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況也沒讓曲長歌等多長時間，也就一個多小時，他就和於支書兩個回來了。

  曲長歌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事情應該辦成了，但她還是亟不可待地問道：“怎麽樣？怎麽樣？”

  於支書笑著說道：“長歌，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況，他出手沒啥失手的時候，他就是我心中的小諸葛呢。”

  趙況讓於支書這麽一說，倒是不好意思起來：“支書這麽誇我，我可擔不起啊！”

  “怎麽會呢，要不是你說去問問嬌嬌，我和你伯娘兩個哪裏敢開口。”於支書樂嗬嗬地說道。

  趙況說道：“沒有沒有，是嬌嬌自己知道輕重，還沒等我說上兩句，她自己就說了她想了一個月的決定，那就是要跟張寶則離婚，孩子也不給張寶則，她要自己帶著小琦過日子。”

  曲長歌一拍巴掌：“嬌嬌這麽想就對了，這下好辦了！”

  於支書對曲長歌說道：“長歌啊，這次真的是要謝謝你們了，為了我們嬌嬌，你們兩個真是出了大力氣了，不然這事情怕是不好辦。”

  “支書說啥呢，咱們是一家人，這些客氣話就不要說了，不然我再謝謝您和伯娘他們當年救了我？”曲長歌噘嘴說道。

  於支書忙擺手：“可不要！”

  曲長歌給於支書打了洗臉水過來，這個時候的人一般都是洗完臉了就用洗臉水洗洗腳，沒有那麽多的講究。

  趙況卻是又用洗腳盆給於支書打了一盆洗腳水來，倒是讓於支書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曲長歌和趙況還在上班，王阿姨他們就領著張寶則去了於嬌嬌那邊。

  有了昨天的溝通，於嬌嬌很是斬釘截鐵地跟大家說了自己的打算。

  張寶則聽得目瞪口呆，這和他媽媽說的完全不一樣啊！

  這個鄉下女人原來不是一直對自己言聽計從嗎，怎麽變化這麽大？

  於嬌嬌冷笑地看著他說道：“是不是不習慣？原來我為了你什麽都可以忍受，可是我現在有了孩子，我才知道，原來的我多麽混蛋，不對養育了自己十多年的家好，反而為了你去傷害那些最愛我的人。我不說你麽怎樣對我，因為那是我自己願意的。而你們家，就因為小琦是個女孩子，你們就嫌棄她，對她不聞不問。虎毒還不食兒，你們這是什麽？所以，小琦以後就是我於嬌嬌一個人的孩子了，她不再需要你們這些不愛她的人。我也不想問你要什麽撫養費，以後她就跟我姓，她叫於琦了。”

  張寶則聽到孩子叫於琦，心下一痛，雖說他是有些重男輕女，可是在剛剛聽到他要當爹的時候，他還是很高興的，心裏也一直對這個孩子抱有期望。

  現在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也不想的，隻是他想起昨晚上他媽給他出的那些主意，統統用不上了，於嬌嬌根本沒有提出一個跟他媽相同的條件。

  他突然覺得自家老媽是不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呸呸呸，他媽可是他心目中最有本事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他不能這樣想自己的媽媽。

  不說張寶則在心裏做激烈的思想鬥爭，就是工會來的幾個人也有些傻了，這姑娘怕是傷心得傻掉了，就算是要離婚，怎麽能不讓這個當爹的出一分錢的撫養費呢。

  要知道現在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會有多辛苦，雖說有穩定的工作，可以每月有工資，可是養一個孩子，不光當媽還要當爸，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王阿姨首先發言：“嬌嬌啊，你也好好考慮一下，工會的意思是最好不要離婚，畢竟是兩個人的孩子，有個完整的家對孩子的各方麵都要好一些。”

  於嬌嬌說道：“王阿姨，我是說的真心話，如果還要我回到原來的生活，我沒事，畢竟我是農村長大的，咬著牙也能忍。就是我不能看到人家不拿我的孩子當回事，既然人家看不上我的娃，我也沒必要讓我的娃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王阿姨讓她這話說得啞口無言，這張寶則母子倆是把人家女方給欺負苦了，人家現在不願意再進坑了，她也確實沒立場再說什麽。

