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美拉的自愈能力確實強大。

  看著斯維瑟已經恢複如初的尾巴，瑞瑞如是想到。

  這幾天兩個家夥沉迷在斯維瑟的沙錘尾巴上作畫，光顧著玩了，一時間尾巴到底好了還是沒好都不是人最關心的了，現在想來，可能斯維瑟前幾天就已經長好了，隻是貪玩，所以不僅沒說還格外配合——想想就知道了，這麽配合的換藥包紮，肯定不是還沒好全的樣子。

  他有個壞習慣，身上有傷的時候非常非常諱疾忌醫，但是正常的時候反倒非常配合，尤其是瑞瑞有什麽新的包紮手法想要嚐試一下的時候，這個奇美拉比模型還要稱職，甚至偶爾還會發出一點撒嬌一般的哼唧聲，舉著自己畫著【醫生好痛哦輕一點】的畫板。

  想到這個就讓人生氣，可是就算把他的骨頭腦殼像個木魚一樣敲敲敲也無濟於事，這家夥每次都是一個大寫的【我錯了，下次還敢.jpg】。

  其實到隔壁村子的路上，斯維瑟也沒打算把自己的沙錘尾巴解放出來，畢竟身體健康的時候，他還是非常喜歡這種醫生病人的遊戲。

  但是一陣風帶來了令人討厭的氣味，原本和瑞瑞爭辯剛才看見的那隻蟲子到底是吃花還是吃蜜的斯維瑟下意識地向那邊瞥了一眼，然後一隻爪子舉著畫著【奇美拉在這種問題上永不認輸】【我就見過它吃花瓣】的速寫畫板，另隻爪子則解開了自己尾巴上的紗布。

  尾巴上骨刺開合兩次，尖端偶爾擦過彼此發出輕微的呲呲聲。檢查過狀態已經恢複之後，斯維瑟把畫板塞給瑞瑞，一邊繼續發出呼哧的不讚同聲，手從包裏掏出新的套爪。

  村子裏的矮人工匠幫忙打的，因為是瑞瑞去的，所以即便說明是給她的奇美拉伴侶隻用也打了八折，那個討厭的矮子雖然不討人喜歡，但他的手藝是真滴沒的說。即便是走南闖北的冒險家斯維瑟也要讚歎一句真是一個好匠人。

  他把套爪在尾巴上裝好，也許是因為這次用的材料更加貴重，重量並沒有增加，但尾巴搖晃時明顯有【切割感】。輕微的動作都能斬斷空氣破開颶風，寒光閃閃的刀刃讓斯維瑟滿意的唔了一聲。

  “怎麽啦？”瑞瑞看向他：“周圍有別的人嗎？”

  【聞到了討厭的味道】

  【大概是這個東西】

  他翻頁，這一頁上畫著一塊爛泥巴，還在冒泡。

  瑞瑞：……

  她皺起眉頭，一臉不讚同的表情：“不可以這樣說凱恩先生啊，他隻是住在沼澤裏，不能這樣攻擊別人。”

  斯維瑟的回複時做出一個幹嘔的動作。

  “好吧好吧，每個人都有討厭別人的權力，那這樣吧，如果等等不是他先跟你打招呼，你就不用理他了。在打過招呼之後，如果不想回應，你可以繼續保持高冷，就和以前一樣，這樣好不好呀。”

  斯維瑟又幹嘔了兩下，最終還是保持這惡心的表情同意了。

  果不其然，再向前走一段，在一條小河前，他們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河對岸的凱恩。高大魁梧到讓人有些害怕的鱷人明黃的豎瞳看過來，巨大的尾巴布滿了棘刺，堅硬的鱗片從尾巴尖開始一路攀爬到後頸上，即使是坐在石頭上，看起來也讓人有些害怕。

  隔著一條河，斯維瑟有意無意的嗤了一聲鼻子，宛如一聲冷笑。

  凱恩視而不見，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兩人的關係惡劣至此早就無法修補，也沒人願意討好對方，瑞瑞本人也沒有改變現狀的想法，所以就這樣了。

  “瑞瑞醫生。”涉水而來的鱷人上岸後沒有馬上靠近，他先抖了抖身上的水滴，向她頷首：“你這次來的時間比以往晚了些，我等了你幾天，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

  “沒什麽，隻是斯維瑟這次的歸期比預想得稍微晚一點，再加上之前下了雨，路上不好走，所以晚了。”她笑了笑，解釋道：“我總要等他回來才能再來。”

