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們趕緊回去，都圍在這裏成何體統。”老鴇一開口，那群姑娘瞬間就一哄而散。

  等她轉頭看向沈若淳的時候，又立馬換了一副熱情的嘴臉，“瞧著公子是第一次來？”

  沈若淳往後退了兩步，點點頭。

  “那不知公子可有要點的姑娘呐？”老鴇一聽，就更加熱情了，這種第一次來的才好呢，什麽都不懂，他們也能多宰些銀錢呀！

  “我聽聞你們這兒有個柳兒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實在好奇的緊，所以才瞞著家中長輩偷溜了出來。”沈若淳局促不安的說道。

  老鴇在聽到她提柳兒姑娘時變了神色。

  “怎麽了？是沒有這個人嗎？可我明明聽馬兄說過的呀，虧我還準備了這麽多的銀錢......”說著，她就從懷裏拿出一疊的銀票，活脫脫就是個人傻錢多的樣子。

  老鴇看到後眼睛都亮了，伸手就想將那疊銀票歸為己有，忙不迭的點頭道：“有有有，既然馬公子都說有了，又怎麽可能是假的呢！”

  沈若淳抽出一張五十的銀票，塞到老鴇的手中，“那就麻煩媽媽帶路了。”

  老鴇領著她上了樓，一直往西邊走去，走到盡頭才停下腳步，“公子，稍等片刻。”

  她說完，先一步推門進去，也不知她跟裏麵的人說了什麽，片刻之後她就走了出來，對沈若淳道：“公子，你可以進去了。”

  沈若淳看了她一眼，這才抬腳走了進去。她剛一踏進，門就被老鴇從外麵給哐的一下關了回來。

  她嚇了一跳，往後看了一眼。

  之後她再次轉過頭來，就看到不遠處的屏風後麵似乎坐著一女子。

  “可是柳兒姑娘？”

  “什麽柳兒姑娘不姑娘的，我都已經是半老徐娘了。”就聽女子嬌笑著，然後從屏風後麵慢慢走了出來。

  沈若淳看到之後，有些驚訝。

  所謂的柳兒姑娘其實並不年輕，儼然已經是半老徐娘的樣子了，但是即便如此，依舊能看出她年輕的時候是個如何風華絕代的大美人。

  “你就是柳兒？”沈若淳似是不確定，再次問了一遍。

  柳兒款款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斟了杯茶，指指她對麵的位置道：“坐吧！”

  沈若淳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坐下。

  “小姑娘，有什麽想問的，你就問吧！”

  “你......你怎麽看出來的？”沈若淳自覺自己扮男裝扮的挺像的。

  柳兒抿唇笑笑，“我當年年輕的時候也跟你這般，就愛女扮男裝出門，所以你這打扮，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那你又怎麽知道我有事相問呢？”

  “所有人都知道柳兒是半老徐娘，偏偏隻有你，姑娘姑娘的叫的歡，若不是有事，我是怎麽都不相信的。”

  沈若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幹笑了兩聲，“想必柳......”

  她埋頭苦想了半天，也沒想出該如何稱呼她是好。

  “你便叫我柳姨吧！”柳兒出口解圍。

  “噯~柳姨。”沈若淳從善如流的叫了一聲，“這不是我表哥之前要迎娶林大人家的女兒為妻嘛，結果林小姐直接就逃婚了，讓我表哥一家丟了臉麵不說，還連累我那姑母身子都氣壞了。”

  “姑母待我從小就如親閨女一般，我看她如此難受模樣，自然心疼，所以就想要給林家一個教訓。之後我就查到林府尹有個紅顏知己，乃是豔春樓的柳兒姑娘。”

  “所以姑娘今日過來是想問什麽呢？”柳兒也不惱，依舊好脾氣的問道。

  “我隻是不解，林府尹似乎極為喜愛柳姨，可為何遲遲不願將您納入府中呢？”

  柳兒聽到她的問話，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下來。

  她沉默了許久，也許是憋的太久，也許是看沈若淳麵善，讓她有了一吐為快的欲望，於是她便娓娓道來。

  原來柳兒原名柳霜霜，本是前任巡撫柳偉光的大女兒。

  她的母親跟林府尹的母親乃是閨中密友，兩人也是在差不多時間懷的孕，當時林府尹的母親開了句玩笑話，說是如果她們兩人肚子裏的孩子要剛好是一男一女，便定下親事。

  一來是為了標明她們兩人之間姐妹情深，二來林府尹的母親也是為了能夠攀上柳家這顆大樹。

  之後兩個孩子降生，剛好一男一女，於是兩個孩子就這樣被定下了娃娃親。

  為了培養兩個孩子的感情，林家夫人就經常帶著林府尹來串門。

  兩人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等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自然而然的就喜歡上了對方。

  隻是可惜，生不逢時，當時的蘇啟航為了上位，聯合了柳偉光的其中一名心腹，給他下了套，以至於令他泛了大錯。

  柳家頓時樹倒猢猻散，不複往日的光輝。而柳家男子一律充公，女子則是發配邊關充當營妓。

  沒人知道當時的柳霜霜有多絕望，她知道自己父親是被冤枉的，可是她卻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家人一個個死在自己麵前。

  後來，是林府尹，在她前往邊關的路上，買通了兵役，將她給掉了包，才讓她躲於一難。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好繼續用柳霜霜的名頭再活下去了。

  林府尹本打算接她進府，可她不願連累他們一家，所以毅然就投入了青樓之中，一待就是數十年。

  隻不過，林府尹就算再愛她，也不可能不聽從家中父母的安排一輩子不成婚。

  在得知他即將要成婚的時候，她哭過怨過，可又清晰的明白不管怎麽樣，他們兩個人這輩子注定是有緣無分了。

  在他成婚後幾年，他也曾提出要將她納進門，畢竟那件事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想必不會再有人還記著了。

  但她不願，她是柳家千金，即便淪落風塵，亦是有她的驕傲跟自尊。

  也是因為這個，她不願意屈於人下，不願意進門做妾。

  林府尹見她不願，也舍不得勉強她。

  沈若淳聽後忍不住咋舌，也沒想到林府尹竟然還是個癡情種。

  “我的故事已經講完了，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柳兒從回憶裏回過神來，才發現這麽多年過去，她心裏的恨依舊沒辦法釋然。

  想到柳家上下幾百口人，卻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鋃鐺入獄，最後身首異處。

  還有她的弟弟，她那才年僅八歲的弟弟，本該是有個美好的人生，娶一房嬌妻，生幾個小孩，安安穩穩過完這一生的。

  他的生命卻永遠停在了八歲這一年。