  其他幾個阿姨對於張家和於嬌嬌的事情也清楚，對張寶則和他媽兩個簡直膩味透了，聽了於嬌嬌的話，對縮頭縮腦站在一邊的張寶則不會有啥好臉色。

  張寶則聽著於嬌嬌的話，看著工會一眾人對他怒目而視，他也覺得臉紅得很。

  王阿姨見張寶則除了臉紅，連一個多餘的字都沒說出來，忍不住對張寶則說道：“張技術員，你也發表一下你的意見吧！”

  張寶則背王阿姨直接問到臉上來了，也沒法當縮頭烏龜了。

  他除了會讀書，生活方麵簡直就是廢材，他媽實在沒教他遇到這種情況如何處理，他也實在不知道如何說了。

  囁嚅了幾下嘴唇，張寶則發出蚊子般的聲音：“我想回去跟我媽商量一下。”

  眾人那驚呆的目光又轉向了張寶則，大家是知道張寶則的年紀，都二十六的人了，還把媽掛在嘴邊，這就是典型的媽寶男啊！

  於嬌嬌冷笑連連：“是，不跟你媽商量你怎麽敢做決定呢，去吧，跟你媽好好商量一下！不過這樣的好事，你媽是指定願意的。”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了，葉玉玲半晌才說道：“原來他是個這樣的人，看著二十多了，實際上還沒斷奶。”

  於支書說道：“這樣也好，不然嬌嬌跟著他，以後還有苦頭吃呢。”

  曲長歌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有些無語，這樣的人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下午的時候，張寶則就回了話，離婚，同意小琦姓於，以後不給撫養費。

  王阿姨看著一副胸有成竹的張寶則，眼裏晦澀不明。

  她隻覺得於嬌嬌現在跟張寶則分開實在是明智之舉，不然再蹉跎個十多年，人老珠黃不算，還憋屈地過這樣長的時間，人都沒有幹勁了。

  那樣的時候，於嬌嬌想開始新的生活估摸著也是有心無力了，還不如趁著現在年輕，自己能幹，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呢。

  工會的其他人又上門各自做了幾回工作，可惜雙方都說死了就是要離婚，在於琦滿半歲的時候終於離婚成功。

  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劉芝知道於支書他們過來，也和馮工兩個帶著瑩瑩和孫亮過來看望了於嬌嬌。

  大家打過招呼分別坐下，於嬌嬌抱著有些迷瞪的小琦坐在了床上，看著馮工笨拙而又小心地抱著馮瑩瑩的樣子，心裏酸楚不已。

  馮工的脾性她是知道的，那就是個隻知道工作，不知道別的事，啥活也不會幹。

  可是他對這個女兒的疼愛，那卻是發自心底的。

  人家不也是讀書多的，還是個非常了不起的總工，廠裏都因為他的各種技術建議節省了許多人工和物資、錢款，廠裏每年的先進都有他。

  同樣是知識分子，為什麽差別會這麽大。

  於支書看到馮工抱孩子的樣子，忍不住跟他分享了一下育兒經驗，兩人聊得倒是投機。

  葉玉玲很是欣慰，這劉芝的日子算是過起來了，婆婆對她也極好，就是對孫亮都是各種疼愛，劉芝的臉蛋都圓潤有光澤了，倒是比以前還要顯得年輕許多。

  她拉著劉芝的手說道：“行了，你也算是熬過來了。”

  “你看亮子這才多長時間沒見，又長個了，準能長個大高個！”葉玉玲看著一個人坐在小馬紮上、長高又長壯實了許多的孫亮說道。

  跟孫亮打完招呼，葉玉玲還在劉芝的手上拍了拍：“本來準備也去看看你的，可是你也知道這段時間嬌嬌這事兒鬧得我們暈頭轉向的。”

  劉芝忙說道：“於大嫂，你們事多，自然應該我們過來看你們，以後嬌嬌這邊有什麽事可以來找我們，我家老馮在廠裏還是能說上一點話的。”

  她從他們帶來的包包裏拿了兩包紅糖和兩罐奶粉：“這些給嬌嬌和小琦補充補充營養。”

