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一堵城牆足足有二十米高，簡直離譜。

  倘若在以前，青州市擁有這樣高大的城牆，一定會成為青州市有名的景點之一，而不會默默無聞的趴在這裏。

  這堵布滿了各種各樣痕跡的土牆，一定是青州市穿越之後才建成的。

  王雨生摸著土牆上的傷痕，有爪印，也有撞擊的痕跡，甚至有一些地方被燒得漆黑。

  一眼望過去，各種各樣的痕跡密密麻麻，幾乎沒有看到一處平整的地方，很難想象這是一堵出現時間並不是很長的牆壁，仿佛經曆了無窮無盡的戰爭。

  “這就是邊城嗎？”

  王雨生抬起頭望向牆壁的頂端。

  這是一個在整個東部地區都非常有名的城鎮，和西部地區的邊陲小鎮一樣，這裏曾經作為很多進入凶獸森林的召喚師們的補給站。

  曾經有大量的召喚師在這裏停留，補充物資，在短時間內使得這個城鎮變得繁榮無比，成為了東部地區貿易網中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但好景不長…凶獸潮地入侵使得這座城鎮變得搖搖欲墜。

  但是東部地區的召喚師們並沒有放棄邊城，他們將邊城作為了第一大獸潮的第一道防線。

  在那裏集結著大量的強大召喚師，吸引了無數的凶獸攻擊。

  據說在最為緊張的時局，邊城曾經遭遇到了一眼望之不盡的凶獸襲擊，那一場進攻持續了三天三夜，最終邊城守了下來，但也耗盡了大部分的有生力量。

  再也無法阻止凶獸進入東部地區，最後也隻能勉強自保，從曾經的東部地區第一道防線，淪為了一座普普通通的城鎮。

  進入凶獸森林並不需要通過邊城，甚至可以完全繞過去。

  但是…凶獸潮顯然沒有這個腦子，據說在鬆獸潮接近邊城的時候，邊城裏的召喚師們特意弄出了一些大動靜，以吸引凶獸。

  結果將所有的凶獸都吸引來了…幾乎沒有凶獸偷偷溜進東部地區，盡管由於東部地區的地勢，完全可以繞過邊城進入東部地區。

  但是凶獸們就是死腦筋，瘋狂的進攻邊城。

  “雖然一開始並沒有進入邊城的打算，不過既然遇到了，那就幹脆進去看看吧。”

  在這個念頭出現之後，王雨生特地找了一下邊城大門，結果發現邊城根本就沒有門。

  或者說邊城的大門完全被特意堵住了，被埋在了加厚過的城牆裏。

  正在王雨生感覺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一個東西緩緩從城牆上降落。

  “電梯？？升降台？？”

  “難怪這裏沒有大門…”

  站上了電梯之後，伴隨著某種熟悉的機械聲音，電梯緩緩上升。

  其實將其稱之為電梯也有些不妥當，因為這東西並不是密封的，更多的像是一些工地所用的升降台。

  而且極為簡陋，腳下所站的地方是直接用幾塊爛木板搭成的，在上升的過程中還會出現一些奇怪的聲音，而且並不穩定。

  等到電梯逐漸靠近城牆的頂端的時候，王雨生這才發現原來城牆上還是有很多人在值守。

  之前在下麵由於角度以及光線的原因，很難看到城牆上的人影。

  “歡迎來到邊城。”

  坐在城牆頂端的過道上的一位大叔說道，在說話的同時，他正在大口大口的嚼著肉。

  王雨生注意到，城牆頂端通道的痕跡，並不比外麵的城牆少。

  甚至還能看到一些還沒有打掃幹淨的陳年血塊。

  坐在過道上的大叔，隻是問候了一句王雨生，便不再搭理他了，悶著頭坐在地麵上，大口大口的吃著肉。

  “不需要詢問個人信息之類的嗎？”

  王雨生好奇的問道，之前在進入開明鎮的時候，門口的守衛問了一堆了東西，簡直是恨不得問你今天的底褲穿什麽顏色，家族的祖墳上麵到底有幾根草？

  而鬥獸場的登記表更是喪心病狂的給出了一百多個問題，詢問你的個人信息，盡管大部分問題隨便編寫，對方也無法驗證。

  胡子拉碴的大叔像是抬頭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馬上低下頭幹飯，腮幫子鼓鼓的，含糊不清的說道。

  “你是人類嗎？”

  “是。”王雨生有些愕然的回答到。

  “那就行了，邊城歡迎你，隻要是人類，無論你來自哪裏，是什麽身份，邊城都歡迎。”

  大叔嗡聲嗡氣的說道，用手抓著不知道什麽動物的腿，一口又一口的嚼著。

  滿嘴油漬…嘴唇閃閃發亮，這大概是最好的潤唇膏。

  將肉全部都吃完之後，大叔隨手將骨頭一拋，按照順序，將手指都舔了一遍之後，才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

