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後，吳樺審慎道：“我認為燕國會派龐翰海來。”

  “看來我們的確很有默契，我也是這麽想的。”沈若淳淡笑。

  “龐翰海所駐守的戎陘地區是距離國界線，也就是離目前齊燕對抗戰場最近的，並且他手頭上還有兩萬將士可以隨時調動，再加上他也算是燕國的名將一位，所以燕國貴族肯定會認為他最方便即刻前來馳援。”

  “雖說慕家不當人，發動齊燕兩國的戰爭是為了發戰爭財，但若是真的就這麽慘敗，勢必會引起燕皇的重視和其他家族的憤恨，他們要是想繼續穩定人心，便不可能那麽快就放任燕軍輸下去，否則群情激憤的話，恐怕會讓一些人不顧性命也要反抗。”

  “說起龐翰海，他也並非是無能之輩。”吳樺回憶道。

  沈若淳也有所耳聞，“聽說他頗為擅長遊走戰術，經常會在各種出其不意的地方進行埋伏。”

  曾經李昀澤駐守在這裏的時候，也在龐翰海的手裏吃過虧，要不是沈若淳趕來救的的及時，當時恐怕齊軍也要全軍覆沒。

  吳樺點頭，“他在燕國也頗受到倚重，我們不可大意輕敵。”

  “這也是我要帶你看輿圖的原因。”

  “哦？”

  吳樺有些好奇，好多次和沈若淳交談的時候，他都能感覺到沈若淳腦海裏藏著太多的奇思妙想，正因為從不循規蹈矩，所以一般人都猜不到她下一步要做什麽，更別說提前應對了。

  “看到這個山穀沒有？”

  順著沈若淳手指的地方看過去，吳樺心中奇怪，那不就是個普通的小峽穀嗎？有什麽好值得注意的？不過吳樺沒有質疑沈若淳，他默默地等著沈若淳說明緣由。

  “馬上就要到多雨的時候，若是燕軍來犯，我們就把他們逼到峽穀處，若是提前鑿開山頂上的凹地，將暴雨存下的積水放出，山穀必然會被淹沒，而在裏麵的燕軍自然得到了解決。”

  吳樺眼前一亮，比起兵戎相見，這種依靠地理優勢的攻擊，可以免去大齊將士很多不必要的傷亡。

  “但是要怎麽把他們引過去？”

  “這時候就不得不說我非要選擇這片山穀的原因了。”

  沈若淳認真又嚴謹地同吳樺分析道：“若是我們逼的龐翰海不得不帶著燕軍逃跑，他們肯定會選擇相對隱蔽的遁走方式，相較於其他地形過於容易暴露己方的路線，很明顯峽穀更加合適。”

  “甚至，這小峽穀雖然看上去的確平平無奇，但你有沒有發現，它裏麵有東西兩個分叉口。”

  吳樺點頭，可這又有什麽作用？

  似乎是看出了吳樺的疑惑，沈若淳耐心地解釋道：“作用就是方便他們偽裝形跡，到時候隻要他們棄馬，讓馬向東邊去，人卻向西邊步行，很有可能就會誤導我們的判斷。”

  聽到這裏，吳樺恍然大悟，總有種這麽多年的兵法都白學了的感覺。

  沈若淳未必用的是兵法，但她的方法的確很有用就是了。

  “以龐翰海的心思，他肯定是覺得這樣能迷惑我們逃過一劫，但他卻不知道不管從哪邊走，洪水可不饒人。”

  對上沈若淳誌在必得的目光，吳樺自愧不如。

  在他還在糾結震驚於夏巍昂逃走的事情時，沈若淳早就已經安排好了後麵的很多事情。

  “倒也用不著拿這種敬佩的眼神看我，其實你也完全可以想得到。”

  吳樺卻是搖了搖頭，“就算想到了，也要比你花更長的時間，很容易錯過時機。”

  “沒有誰給的時機是永遠對的。”沈若淳從不覺得自己多厲害。

  雖然別人總說她在戰場上的嗅覺太過於敏銳，幾乎可以達到料事如神的程度，但實際上隻有她自己知道，為了熬出那些作戰策略，她也曾經連續不眠不休地研究。

  她不是天才，不過是比旁人努力一些所以才會先飛的笨鳥而已。

  “其實我早就想親自會會這個龐翰海了。”沈若淳的眼神微眯，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危險之意。

  “他做什麽了？”

  “你不知道？當年他為了逼兵力不足的英毅兄出城迎戰，在燕國抓捕了好多去從商或者從藝的齊國人，用他們的性命威脅英毅兄，也正因為此，英毅兄才會衝動之下迎戰，最後掉進龐翰海設下的圈套，差點沒能從戰場上活著回來。”

  沒想到龐翰海還曾做過這種惡心的事情，吳樺眉頭緊皺，也覺得很是氣憤。

  李昀澤自己都差點沒能回來，更別說是解救那些老百姓了。

  “龐翰海當著他的麵將那些人燒死了，後來英毅兄為此消沉了許久，好在他的夫人從旁開導疏解，否則恐怕至今他還沒辦法走出來……”

  不管是無辜老百姓枉死的故事，還是李昀澤的極度愧疚，都讓吳樺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打龐翰海的時候，我跟你一起去！”

  見吳樺如此有血性，聽說他抓到細作後還特意用特殊的方式給死去的兄弟報仇，沈若淳頗感佩服。

  “那恐怕是不行了，因為你還要去調動將士去鑿水，這可是最關鍵的一步，交給別人我沒辦法放心。”

  “放心吧，我會帶人好好完成的。”

  就在這時，裴毓動作自然地推門而入，他來沈若淳的書房就好像到了自己的地盤一樣。

  看屋中的兩人湊在一起研究輿圖，峽穀的位置被標紅，裴毓立刻三言兩語地就把沈若淳的計劃猜出來了。

  感覺到裴毓非常有存在感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吳樺非常自覺地後退兩步，跟沈若淳拉開距離。

  與此同時他忍不住想，怪不得這兩人能如此心心相惜，因為他們都很懂彼此在想什麽。

  既然該討論地都說完了，吳樺也不會那麽沒有眼力見兒地繼續留下了打擾這夫婦二人。

  “你不是去見韶懷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裴毓的目光落在紫檀木茶幾上的兩隻杯子上，“很快嗎？你都跟別人喝了杯茶還聊了挺久的吧？”

  “倒也不必什麽醋都吃啦。”沈若淳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