  葉玉玲沒有推辭，她知道劉芝是真心實意送東西過來，反正她也帶了一些東西給劉芝，原想著就是讓劉芝他們關照一下於嬌嬌的。

  所以葉玉玲笑著收了下來，也將給他們帶的東西也拿了出來，放進了劉芝送過來的包包裏：“不許不要，這就是咱們村裏的東西，你過來這麽長時間，應該也有些想了，拿著啊！你不吃，亮子也要吃不是！”

  劉芝點點頭收下了，她自從和馮工結婚以後，馮奶奶和馮工對她和孫亮兩個特別好，如今她也沒有以前那麽怕收人東西、受人照顧了，因為她有底氣能還得起人家給予的幫助。

  眾人一起說了會兒話，馮瑩瑩秀氣地打了個嗬欠，馮工立馬說道：“小芝，瑩瑩好像困了，咱們回去吧！”

  劉芝站了起來：“支書，於大嫂，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於支書和葉玉玲知道剛出月子的娃那是說要睡覺就睡覺，也沒有強留他們，兩人將馮家四口子送了出去。

  看著遠去的四口之家，葉玉玲又忍不住叨咕：“哎，劉芝的命就是好，原來亮子他爸也是把她放在心尖上，如今嫁了馮工，馮工也是疼她得緊，連閨女都是寶貝心肝。哎，我們……”

  於支書說道：“哎，行了啊，亮子他爸都沒見亮子一麵就沒了，劉芝一個人帶著亮子過了這多年艱難的日子，她這算是苦盡甘來。嬌嬌以後也會好的，也會苦盡甘來的，多虧是年紀小的時候看清了，要是拖到年紀大了，害了嬌嬌一輩子不說，咱們小琦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也不好啊！”

  “嗯嗯嗯，以後都會好的。”葉玉玲眼裏含著淚連連點頭。

  於支書在三天後離開了縣城，葉玉玲會在縣城幫著於嬌嬌看孩子，等到於琦半歲斷奶就把孩子接到紅旗村了。

  曲長歌和趙況每天都會去一趟於嬌嬌那邊，給她送一些補湯，反正給於麗娟也要燉，一下多燉一些出來，給兩個人補。

  葉玉玲很是感激，她在縣裏還是有些不習慣，啥東西都得花錢買。

  除了米麵油不需要買，他們從村裏帶了不少來。

  葉玉玲卻是恨不得在廠區開出一片菜地來，省得總是要去廠區的菜站買那些蔫不拉幾的蔬菜。

  而每次曲長歌他們除了送補湯也會送一些肉蛋蔬菜，讓她和於嬌嬌的餐桌更豐富一些。

  其實曲長歌和趙況都想葉玉玲和於嬌嬌來家裏吃，可是葉玉玲不想麻煩還要上班帶孩子的兩人，隻有在周末的時候會和於嬌嬌一起領著小琦一起過來。

  所以平時的中餐，隻有於麗娟會跑過來蹭飯，她現在正懷著孕，正是要吃也會吃的時候。

  日子過得很快，又到了新年，隻是這一年不太太平，廠裏也隻是開了年終總結大會，就是先進工作者也就是發獎狀和茶缸子，連獎金都沒有了。

  廠裏雖然還沒像別的單位那樣分派係地鬧，可也有許多人蠢蠢欲動，有人已經開始在廠裏張貼大字報了。

  因為一九六八年的春節是在一月底，葉玉玲已經開始準備回村裏的東西，買了一些公社買不著的糖果點心什麽的，隻等著到時候帶回去給家裏人過年。

  曲長歌和趙況今年卻是要帶著妞妞和椿樹回省城過年的，他們已經有兩年沒回去了。

  正在大家一心想著過年的時候，於麗娟卻是略帶驚慌地跑來找曲長歌了。

  曲長歌看著肚子已經微微隆起的於麗娟居然一路小跑地過來，嚇得夠嗆，這家夥這麽跑也不怕會摔著，真是膽子比天大。

  “好了好了，你慢點，有什麽事這麽著急，你別嚇死我了！”曲長歌看她從車間門口跌跌撞撞地過來，一路就迎上去，緊緊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於麗娟站在那兩隻手撐著大腿，連著喘了半天的氣方才喘勻了，轉頭對著曲長歌說道：“我、我那個死鬼爹下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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