  隨後他望向仍然待在原地的王雨生，“還呆在這裏幹嘛？這裏可不包飯，走走走走走，進城去。”

  “那好吧…”

  王雨生摸了摸鼻子，總感覺邊城的風格，和開明鎮等地方很不一樣。

  “對了，大叔，我想問一下這城牆到底是怎麽來的？以前沒可沒有吧？”

  剛走了兩步，王雨生又停下腳步問道。

  大叔打了個哈欠，他瞥了一眼王醫生，“真是吃飽了就想睡…你問這個幹嘛？”

  “就是好奇…現在都這樣的環境了，這樣的城牆到底是怎樣才能建成？”

  王雨生笑著說道，從背包裏拿出一根巧克力棒。

  大叔撇了一眼，望了一眼周圍，似乎有很多人在關注著，他幹咳了一聲，完全不帶猶豫的收起了巧克力，放入到最裏麵的口袋。

  “這樣的城牆當然不是人工建成的，有一種凶獸名為土元素精靈，外表像是一個土球，擁有著操控泥土的能力…

  這城牆就是大量的土元素精靈建成的，獸潮第一次出現的時候，盡管規模並不大，但也引起了很多人的警惕。

  也就在那個時候，邊城被人們賦予了希翼，他們希望邊城能夠成為抵擋獸潮的第一道防線。

  於是大量擁有著土元素精靈的召喚師們來到了邊城，幾十頭土元素精靈，花費了半個月功夫建起了這一棟城牆。

  後來的事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最終邊城並沒有完成它的使命，沒有將獸潮徹底的牽製在這裏，僅僅隻是拖延了三天而已…”

  大叔臉上的表情有些感慨，停頓了一下，他掏出腰間的水壺喝了一口水。

  打開了話閘子，或者是觸碰到了某種情緒，大叔的話短時間竟是停不下來了。

  “你知道嗎？那天進攻邊城的凶獸密密麻麻，從這裏往下看根本看不到盡頭，我在城牆上第一次往下麵眺望的時候，頭皮都是麻的，不過後來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

  那一次死了好多人…可我活下來了。”

  大叔臉上出現的並不是自豪，而是慚愧。

  他冷哼了一聲，“真正有勇氣，有膽量的，全部都死了…”

  “活下來的都是孬種，怕死的孬種！”

  “我也是…”

  王雨生沉默地聽著大叔絮絮叨叨的講述著自己的過往，或許是情緒上來了，大樹的話變得斷斷續續，有時候還變得不連貫。

  他說他曾經有一個圓滿的家庭，有人人羨慕的老婆，有一對人見人愛的兒女。

  但現在什麽都沒了。

  至於怎麽沒有的，大叔沒有說。

  他說他曾經是公司的一位高管，雖然不算什麽富豪，但也不愁吃不愁喝，在繁華的地段買了一棟公寓，每年都會帶著家人去國外旅遊。

  他說他曾經在這裏有很多的好朋友，好兄弟…

  他說他給自己規劃了很多美好的未來…

  盡管很多幾乎永遠隻存於規劃之上。

  現在…

  現在他隻是一名老兵。

  不敢麵對未來，又逃不出過去，隻能在現在混沌著的老兵。

  “對了，還沒有請教你的名字。”王雨生說道。

  “李城。”

  大叔看了他一眼，有些疲憊的依靠著城牆坐著，眼神有些空洞的望著天空。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王雨生沉默著，從背包裏拿出一包煙，放在大叔的腳邊。

  從樓梯走下。

  盡管他明白，那必定會是一場很非常強烈的防禦戰，但在大叔的講述中，他發現自己對於慘烈的定義還是太過於保守。

  他的腦海中反反複複地出現幾個畫麵…

  一群人站在城牆上，麵對著看不到盡頭的凶獸潮，在召喚獸陣亡之後，義無返顧地拿起了自製兵器。

  夕陽下的背影，最終一去不複返…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

  走下了城牆，邊城的內部，也並不像王雨生想象中的繁華，街道上行走的人很少。

  街道也有人賣東西，但幾乎很少人在叫賣，大多數人都是坐在自己的攤位上沉默著。

  東西全部都放在攤位上，有興趣的人自行問價，或者幹脆就事先標好了價格，

  路上的行人大多數表情陰鬱，或者幹脆就是目無表情，不少人喜歡呆呆地望著天空，眼神空洞。

  幾乎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帶著一些傷勢，斷胳膊少腿的也並不少見。

  盡管頭頂上是藍色的天空，白色的雲彩，但王雨生總感覺這座城鎮的上空被終年的烏雲所覆蓋著。

  邊城並沒有走出過去的傷痕…

  它無法忘記過去。

  慘痛的損失，無數的陣亡…以及無法抵擋獸潮的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