  凱恩太過高大強壯，站到麵前時像一座小山，投下的陰影能把瑞瑞整個包裹起來。然而他知道這位人類醫師雖然從不言明，但事實上並不是非常喜歡仰視別人，因此沒有靠得十分近。

  人類一向不喜歡有話直說，遇事最愛陰陽怪氣，瑞瑞已經算是其中相當溫和包容了。她的話並不令人驚訝，倒不如說在意料之外的是他並沒有從中感受到什麽嘲諷譴責之類的情感，也沒有絲毫不快。年青的醫生隻是陳述事實，並沒有其他多餘的意思，一如她一貫的那樣。

  凱恩稍微沉默了一下，他欲言又止，但最終沒說什麽，隻是想一塊木板一樣趴進了水裏：“上來吧。小心點，別弄濕了鞋子。”

  河水因為之前的雨比之前寬了些，水流卻已經不如之前那麽湍急，現在也不是汛期，巨大的鱷魚遊得又穩又快，站在他的背上時讓瑞瑞想起甲板。

  斯維瑟站在她身邊，一隻爪子搭在她的肩膀上，瑞瑞察覺到他還有些緊繃，安撫的拍了拍他，最終沒有說話。

  ·

  說實話，趕路的時候如果大家都不說話，氣氛壓抑緊繃起來之後，好像耗費的力氣也要比平時更多。

  瑞瑞看了一眼斯維瑟的尾巴，那條平時在身後總是搖來擺去，還總喜歡往她身上纏，還會偷偷甩進花叢，給她連根拽出一把花的尾巴，現在像是定格了一樣。它骨刺朝前，與斯維瑟的肩膀幾乎平齊，像是一條蓄勢待發繃緊了身體的蛇。

  被隔擋在另一邊，瑞瑞心中直歎氣。

  幸好，過了河隻要再走一小段就能到村子了，瑞瑞握了握斯維瑟的手，小聲說：“我們到啦。”

  斯維瑟嗯了一聲。

  來迎接的人不少，但更多的是現在自己家門前偷偷的張望，想上來打招呼又不太敢的樣子。

  斯維瑟氣勢全開，他現在更像是作為雇傭兵，或者幹脆回到了和瑞瑞相遇前的狀態，一副隨時準備和別人玉石俱焚的樣子。

  瑞瑞和凱恩說好，這次和以往一樣，吃過午飯休息一下，然後今天下午、明天一天、後天上午，這段時間內，有問題的都可以過來看看，然後明天吃過午飯他們就要動身回去了。

  “如果有人擔心我會在工作的時候帶入個人情感，那就讓他們直接不要來了。我的人品如何，大家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了，我就不做什麽保證了。當然，要是沒有人願意再來的話，那我和斯維瑟就提前回去了。”她伸了個懶腰，看著背後還有些佝僂的大鱷魚，拍拍他：“之前我確實失望又憤怒，但是你們也付出了代價，我說過翻篇，不會揪著不放的。”

  凱恩稍微沉默了一下，他看起來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繃得更緊了。他伸出布滿鱗片，短小而堅硬的爪子，想想他們關係還很友好的時候一樣，拍拍揉揉她。隻是還沒挨到瑞瑞身上，奇美拉的尾巴便刺了過來。

  骨刺幾乎戳在了他的手臂上，最終凱恩放下了手。

  “你好好休息吧。”凱恩說：“我們下午再過來。”

  大門關上。

  小山一樣的鱷魚離開了之後，房間都覺得寬敞了些。過了一會，斯維瑟在長長歎氣一聲之後，終於放下防備一般掛在了瑞瑞身上。

  這個巨大掛件像沒骨頭一樣，兩隻手抱著她，好想把自己想像成了一件鬥篷，小聲哼哼。

  【你根本就不應該來。】

  斯維瑟把畫板用力塞進瑞瑞懷裏，有些氣急敗壞，又有些無可奈何。

  【這些都是壞東西。】

  一堆亂七八糟，被劃上巨大叉號的圖形根本分不清楚誰是誰，但瑞瑞早就練就一手看圖識字的好本領，一下就明白了斯維瑟的意思。

  她捧住這個快鑽到她脖子裏的骨頭腦殼，認真又嚴肅地看著那雙狗狗眼，然後吧唧親了他一下。

  在斯維瑟一臉懵逼的時候，瑞瑞已經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

  其實瑞瑞對斯維瑟反常的過度保護行為特別理解。

  因為她是個醫生。

  而這個村子是個醫鬧村。

  ※※※※※※※※※※※※※※※※※※※※

  你們兩個都留下來=我們今天全村吃席，就吃你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