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的時候，我……”裴毓遲疑片刻，麵上竟然少見的出現了不好意思的神情來，“我一直往前跑，很怕被身後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追上。”

  想象著小少年裴毓惶恐驚嚇的模樣，沈若淳果然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剛才不是說不笑？”這下裴毓哪裏還吃的下飯，他放下筷子好以整瑕地望著麵前的人。

  知道裴毓肯定是有些羞惱了，沈若淳趕緊收住笑容，“你快接著說！後來呢？”

  見沈若淳憋笑那麽辛苦的模樣，裴毓無奈地搖了搖頭，真是完全拿她沒辦法。

  “後來那人在背後死死地追我，在我要向右轉的時候，她終於開口對我喊道，‘喂！不要往右轉，除非你想被一直困在這裏！’我一聽，這聲音明明是個年齡很小的小姑娘，再加上她跑步也同樣有腳步聲，我才確定不是什麽牛鬼蛇神。”

  “她跑到我麵前，埋怨我說為什麽見到她就像碰到鬼似的，我也沒好意思告訴她，我的確把她當鬼了……然後她就說，我們被困在這曲水樓的陣法當中，隨便亂走就會被困在這裏。”

  聽到這裏，沈若淳的神情也不由得嚴肅起來，她心頭覺得有些奇怪，裴毓身為皇子被困在陣法中，竟然也沒有人過來解救？

  要不是誤打誤撞遇到那個小姑娘，恐怕裴毓真的會死在陣法裏……

  沈若淳忽然覺得這件事一點也不好笑。

  曾經裴毓對於他在宮中的經曆隻提到過隻言片語，沈若淳知道他年少時的經曆並不好，然而具體聽到的時候還是會替他感到心疼。

  以裴毓對沈若淳的關注和了解，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情轉變，裴毓握住她的手，“最後那個小姑娘帶我走出來了，她說不知道陣法具體是什麽，隻是偶然在書上看到相似的，所以就試試，沒想到真的解開了。”

  “你看，我運氣很好的，雖然小時候時常會碰上各種‘意外’，但活到最後的就我一個人。”

  裴毓總是知道怎樣能最快地安慰到沈若淳。

  沈若淳果然笑了，“我運氣似乎也很不錯，我們兩個人加在一起，似乎能運氣翻倍的樣子。”

  說著，沈若淳忽然想起來，“剛才你說曲水樓遇見的小姑娘，我隱約覺得這種場景有些熟悉……”

  裴毓挑了挑眉，開玩笑的語氣道：“該不會是你吧？”

  卻見沈若淳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還真有可能。”

  “在我六歲那年的初夏，大概是乞巧節的前一個月吧，我娘突然複寵，沈信南難得大方帶我娘跟我去曲水樓，說是讓我們見見世麵。”

  “我記得曾在那天晚上遇見了一個玉樹臨風的小哥哥，我都還沒來得及跟他說話，他便匆匆忙忙地跑開了，一開始我以為他會解陣法，結果眼看著他要跑到錯誤的地方去了，沒辦法我隻好喊住了他，最後還是我把人帶出來的。”

  “不過也因為我走丟後，我娘特別著急，惹得沈信南不快，所以他又開始對我娘不耐煩了，沒過多久我跟我娘便又過上了從前的日子。”

  沈若淳說的每個細節都能合的上，以至於剛開始裴毓還覺得她是在開玩笑，結果越到後來才越發現不對勁。

  最後裴毓不得不確認，當年他遇見的小姑娘，恐怕還真就是沈若淳！

  兩人的心情很複雜，沒想到原來他們的緣分從那麽早之前便開始了。

  “那時你才六歲，如何知道曲水樓的陣法？”

  沈若淳回想了一下，“很久以前府中曾經有個倒夜香的老奶奶，府中有人欺負她，我實在看不下去，便去阻止了一番，騙那些人說沈夫人馬上要過來，把她們趕走了。”

  “結果那老奶奶說非常感謝我，要送個東西給我，讓我在皮膚變好的藥丸，聲音變好聽的藥水，還有一本有用的書，這三樣中間選，我選了書，她給的裏麵就記載了陣法的玄妙莫測之處。”

  裴毓心想，怪不得當初在星耀閣時，雖說沈若淳其他各方麵表現都很好，但在陣法上卻是格外有天賦，恐怕是因為從小就獲得了啟蒙。

  說起來，星耀閣之所以會專門教人陣法研修，也是因為裴毓受到了當年的小姑娘，也就是沈若淳的啟發。

  不過沈若淳還真是跟其他姑娘不一樣，如果是換做其他人，肯定在前兩個選項中糾結，然而她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書。

  大概也正因為如此，才走如此與眾不同的沈若淳吧！

  兩人都在心中感慨，原來他們那麽早就遇見對方了。

  “那時候如果我能多跟你說兩句話，或許後來你……”裴毓的神色中隱隱透露出後悔。

  後來的九年裏，沈若淳所經曆的黑暗，永遠是裴毓想治愈卻沒辦法真正治愈的。

  不過仔細想想，後來的裴毓自己也遭受了巨大的變故，那時候的他也未必能護得住沈若淳。

  沈若淳卻是笑了笑，“如果六歲就和你相識，說不定我們就不是現在的關係了呢？”

  “可我卻覺得，不管你是什麽樣子，我都會被你的靈魂吸引。”

  我們總會相愛。裴毓如是想。

  “說起來，曾經聽我母妃提起過，我五歲時曾陪同她去大隱寺朝拜祈福，在寺門口發現了一個被拋棄的女嬰，當時我跟母妃說想要個妹妹，把她帶回宮裏養。”

  沈若淳沒想到，裴毓還有如此爛漫天真的時候，她本以為裴毓生活在深宮之中，恐怕從小開始就已經養成了深沉的性格。

  其實那時候的裴毓，在外人麵前永遠都是冷若堅冰，拒人於千裏之外的，不過母妃尚在，也算是勉強為他的童年抱住一絲純真。

  不過裴毓這麽一提，沈若淳便覺得更加驚訝了，因為……

  “好巧不巧，我娘說，當年她生下我沒多久就發現我被人調換了，她身邊的嬤嬤太忠心，認為生下女兒絕對沒前途，不想讓我娘再苦下去，所以就自作主張將我丟在大隱寺前，換了個男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