬”一下就被淹沒在了追逐之中。

  ·

  寒冰法師是一隻離群索居的獨角獸，性情比較高傲，非常難打交道。

  當兩人來到他家門口時，瑞瑞突然發現門好像是開著的。

  瑞瑞：？

  她和斯卡對視了一眼，暗夜精靈挑眉示意她去推開大門。瑞瑞想連敏銳的斯卡都沒有預警，大概是沒有問題的。

  大門推開。

  一隻獨角獸四腳朝天的躺在地上，腦袋偏到一邊，舌頭吐得老長。

  瑞瑞：？

  瑞瑞：。

  瑞瑞：......

  他的肚子還有微弱的起伏，眼睛緊閉，在瑞瑞走近他蹲下的時候，他的耳朵突然抖了一下。

  強忍著自己吐槽的心情，瑞瑞和緩地問：“優尼克法師，你這是在做什麽呢？”

  優尼克睜開一隻眼睛：“如你所見，瑞瑞醫生。”

  他說：“我正在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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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卡：你解釋歸解釋，但這個仇我還是要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