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我還是比較好奇，柳葉姐姐為什麽會來大楚？難道是害神醫穀覆滅之人在這裏？”

  提起這個，柳葉的神色黯淡下來很多，不過她知道沈若淳這是在關心自己，自然也不會表現出任何不耐。

  “當初在京城，我看到了很熟悉的身影，當時我在街上追擊淳兒妹妹應該也目睹了。”

  “沒錯，我也記得。”沈若淳還記得在街上碰到柳葉時，她慌張而又焦急的神情。

  當時沈若淳就猜測，會不會是窺探到了當年神醫穀被滅門的真相，找到了仇家的蹤跡。

  “我在街上遇見的那個身影，非常像童年時期的玩伴……曼冬。”

  之前在梁王府時就總聽說曼冬的醫術了得，甚至還被稱作是神醫，而她自己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欣然收下所有讚賞。

  況且曼冬能自己製藥把毀的那麽嚴重的臉治愈好，也足以說明她絕不是普通醫師。

  因為柳葉現在說出來曼冬的身份時，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緊接著，柳葉又緩緩開口解釋起來，“當初在神醫穀，我爹是穀主，而曼冬的爹則是神醫穀德高望重的長老，我們年齡相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

  說到這裏，柳葉的臉上多出一抹自嘲的諷笑，“應該說，隻有我傻傻地以為我們是好姐妹吧！”

  “我從小就在穀中長大，沒見過外麵的市麵，而且我們神醫穀的大多數都為人敦厚老實，所以我也理所當然地以為所有人都是如此，也包括曼冬的爹曼昊蒼。”

  “那是一次草藥辨別課下堂，我興衝衝地想要給爹爹看我課上做的草藥標本，結果還沒進門就聽見爹和曼昊蒼的爭吵聲。”

  “曼昊蒼質疑說明明神醫穀的人都那麽有能力，卻隻能偏安一隅，守在山穀之中默默無聞，他想帶著人出去把名聲打響亮，讓世間所有人都崇拜神醫穀的人和醫術。”

  “向來溫和隨性的爹竟然生氣地把硯台砸碎了，他不同意曼昊蒼的想法，並且表示神醫穀百年來傳承著守在穀中的規矩，每個人都必須要遵守，除非有特別重大的事情就比如說瘟疫死傷慘重、戰亂救治不了的情況，否則不得輕易出穀。”

  “兩人一番理論過後，爹突然歎了口氣，問曼昊蒼是不是被人找上了。”

  “那時候雖然我們神醫穀的名頭不夠響亮，但知道的人都清楚神醫穀裏所有人在醫術上都頗有造詣，所以經常有人想來說服我爹帶著全族人下山，但結果都被他拒絕了。”

  “那時候我感覺到被爹質問的曼昊蒼有些慌張，不過他很快又解釋著說，來找他很正常，因為爹爹不通人情世故，隻想著固守己見。”

  “可是無論曼昊蒼是態度軟和地請求，亦或者是語氣嘲諷地逼迫，我爹依然態度堅決。”

  “那時候的我不知道爹為何如此堅決，也不明白原來看似感情好的拜把子兄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已經背道而馳，再也回不了一條路上。”

  裴毓若有所思地怔思片刻，他下意識地抓住沈若淳的手捏了捏。

  “我倒是明白你爹選擇偏安一隅並不是因為他迂腐。”

  此話一出，就連柳葉都詫異地看向裴毓。

  沈若淳撐著下巴，眼神亮晶晶又充滿好奇地盯著裴毓，就等著聽他細說。

  感覺到嬌妻的注視，裴毓和她對視的瞬間眸光閃動，很快便啟唇緩聲開口。

  “其實在百年前神醫穀的名聲也曾十分響亮，不管是在朝廷還是在江湖上，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簡而言之就是意氣風發的很。”

  裴毓的語氣稍稍停頓片刻，“一切變故都在第四任穀主晁聖傑在位時期，那時候正是神醫穀熱火朝天發展的鼎盛時期，神醫穀的人在外界都頗受尊重，本來神醫穀不涉及任何人的利益，和各大門派還有朝廷之間的關係都保持的不錯。”

  “但是就在那年，神醫穀裏一位好心的醫師無意間在山野間救下了一個陌生人，他當時根本就不知道，被他救下的是金沙幫的少主，還和對方稱兄道弟。”

  “後來影門的人找到神醫穀，發現被他們追殺多日的金沙幫少主竟然藏身於此，因為幾十年積怨已久兩個門派的仇恨深重，再加上那小醫師護著金沙幫少主，於是影門的人不分青紅皂白地認為神醫穀偏幫著金沙幫。”

  “那之後影門高手竟殺了神醫穀半數以上的人，隻為了殺雞儆猴，讓其他人不敢再收留金沙幫的人……神醫穀元氣大傷，穀主一蹶不振，下令從今往後神醫穀的任何人不得隨意救人，不得擅自行動，並且在不久後帶著剩下的全族人前往裕安縣的桃緣鎮落戶，從此不問江湖之事。”

  聽到這裏，沈若淳已經完全明白過來。

  當時的穀主晁聖傑肯定是想明白了，其實他們救人沒錯，醫師的使命不就是救死扶傷嗎？錯的，是他們離江湖太近了。

  懷璧其罪，雖然神醫穀並沒有什麽武學奇才，但各個都是能辨別良藥毒藥，救治疑難雜症的人才，若是神醫穀站隊，對於哪個門派來說都是非常大的助力。

  盡管神醫穀的人並沒有任何想要站隊的想法，但他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會被解讀出別人自己想看到的含義。

  江湖之人有義氣，但也有太多的爾虞我詐，就憑著神醫穀的自衛能力，要麽就站隊尋求庇護，要麽就隱匿自己的存在感，不讓任何人感覺到威脅。

  而晁聖傑選擇了後者。

  “算算年齡的話，可能柳穀主也曾經曆過當年的慘案，所以才會有堅決不出穀的堅持。”

  往事不堪回首，柳葉想起爹爹提起他父母雙亡的經曆，便知道裴毓說的都是對的。

  楚裕心疼地將柳葉攬進懷中，“能頂住那麽多壓力堅持這個決定，伯父是個很厲害的人。”

  就連沈若淳也忍不住歎氣，不是所有人都能耐得住寂寞，禁受的住世俗欲望的考驗。

  有時候守在原地，比跨出那一步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